我在極度不情願中打開了院子的門,喬野拎着沒有喝完的啤酒在我之前走進了院子裡,他臉上還洋溢着解放後的興奮,可我就是看不得他這樣。所以,真相有時候真的是一件讓人感到很痛苦的事情,而此時此刻我離喬野的痛苦最近,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蘇菡是懷着他的孩子離開的,他會怎麼把自己撕碎,然後又是一次靈魂上的出軌。
喬野將啤酒放在了圓桌上,我就這麼看着他,哪怕十多年的朋友關係,我卻開不了口和他說出一個字。
“用這種眼神看着哥們兒幹嘛?瘮的慌!”
“沒什麼,我出去買點滷菜,咱們邊吃邊喝。”
“別那麼麻煩了,酒是給人喝的,飯菜這東西豬也可以吃。”
喬野說着便將我按在石凳上坐了下來,認識到自己是躲不掉了,我終於撕下啤酒罐上的拉環,仰起頭喝了一大口,便主動向喬野問道:“現在你自由了,以後有什麼打算呢?”
喬野吸了吸鼻子,帶着一種充滿展望的笑容對我說道:“一個字,等……再難熬的日子,都會有熬過去的那一天,是吧?”
我在一陣沉默之後,對他說道:“喬野,這次恐怕是熬不過去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又撕開一罐啤酒遞給他,回道:“先喝酒。”
“喝尿吧,你……有話就說,別磨磨蹭蹭的!”
儘管喬野說話的口氣很衝,可是我看着這個可憐人也發不出火來。其實,他自己心中怎麼可能會沒有一點感覺,否則他不會這麼心急火燎的來找我,又一個人在門口等了這麼久。所以他想喝的並不是酒,而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因爲,他知道蘇菡在南京的這段日子與我走得最近,蘇菡不會對他說的話,但是有可能會對我說。
我平復了自己的心情,終於對他說道:“你打蘇菡的電話,看看能不能打通。”
喬野情緒激動:“從上海到布魯塞爾(比利時首都),還要中轉莫斯科,最少也要18個小時……我現在打什麼電話,我打什麼電話……啊?”
“也是,那咱們今天晚上就好好喝酒吧,不喝高,不停!”
喬野的狂躁症一瞬間便又犯了,他重重將手中的啤酒罐砸在了地上,然後揪住我的領口,惡狠狠對我說道:“你他媽告訴我,蘇菡她就在比利時等着我……至死不渝!”
我用力一掙脫,順勢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毫不留情的說道:“至死不渝個鬼……你個臭傻逼,她又把你給耍了……她現在要是在飛布魯塞爾的飛機上,我他媽把眼珠子摳出來給你踩!”
喬野又想衝過來對我施暴,這次我就更不留情了,雙手重重一推,踉踉蹌蹌的他又被後面的椅子一絆,狼狽的摔倒在了地上……
“喬野,你聽好了,我再最後和你好好說一遍……你又被蘇菡這個女人給耍了,她沒有回比利時,就和三年前一樣,她是帶着你媽給的200萬離開的……她最喜歡的肯定不是你這個傻逼,而是錢!
喬野表情極度的痛苦的看着我,他的喉結不斷蠕動,然後用拳重重砸着地面,一下又一下:“我他媽不信,如果真是你說的這樣,她爲什麼還來南京找我?爲什麼今天走的時候還又和我見了一面?”
我無話可說,可爲了讓他死心,我不得不用一種殘忍的方式對他說道:“就算是和一隻寵物在一起久了,多少也會有那麼一點感情,何況是你這麼大一個活人……可你真的不是蘇菡心中的第一位,你要還有那麼一點腦子,就趕緊醒醒吧,她已經受夠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惹得那些麻煩!”
喬野費了好大的勁兒向我問道:“這些都是蘇菡親口和你說的?”
沉悶的夜色中,我又想起了蘇菡那天對我說過的話,她說,如果有一天喬野問起,就告訴喬野,是她不想愛了,於是我很肯定的對喬野點了點頭。
黑夜密不透風,空氣彷彿都是凝固的,喬野跪在地上,悽慘的哭聲,卻衝破了一切,一直往最深遠的地方傳去……可惜,蘇菡聽不到,秦苗也聽不到,他的家人更聽不到。
喬野走了,我的世界也安靜了,我一個人坐在圓桌旁喝掉了他留下的全部啤酒,我有些傷神,因爲我不知道經歷了這次慘重的打擊,喬野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希望他能多愛秦苗一點,也做個稱職的父親,這樣也就不算辜負了蘇菡的忍痛割愛。
……
次日,我剛剛起牀,肖艾便來到了我的住處,她開口向我問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蘇菡。即便面對的是肖艾,我也沒有將蘇菡是懷了喬野孩子離去的事實告訴她,我只是避重就輕的對她說了一些。
她聽完,只說了一句蘇菡的電話已經打不通後,就什麼也沒有再說。
下午的時候,傳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因爲我們的琴行以音樂培訓爲主,而且我有志向將其發展壯大,再加上吸取了咖啡店的教訓,我便很主動的到工商局去登記註冊了,還有教育局也投遞了審批材料。
工商那邊倒是很幸運的過了,可是教育局卻沒有給我們經營的資質。他們給出的理由是,我們的場地離民居較近,會影響到居民的日常生活,再加上這條街以及附近的軟件大道已經有了4家培訓機構,超過了預先設定的數量,爲了保護健康的市場秩序,所以不予審批通過。
房子我們已經交了租金,且開始裝修,這個時候更換場地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還得硬着頭皮想辦法,找關係。
其實,這個事情並不那麼難辦,因爲陳藝的父親便是教育局的辦公室主任,在本市的整個教育系統裡面還是很有份量的,可是在一些壞事情反反覆覆的發生後,我也沒有臉面跑去求他幫忙辦這件事情。
整個下午,我和肖艾都有點犯愁的坐在小院子裡,我們第一次認識到,創業的難處簡直是無處不在。
快要黃昏時,她纔對我說道:“我去想辦法找人看看吧,我媽以前在南藝教書,在這個圈子裡也有朋友的,不過能不能夠得上講話,就不清楚了。”
我點了點頭,對她說道:“那行,我和你一起去。”
……
天黑前,我和肖艾乘公交車來到了南京秦淮區一個普通的居民小區,我們在對面的超市買了兩瓶高檔酒,然後來到了6層。
肖艾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50歲左右的女人,肖艾笑着對她說道:“孫阿姨,好久沒來看你了,你還好嗎?”
女人拉住了肖艾的手,很親切和善的回道:“我蠻好,我蠻好……來,姑娘,進屋說話,阿姨剛剛做了一個果盤。”
“那我真是來巧了!”肖艾說着又將我以朋友的身份介紹給了這個孫阿姨。
我趕忙將手中提着的酒遞給她說道:“孫阿姨,你好,第一次見面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聽說叔叔喜歡酒,就給他買了兩瓶酒,希望不冒昧。”
“哎呦,來就來,還買什麼東西呀!”
肖艾拉着我進了屋子,她看了看後,問道:“叔叔呢,沒在家嗎?”
“他呀,去廣州開研討會了,要一個星期才能回來呢。”
一陣見面的寒暄之後,肖艾終於切入正題說道:“阿姨,其實我這次來,是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的……”
“喲,你這丫頭一般可不會麻煩人……快說吧,是什麼事情,阿姨能幫上的忙一定幫!”
肖艾看了我一眼,然後回道:“我和朋友開了一個琴行,需要教育局那邊審批,可是我們把材料送過去,那邊沒給批……阿姨,你在教育局應該有熟人的吧,看看能不能幫我們想想辦法!”
孫阿姨想了想,回道:“我倒是真有一個同學在教育局工作,和你媽也是朋友,我來給她打個電話看看……估計問題不大,畢竟這東西不是菸草證那麼難辦,承個人情也就給了。”
我和肖艾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喜悅,畢竟誰也不喜歡被這樣的麻煩纏身,而且這個琴行寄託了我們太多的期望了,無論想什麼辦法也要開起來。
我和肖艾耐心的等待着,孫阿姨撥打出去的電話在片刻後被對方接通,她開了免提,先是和對方寒暄了幾句,然後正色說道:“敏芬,我這邊有個忙想請你幫一下……”
等孫阿姨說完之後,電話那頭一陣沉默,纔回道:“這個忙我也想幫,畢竟和阮蘇(肖艾的媽媽)也有這麼多年的交情了……可是,這邊審批不讓過,真是上面的意思……我這麼和你說吧,這兩個孩子恐怕是被人針對了,我這邊就算是得罪了上面的領導,恐怕也辦不下來……所以,替我跟兩個孩子說聲抱歉吧,真的是愛莫能助!”
電話被掛斷,我的心在一瞬間跌入到谷底,我沒有想到自己面對的竟然是這麼壞的局面!可是,是誰在針對我們?
我下意識的想到了陳藝的父親,但很快便被自己給推翻了,他雖然這麼多年一直瞧不起我,可爲人還是很有原則的,何況他也沒有動機這麼做,畢竟我現在已經不和陳藝在一起了。站在他的立場,應該巴不得我和肖艾開這個琴行,纔對!
……
我和肖艾沉默不語着往小區的外面走去,尤其是她,看上去很悶悶不樂。
我終於停下腳步對她說道:“咱們先不要猜測到底是誰在背後針對我們……有一個人應該能幫我們擺平這個事情,我現在就去找她。”
“誰呀?”
“秦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