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朐城夜變
經過一整晚的商議,他們最終拿定了決心,就在三日之後舉事。
因爲關羽軍很可能在五到七天內,就會到達朐縣。
關羽此時的名聲遠遠不如後世的大,可作爲劉備的左膀右臂,地位還是相當高的,又統帶徐州的精銳士卒,任誰也不敢小看。
爲防夜長夢多,還是別等他到朐縣了。
同時,三人分配好任務,王煜負責攻擊糜府,能借着關係偷襲得手那是最好,如果不能,那就直接圍了糜府,絕不能讓糜甑跑了,也不能給糜家發動武裝外面僮僕的機會。
甘震則負責拿下縣中縣府、武庫、倉庫等位置,這個任務其實是比較輕鬆的,朐縣並沒有駐軍,常規武力不過是幾十個縣中長吏和衙役。
雖然不知道他們會是什麼反應,可即便他們想要抵抗,也不過是螳螂擋車罷了。
所以甘震還有一個任務就是,拿下縣中要地後,要抽調四百精銳部曲居中策應,隨時支援王煜和鄭旺。
最後鄭旺負責的任務則是拿下朐縣三門。
是的,朐縣只有三座城門,分別是北門、西門和南門,東邊因爲靠海,都是灘塗,也就沒有設置城門,反正港口也是在朐縣的東南方,走南門反而更爲方便。
兩天之內,三家要把部曲集中到城內。
其他的小家族暫時不要聯繫,等到起事了之後派人通知他們,讓他們出人出力,以免走漏了消息。
畢竟糜家在朐縣可是根深蒂固,而且又是造反的事情,那些小家族到底會不會出賣他們可不好說。
商量已定之後,三人分頭行動。
平心而論,三家行動時的確很是小心,把鹽丁混在商隊、僕役中偷偷送進府裡。
可糜家在朐縣也不是吃素的,這麼多的人,怎麼可能真的一點馬腳都不露?
不論是進城的生面孔壯漢着實太多,還是三家對新鮮蔬、肉食的採購數量急劇飆升,都傳進了糜府中,送到了劉封和糜甑的跟前。
“我不過是想讓他們平抑鹽價,以大漢律好好完稅。”
劉封看完情報,將他轉給糜甑,一邊嘆息道:“可他們卻是鐵了心要魚死網破啊?”
“利慾薰心罷了。”
糜甑看完之後,又將情報傳給了下首的諸葛兄弟,老臉上依舊和氣滿滿:“不過這網若是足夠結實,恐怕別說是網破了,就是他們這些魚想死,都得問問漁網答不答應。”
劉封哈哈大笑起來。
“少主,以此情報來看,三家最少也有三千人,城內力量有所不足。”
其他人看完都沒說話,唯有陳矯卻是開口進言:“是不是從城外調些人手進來?”
城裡目前有太史慈的五十騎,潘璋的五百鐵甲士,以及糜家的六百部曲,緊急時刻,糜府還能湊出一二百健壯僮僕,都是有一定基礎武技訓練經驗的。
因此,以糜府的僮僕來推斷,甘、王、鄭三家的部曲和僮僕不可小覷,他們的訓練度肯定要比普通郡兵強多了。
劉封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詢問起了其他人:“諸位覺得季弼的建言如何?”
“此策大謬也!”
徐宣直接站起身,批駁道:“鹽豪舉動,盡在我等掌握之中。可焉知我等舉動,不爲人所監乎?此等要緊時刻,突然調兵入城,無異於告訴對方我等已經有備也。況糜府院牆高大堅固,又有五百甲士,何懼之有?”
先前衆人討論過,最好的結果就是讓鹽豪門在朐縣城內造反,如此便可一舉蕩平。
如果讓這些鹽豪們逃出城去,事情無疑就要變得麻煩起來了。
這些鹽豪無一不是地頭蛇,而且暗地裡還和黃巾賊、海賊勾連,在鄉間也有各種塢堡。如果讓他們成功的逃出朐縣,跑去這些地方的話,那劉封最少要花費一兩年的時間來平叛,這可就太浪費時間了。
其實陳矯最想要勸說劉封離開朐縣,可劉封是不可能離開的。
爲了麻痹鼓勵鹽豪們儘快行動,糜甑纔會回到朐縣。
這時候讓劉封丟下糜甑和糜悅跑路,那實在是太過丟人了。
更重要的是,陳矯畢竟只是個文士,並不明白太史慈帶領的五十騎和潘璋統領的五百甲士是個什麼概念。
若是讓潘璋放手施爲,對方三千人都未必夠潘璋打的。
否則,潘璋手下那五百虎賁,以及這五百套價值連城的鐵甲也太掉價了。
在劉封看來,自己的安全其實穩如泰山,既然如此,那何妨表現一下勇氣、膽識和責任感呢?
“寶堅所言甚是。”
陳矯先點頭贊同了一句,隨後話鋒一轉:“只是如此一來,鹽豪將內外切斷,甘、董、周、蔣等諸位將軍到時候入不了城,我等又能堅持幾天?”
徐宣和陳矯兩個人其實說的都有道理,這個時候就得看主上如何抉擇了。
劉封神情輕鬆,一點兒都不緊張,反而好整以暇的詢問起沒說話的諸葛兄弟和太史慈來。
“老師,子瑜兄、阿亮,你們可有何良策教我?”
諸葛兄弟對視一眼,發現對方眼底的笑意,顯然都察覺到了劉封胸中早有良策。
太史慈倒是沒想到這麼多,他斟酌了一下道:“公子若是能給慈兩百甲士,慈有七成把握可突襲南門得手。”
諸葛謹起身衝着太史慈先拱手施禮,隨後道:“此策過於危險了。即便突襲得手,還得守得住才行,城外甘、董兩位將軍即便及時趕來,最少也要大半個時辰,若是有所不及,兩三個時辰纔到也未可知,此中便是危機所在。”
太史慈眉頭微皺,卻沒說話,作爲武將,七成把握已經相當之大了,況且這還是他謙虛的說法。
不過太史慈並沒有開口反對,一來諸葛瑾的擔心也並非全無道理,二來別人也很禮貌,只是就事論事,並非針對自己。
以太史慈的明達,自然不好和其糾纏。
劉封看着諸葛亮問道:“阿亮,你可有良策教我?”
諸葛亮倒是真有諫言要說:“公子,以亮觀之,彼輩發動在即,最快當在三日之內,至遲也不會超出七日。即是如此,公子和糜老也就不必繼續待在城中了。”
徐宣眼睛一亮,當先支持道:“諸葛賢弟所言甚是。”
諸葛亮繼續說道:“公子,明日可讓糜老出府,巡視朐縣城中產業,等明日便可與您一起輕車簡從悄悄出城。同時,讓董襲司馬在城外接應,如此一來,城中太史將軍和潘將軍便可毫無後顧之憂,一旦發動,可先直衝南城,搶下城門,放我援軍入城。此外,也可知會周、蔣兩位將軍,可先將部曲調至朐港內,以免意外。”
陳矯也連連稱讚:“公子,諸葛賢弟所言有理,可從之。”
糜甑年紀畢竟大了,自然不需要天天露面。
這一次露面,足以拖上五六天了。
既然如此,爲何還要留在城中,況且他們出了城,也不用分心分力保護他們了,無形中也增加了城內的兵力。
“可。”
劉封一口就答應了下來,轉而對太史慈和潘璋道:“既然如此,那城中就交給你們二位了,以太史老師爲主將,文珪爲副將,首要任務就是奪取南門,其餘諸事不必去管。”
“是,公子!”
太史慈和潘璋一起起身領命。
劉封之所以答應的這麼痛快,無非是真和諸葛亮想一塊了。
只是不知道諸葛亮是思考了多久想出了這個辦法,至少劉封可是想了好幾天功夫。
次日,糜甑出府巡查糜家產業,甘震竟然親自來見,想要請動糜甑至甘府赴宴,被糜甑婉拒。
這時候去甘府赴宴,那可不就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嗎?
糜甑再老,也看的清楚甘震打的什麼主意,自然是不可能答應對方的。
第二天天一亮,糜府中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一小隊車馬。
其中包括劉封等諸人,都打扮成下人僕從的模樣,趁着天亮離開了朐縣。
這件事並沒有引起甘震等人的好奇,他們這一個白天都在休息,因爲鹽豪們所定的造反日期,正是這天晚上。
當天子夜時分,甘、王、鄭三家府內燈火通明,三千多壯漢飽食已足夠,手邊則是長刀、盾牌,其中數百人身披甲冑,數十人還手持勁弩,殺氣騰騰。
甘、王、鄭在各自府邸中一番鼓動,並且許諾占城之後,縣庫、糜府之中財貨任憑手下自取,作戰勇敢者,還有額外賞格,頓時激起了這些部曲鹽丁們的獸慾,刺激的衆人嗷嗷直叫。
周圍不斷的有燈火被點亮,顯然是被這裡的變動所驚到了。
不過鹽豪們卻是毫不在意,既然已經發動,被發現只是早晚罷了。
下一刻,三條火龍從三家府上洶涌而出,朝着各自的目標猛撲過去。
同時,還有十幾個使者朝着朐縣內的士族豪強府上而去,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朐縣本地的鹽豪。
甘、王、鄭此時聯繫他們,自然是要他們趕緊集合族兵,一同發動。
幾千人的動作,怎麼都瞞不住人的。
朐縣內燈火不斷的被點亮,甚至有膽大的人爬上自家牆頭朝外探看。一看到許多壯漢拿着火把,手持長刀,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趕忙縮了回去。
這些鹽豪叛匪倒也沒空去理會這些平民百姓,只是朝着城門,縣府、糜府、武庫等地方直衝而去。
其中王煜親自帶隊,衝着糜府而來。
到了糜府外,王煜回頭使了個眼色。
叛匪們分成兩隊,分別躲到了糜府府牆的牆根下,留下二十幾個人圍在王煜身邊。
糜府可謂是牆高池深,大門竟然還是包銅的百年重木,極其堅固。
府中日夜家兵巡視,防禦森嚴。
對於王煜他們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騙開大門。
本來如果能詐擒糜甑自然是最好不過,可王煜如何肯答應?
糜甑都是個老頭了,自己可是正值壯年,對於這等危險的事情自然是敬謝不敏。
“把東西拿出來吧。”
王煜輕輕喊了一聲,幾個心腹從一個布袋裡掏出幾隻雞鴨來,皆是捆住了嘴巴,讓它們叫喚不得。
隨後,一人一刀,割破了喉嚨,將雞鴨血接住,隨後拍到臉上和身上。
之後,王煜深吸一口氣,走上臺階,用力的對着糜府大門砸了起來。
“糜公,糜公!”
聽到外面有人大喊,旁邊的耳房裡走出了個人,隔着大門問道:“什麼人?”
“我是王家王祖耀,速速開門,”
“王祖……王家大郎?”
門內的門房認出了王煜的聲音。
“正是我。”
王煜也聽出了對方的聲音:“二犬,趕緊開門,我有要事要稟報糜公。”
裡面的二犬卻爲難道:“王郎君,小人做不了主啊,到底是何事,還請你告訴小人,小人立刻替你轉報主上。”
王煜知道對方說的很合理,於是把早就準備好了的說辭拿了出來:“甘家、鄭家造反了!我父親派我帶人來糜府,護送糜公去我家暫避一下。你趕緊開門。”
“什麼!?”
裡面的糜二犬顯然被這番話給嚇到了:“王郎君稍等,我這就開門。”
“好,我等着。”
王煜臉上露出一個猙獰殘忍的笑意,朝着身邊人做了個手勢。
糜府大門緩緩打開。
剛剛開啓出一條縫隙時,王煜身後的部曲就發一聲喊,同時發力,頂開大門,舉起長刀大聲喊殺,然後向門內衝去。
可這些人萬萬沒想到,他們剛一進去,就撞上了一道冰冷的鐵牆。
“兒郎們,給乃公殺!”
潘璋一聲大吼,迎來虎賁們的齊聲應喝,衝進去的王家部曲根本站不住腳,竟然被人從裡面反推了出來。
退出來的人還算幸運了,不少人直接被砍翻在地,然後一隻只鐵靴踩在這些叛匪的身上,剛開始時還有力氣叫喚求饒,可沒幾個呼吸,叫喊聲就漸漸低了下去,最終消失不見。
看着從糜府中涌出來的鐵甲士們,王煜只覺得自己雙股顫顫,腿腳發軟。
而從院牆兩邊衝過來的王家叛匪們也都被嚇了一跳。
後面的叛匪不知就裡,還在朝着前方推搡着,硬生生把最前方的人給擠到了鐵甲士們的刀下。
沒過多久,糜府門前一片狼藉,鮮血一時之間都流不出去,幾乎可沒過腳踝。
潘璋看着面前的王煜,得意洋洋道:“爾等緣何不速反?”
王煜聞言,頓時愣在當場,不明白潘璋是什麼意思。
潘璋直接一個巴掌扇了過去,怒斥道:“害的乃公兩天沒能睡好,還不能飲酒,這都是爾等的罪過!”
王煜頓時哭出來了,這也太強詞奪理了吧。
“文珪,可速速帶人前往北門,我去南門,待援軍到時,可併力攻取西門。”
太史慈騎着一匹白馬,從府中走了出來,身後跟着五十騎騎兵以及兩百甲士。
“子義放心!”
潘璋大大咧咧的迴應了一句,隨後朝着人羣中喊道:“鮑虎,你帶你那曲甲士,跟子義走。”
人羣走走出一個壯漢,朝着潘璋恭敬應命,隨後又衝着太史慈道:“子義將軍,僕聽令。”
太史慈也知道潘璋的脾氣,沒和他計較,衝着鮑虎點了點頭:“鮑軍候,目標南門,出發。”
“是!將軍!”
鮑虎一聲令下,兩百甲士動了起來,跟着鮑虎往南門而去。
糜府本來就在朐縣城南,距離南門不過兩百多米,府中福樓就可眺望東南邊的朐山。
潘璋直接讓人把王煜給綁了,然後大喊一聲道:“兒郎們,隨乃公去取北門!”
太史慈帶走了五十騎並兩百甲士和兩百糜府部曲,而潘璋則帶着剩下的三百甲士,以及糜府中剩餘的四百部曲。
此時,南城門早已經易手。
因爲南城門靠近糜府的關係,鄭旺親自帶隊攻打,反倒是北門和西門是交給了他的手下。
行動開始之後,進行的非常順利。
鄭旺幾乎沒受到任何抵抗就拿下了南門。
十幾個縣卒哪裡敢抵抗鄭旺數百如狼似虎的叛匪,遠遠看見就跪地求饒了。
輕而易舉的拿下了南門之後,鄭旺只留下了兩百部曲防守城門,隨後就帶着剩下的四百人朝着糜府趕去。
他可不是好心想去幫王煜,而是眼饞糜府裡的金銀財貨,想要去分一杯羹。
實際上甘震讓王煜負責拿下糜府,而讓鄭旺去搶城門,這就讓後者相當不滿。
伱們兩個一個拿糜府,一個拿縣府,反倒叫我去城樓吹風?
只是當時面對甘震和王煜聯手的情況,他不好反對。
可也正因爲這樣,他早就打定了主意,縣府那邊趕不上,可糜府必須分一杯羹。所以,西門、北門,他只分了四百部衆前去,把剩下的六百部衆全部帶來了南門。
鄭旺還特地派了幾個機靈的部下先去打探情況,確定了王煜騙開了糜家的大門他再出現。
否則去早了,豈不是幫王煜出力去了。
沒想到遠遠傳來幾聲慘叫,然後一陣隆隆的悶雷聲越來越近。
鄭旺有些疑惑,仰頭看看天空,星光璀璨,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突然,他手底下負責北方貿易的手下淒厲的大喊起來:“騎兵!是騎兵!”
鄭旺臉色大變,沒等他做出其他反應,就看見一道白色光影踏破黑暗而出,月光灑在那騎士身上,映照出那騎士拈弓搭箭,一抹流光流淌過箭尖,映入鄭旺眼底。
“退、退開……啊!!”
鄭旺剛剛喊出聲,先前看到的那一道流光已到跟前,精準的命中了他的咽喉。
鄭旺雙眼瞪的老大,一雙手死死的抓着箭桿,緩緩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