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住了那個孩子的手一直沒有鬆開,他將垃圾袋扔在地上後,便開始哭了起來,因爲處在比較空曠的地方,再加上是深夜,聲音傳播的很遠。而那個站在小飯店門口的紅色衣服姑娘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拖把,向我這邊走了過來……
那些微弱的光線在海風的吹拂下,好像是跳動的,而她的身影在這些跳動的光線中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其實她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姑娘,除了眉清目秀之外,也就沒什麼可以稱道的了。
這時,我也鬆開了小孩的手,與這個姑娘面對面的站着,她將小孩拉到自己的身後,然後注視着我,用連雲港本地的方言,質問道:“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把小孩子都弄哭了!”說着,她又一邊安慰着,一邊替那孩子擦掉了眼淚。
我打量着她們,發現在相貌上有不少相似的地方,應該是一對姐弟。
我這才解釋道:“我是看見他準備將這一堆垃圾扔進海里,所以就制止了一下……可能方式沒用對……但是,海洋環境是大家的,稍微有點環保意識的人,都會制止一下的,我這應該沒做錯吧?”
姑娘往我腳下的菸頭看了一眼,回道:“既然你那麼有環保意識,那這菸頭又是誰扔的?……別說它只是一根菸頭,性質其實和亂扔垃圾是一樣的。”
我被她給噎的有些說不出話來,只是彎下身將菸頭撿了起來,然後放進了自己的褲兜裡。
姑娘看了我一眼,然後又低頭對那個孩子說道:“石頭,姐姐不是和你說過嘛……出了飯館的右手邊就有一個垃圾池,你爲什麼每次都要往大海里倒呢?”
這個叫石頭的小男孩卻不吭聲,然後一腳將扔在地上的垃圾袋又踢進了大海里,裡面浮出來的廢棄餐巾紙,轉眼就被海浪給捲走了。似乎這樣的垃圾,倒進這無邊無際的大海里,根本產生不了一絲一點的影響……可這還是讓我有點憤怒,因爲這個孩子實在是太任性了,骨子裡似乎就有一點知錯不改的囂張,但是我沒有訓他,只是對袒護着他的那個姑娘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孩子應該是你弟弟吧……他現在這個樣子很危險,你要引導他,讓他有辨別是非的能力,而不是用我做錯的事情去袒護他,這樣只會讓他更加有恃無恐……當然,我沒做對的事情,我可以道歉,但是千萬不要教壞孩子,行嗎?”
這個姑娘倒不像是個蠻不講理的人,她看了看那個叫石頭的男孩之後,對我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後我會慢慢教育他的……剛剛我態度有不好的地方,也希望你擔待。”她說完後,便將那個叫石頭的小男孩給帶走了。
而我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也沒有太將這件事情往心裡去,因爲關於亂扔垃圾這樣的事情,是每個景點都會經常碰到的事情,要是放在其他地方我也不一定會管,但在這片沒有人的海邊,我的心因此而寧靜,怎願意被這一袋垃圾破壞了氛圍。想來這就是人性裡自私的地方,我當然也不例外。
但就像我和那個姑娘說的一樣,小惡能夠及時去改,可是大惡一旦形成就是實實在在的危害了,所以我不覺得自己是小題大做,同時對我來說也有一定的警示作用,讓我能夠看清楚自己人性裡一些不好的地方,再加以改正。
……
獨自在海邊走了一會兒之後,我便回到了那個黃金海岸度假村,躺在牀上的時候,沒有特別去想什麼事情,只是聽了一會兒海浪的聲音,便熟睡了過去。而這陣沒什麼負擔的睡眠,竟然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時分……
我的牀邊就有一個很大的落地窗,我將窗簾拉開,然後半躺在牀上看着窗外與太陽幾乎快要連成一條線的大海,而航船,就像一支支顏色各異的畫筆,在海面上留下了一條條蜿蜒的痕跡……就這一刻,有什麼樣的煩惱也該跟着這羣航行的船隻遠走了……可是,這不代表我不寂寞,我希望能和自己愛的女人躺在牀上,一起分享着這個中午的美好時光……可是,這幅畫面卻遙遠到有點不真實,似乎我註定就該是單身的。
起牀之後,自己煮了一碗麪吃掉,然後披着一牀棉被,坐在陽臺的搖椅上。這一個下午,我什麼都不打算再做了,我想用這種連體力都不需要消耗的方式去享受這段獨自在海邊的時光,但我卻並不太想在意,這一切都是金錢給我帶來的。
喝了一壺茶,看了一本旅遊雜誌之後,我又用手機下了一個角色扮演的遊戲開始玩了起來,而時間就這麼被虛度了,等我從遊戲的趣味中回過神來時,已經是一天當中最美的黃昏時分。只可惜,我的窗戶不對着西面,我能看到的只是夕陽投在房屋背面的光線,饒是如此,也讓我感覺買下這套海景房值了,而相比於三亞這些熱點海濱城市,連雲港這邊的生活成本也很低,甚至在這旅遊的淡季,會給我整座海島都是屬於我的錯覺,因爲傍晚時分走在那條環島的小路上,基本上只有我自己一個人。
我決定穿上羽絨服再沿着海邊走一走……
……
還是那條水泥環島路,我不緊不慢的在上面走着,因爲是黃昏的緣故,路上倒不像夜晚那麼冷清,我陸陸續續看到一些停在礁石上拍婚紗照的情侶們,這讓整個海灘多了一些浪漫的氣息和人情的味道,而建在島上的那些小飯店,暫時做的就是這些人的生意,他們拍好婚紗照後,大多會留在島上過一夜。
不知道爲什麼,我又想到了“夢想樹”,因爲那裡和這裡一樣,都是在黃昏的時候最浪漫,最沒有衣食住行的煩惱。
可惜,連雲港的創業可能性不比上海,否則我真的想在這個一到淡季就幾乎沒什麼人的小島上,再造一個“夢想樹”。
走了片刻之後,我翻越護欄,站在一塊離海水很近的礁石上,眺望着被夕陽染成一片金黃的海面,我想明確知道,面對着這一片無與倫比寬廣的海水時,我的心中想的到底會是誰。
一片潮水打來的一個瞬間,我想起了與我一起長大的陳藝,內心不免和眼前的大海一樣澎湃,我不知道這個貫穿我生命始終的姑娘,此時此刻在異國他鄉是不是很舒心?
我怕,下一次我們見面時,她會帶一個孩子回來喊我叔叔……
可這也是我的希望,我希望她能按部就班的將生活過好,而有個孩子是必不可少的前提。
我想,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會笑着去抱一抱她的孩子。
我又在夕陽快要貼近海面的時候想到了金秋,想到了她剛回國時的盛氣凌人,然後又對比想到了在“夢想樹”有了變化的她……她似乎也對我有過那麼一剎那的溫柔,就像夕陽輕輕的落在海面,體貼又充滿了安全感……
最後,我想到了肖艾,就像鏡花水月一樣,只是閃了一瞬間就徹底破滅了!
我忽然就在迎面吹來的海風中變得傷感了起來……而眼睛看到的大海,退去了金黃色,變得半灰半藍!
於是,我點上了一支菸,沉默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我知道,一定是我幻覺了,因爲黃昏還沒有結束。
……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整天都沒有響過的電話,在我的口袋裡響了起來,我回過神的同時,也意識到自己並不是一個被徹底遺忘的人。
我將手機從自己的口袋裡拿了出來,這個電話是金秋打來的。
我迎着海風將夾克上的扣子全部扣了起來,才接通了她的電話,然後向她問道:“有事嗎?”
“財務那邊在昨天上午已經將200萬的股權款打到了你的賬戶上,你這邊如果收到的話,希望能書面和公司確認一下,公司好走下一步的流程。”
“我已經收到了,這個事情我會辦的,放心吧。”
“嗯……另外,你轉讓的那部分股權,已經由我接手了,這個我覺得有必要和你交代一下。”
“這樣最好!”
金秋又“嗯”了一聲,隨後陷入到了沉默中,但是我覺得她還有話要說……可是,吞吞吐吐卻真的不是她金秋的性格。
片刻之後,她纔對我說道:“那個……江橋,我已經在……通往連島的跨海大橋上了,如果方便的話,希望你能將自己現在的位置用微信發給我……”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往面前那一望無邊的海面上看了看,那裡只有船看不見人,可是我的背後卻有即將到來的金秋!
我不可能拒絕已經到達連雲港的她,於是在掛掉電話後便將自己的位置用微信發給了她。
而在她沒有到來的這段時間中,我又回頭往身後那家名爲“小橘子”的海鮮館看了看,似乎昨天晚上遇見的那個姑娘和她那個有點刁蠻任性的弟弟還在。
我想,待會兒和金秋碰了面之後,就在這個飯店一起喝酒吃海鮮。面對着黃昏下的海景,我們一定不會再去聊最近那些讓大家都感覺不太開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