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公司,我便回家收拾了一下衣物和生活用品,王爾也一樣。我們七點鐘的時候在我住的二四巷碰了頭,隨即又開車去往了機場,八點鐘的時候,我們乘坐的飛機起飛,而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北京之行,也就從這一刻開始了。
途中,我和王爾聊了起來,我對他說道:“說實話,這次去天津,我心裡挺沒底的,因爲對我來說,景觀這個行業我連皮毛都還沒碰上呢,所以我很希望你能給我透個底,以你的經驗來說,我們拿下這個項目的可能性有多大?”
王爾笑了笑,回道:“我說實話,要不是你和喬總私下的關係,我們這種創業初期,連結構都不完整的公司,想沾這個項目的邊兒都不可能……所以,我建議你和項目負責人談的時候,最好還是要強調一下你和喬總的關係,一旦這個項目拿下來,夠我們公司吃兩年的了。”停了停,他又很是感慨的對我說道:“江總,跟着你,我也是真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大樹底下好乘涼了!”
我搖了搖頭,說道:“你先別太樂觀,這事兒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如果我們公司硬件實力不夠,就算是喬野,他也不敢在這麼大的項目上選擇跟我們合作的,只能說,相同的硬實力下,我們的機會要比其他競爭對手大很多。”
王爾看了看我,半晌回道:“江總,這可能性有多大,你不是比我更清楚麼,還幹嘛擺出一副請教的樣子來問我嘛?”
我笑笑,說道:“互相鼓勵嘛,就像你說的,這一單拿下來,就夠我們公司吃兩年的,不管這心裡有沒有底,鬥志總是要有的……說真的,這事兒主要還得看你,希望你能拿出可以打動他們的設計方案和預算方案……如果這個項目最終能拿下來,我代表公司給你百分之五的業務提成。”
王爾看着我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他心裡知道,這麼大的工程體量下,百分之五的業務提成是個什麼概念,只要這一單做下來,恐怕就夠他在南京買一套小戶型的房子了,這種誘惑足以讓一個做慣了工薪階層的人失態。
許久,他才衝我點了點頭,然後又閉上了眼睛,似乎在設想以什麼樣的切入點去談判,會增加成功的機率。而我在片刻後也閉上了眼睛,耳邊是發動機的聲音,心裡卻沒有太過於去想工作上的事情。在我的經營理念中,我更願意去做那個整合資源的人,不擅長的事情交給王爾這種專業性的人才去做就ok了,當然,只要事情做成了,我也會給予他豐厚的回報。金秋曾經說過,我不是一個擅長親力親爲的人,但我的性格卻容易把事業做大,因爲我將財富看得要比一般人淡一些,所以跟着我的人都會獲得超出正常範圍的利益,從而激發出他們最大的潛力。但這也是我的缺點……而在“夢想樹”被架空就是最好的驗證。
想來,金秋是瞭解我的,她把我看得很透!
……
十點鐘的時候,我們到了北京,又打的去往了提前訂好的酒店。不過王爾卻在中途下車了,他說借這次機會,正好去看看他在北京的姑母和姑父,這幾天都會住在他們那邊,等有事情談的時候,我們在碰頭。
我同意了他的請求,因爲這會讓我方便很多。
到達酒店後,我將自己訂的房間又進行了升級,我要了一個商務大牀房,而肖艾住的房間就在我的隔壁,這也是我要升級房間的最主要目的。
到了房間,我將自己的洗漱用品放在衛生間之後,便站在了房間外面的陽臺上……
我在夜色中看着這座與南京遙遙呼應的城市,可是卻並沒有太陌生的感覺,也許是因爲它的名字實在是太如雷貫耳了;也或者,是隔壁的肖艾加深了我對這座城市的親近感。雖然,我並不確定此刻的她是否在房間,但我相信她一定會回來的,在我心中,她並不是一個喜歡隨便在不該待的地方過夜的女人。
看着眼前這滿城的燈火,和在深夜裡依舊忙碌的人羣,我有點後悔自己戒菸的決定了,如果這個時候有一支菸,一定會將我的靈魂拉的很長,然後讓我體會到一些平常沒有機會體會到的心情。
片刻之後,我的視線漸漸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變成了幻象,這是一種酒後纔有的效果,我知道是最近的自己太疲勞了,可是我不能休息,我要讓她知道,在北京遇上事情,身邊還有一個我。
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我在口袋裡一陣摸索,已經沒有隨身帶煙習慣的我,竟然從口袋裡摸出了半包香菸,還有一個打火機。愣了半晌,纔想起這套衣服是前幾天穿的,一直沒有洗,今天去公司時又直接套在了身上,所以才遺留了這半包煙。
我從裡面抽出了一支放在嘴裡點上,等裊繞的煙霧漸漸消失後,視線又變得清晰了起來,我看見了在高架上往來的車輛,看見了萬家燈火、看見了所有的繁華最後都變成了一盞燈……
一支菸吸完,我又失神的站了一會兒。之後,終於鼓足勇氣站在了她房間的門口,我按了門鈴,卻沒有人迴應,我又嘗試敲門,依舊沒有得到迴應。我下意識的看了看時間,此刻已經是深夜的11點半,而她卻沒有回來……我的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思前想後,我給於馨發了一條信息,詢問她們有沒有在一起。
於馨告訴我,因爲演唱會的日期比較緊,肖艾這幾天都會和樂隊排練到很晚,我只是和她說了謝謝,卻沒有告訴她,自己已經來北京的消息。
結束了和於馨的通話,我決定死等。
接下來的時間,我便反覆在過道里走來走去,一直等到引起了安保人員的懷疑之後,我才老老實實的站在了自己的門口,可是我的視線卻一刻也沒有從電梯口的位置離開過。
就這麼一段時間裡,我見到了好幾個長相漂亮的喝醉女人,被看上去很成功的男人們扶進了房間裡,而男人都沒有再出來過。誰都能想象到,房間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儘管我知道這些和肖艾沒有半點關係,但心裡還是很不舒服。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根本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麼多爲了金錢而墮落的女人,而高檔酒店就是一個最明目的縮影,也是一種最殘忍的論證。我知道,這些在今晚被睡了的女人,背後至少都會有一個真愛過她的窮男人,而這都不幸被我給撞見了!
差不多12點半的時候,已經有十分鐘沒有打開的電梯門再次被打開了,我看到了一臉疲憊的肖艾,而她也幾乎在同一時間看到了我……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她停下了腳步。站了一會兒之後,才又向我走來……我們就這麼在這條充滿封閉感覺的過道里碰面了。我打量着她,她那一頭波浪似的長髮撩在左肩,有些冷淡的面容裡卻露出一絲仙氣,我沒有誇張,當安靜的燈光輕輕落在她的身上時,她就像一個掉落到凡間的音樂仙子,如果她現在願意笑一笑,整個夜晚都會因此而多一分姿色,而她的身材甚至比兩年前要更好了,勻稱的沒有一點是多餘的。她站在我面前,就已經是一副巨星的樣子了。
她終於向我走來,我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之後,對她說道:“不要驚訝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在你舉行演唱會的期間,我都會住在你隔壁的房間,有什麼事情,你儘管招呼。”
我說着遞給了她一張自己在“夢想樹”時期的照片,想讓她記住聯繫方式。她看了我一眼,卻不肯從我手中接過。
我輕輕籲出一口氣,又很誠懇的對她說道:“我沒有什麼企圖,其實這次來北京,是爲了出差……所以,也就想順便照應你一下,畢竟你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的。”
肖艾終於開了口:“這張名片不需要給我了,如果這些年你的電話號碼沒有換過,那我能記住……”
我愣了一下,趕忙回道:“南京的那個號碼我還在用。”
她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又向我問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沒有的話我先進房間休息了。”
我又看了一眼,然後側身給她讓開了去房間裡的空間,她也沒有再停留,拿出房卡刷了一下之後便進了房間。
而我這時才真正反映過來,她竟然還記得我在南京的電話號碼,那分開的這兩年裡,她想起這個號碼的時候到底是什麼心情?又是什麼讓她剋制住,連一條信息也沒有給我發過?
瞬間,一悲一喜將我的心情填的滿滿當當,可這個夜晚於我而言卻空虛了。
回到房間,我洗了一個熱水澡後便躺在了牀上,我又通過微信給南京那個琴行的老闆發了一條微信,讓他方便的話,將做好的吉他寄到北京來。
搞音樂的似乎都喜歡熬夜,片刻之後他竟然回覆了我的短信,並讓我將北京這邊的地址發給他,說是兩天後用順豐給我發過來。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想將其中的一把給肖艾,另一把自己留着。但是我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對不對,我很迷茫,也被一些情緒弄得很煎熬。最近,我一直遊走在理性和感性之間,而來北京便是一個基於感性的選擇……無論外界給我多少壓力和誘惑,我欺騙不了的,始終是自己的心。
將地址發給琴行老闆後,我便端起了擺在牀頭的茶杯。可這個夜晚於我而言卻還沒有結束,我收到了金秋髮來的語音請求,她好似算定我還沒有休息似的。於是,我的心好像擰成了麻花……
我放下茶杯,然後接通了她發來的語音請求,她先開口向我問道:“你現在人在哪兒?”
我不想做一個撒謊的男人,便如實回道:“在北京。”
金秋不知道是愣了一下,還是沉默住了,總之她沒有立即開口和我說話。感覺到她的心情,我便又說道:“順道來北京辦點事情……”
金秋打斷了我:“你去哪兒不重要……你聽我說,今天晚上喬野來夢想樹了,我和他聊了一會兒,主要就是聊你們的合作。他們集團在天津的那個工程我聽說了一點,規模還是挺大的,以你們公司的現狀,要想拿下景觀建設這塊,幾乎是沒有可能的,因爲你沒有規模可以和這個項目匹配的工程部……但這一點是可以解決的。”
我並不感到意外,因爲金秋這個女人總是會在我事業遇到挑戰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然後給我指一條路。
我對她說道:“怎麼解決?”
“你現在人在北京,對嗎?”
“嗯。”
“我明天大概下午的時候去北京,然後介紹一個朋友給你認識……對了,你幫我在你住的酒店訂一間房,再提前訂一個飯店,要能吃到正宗的北京烤鴨。”
我本能的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將她提的要求都應了下來。而金秋也沒有再和我多聊,她讓我早點休息後,便結束了這次的語音通話。
我卻真的睡不着了……雖然我知道,就算金秋也住進這個酒店,未必就能碰見肖艾。可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我並不喜歡糾纏在兩個女人之間。於是,我又一次告訴自己,等肖總出獄了,我就和金秋結婚,然後讓一切都塵埃落定!
這就是我的理性,我總不能在和金秋結婚後,還去做這些不合適的事情。也許,這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兩全其美的選擇吧。但我仍感覺到累,因爲我又想做個仁義的男人,又想不被別人口舌;我想在意金秋的感受,卻又不能放任這樣一個肖艾而不去管……
關掉所有的燈,我閉上了眼……可我的腦海裡卻全是那場燒燬一切的大火,她在大火裡九死一生,卻一點也沒有遷怒於我。就憑這點,當年她與我之間所擁有的就已經是一場超越生死的愛情了。我可以恨她,但不可以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期不去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