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輕撫,傳遞無限悲涼。
遊坦之跪在夜風中,一動不動,仿若雕塑,又像木樁。
他的雙眼沒有焦距,有的只是茫然和無措。
紙錢在風中吹來蕩去,不帶半點聲響。
就連星星和月亮都躲在了雲層中,不曾出現。似乎在無語中訴說着他的人生,看不見未來的人生。
他本以爲,自己只要能吃苦,敢開口,丁春秋就會教自己殺喬峰的辦法。
但是,在他下定決心跪下之時,丁春秋卻是回過頭嗤笑一聲,說道:“我爲什麼要教你?”
是啊,他爲什麼要教自己?
遊坦之再度茫然了,就像溺水的人,以爲抓住了生的希望,到頭來,卻發現原來是一根不能負重的稻草。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從小到大,想要什麼,父親和伯父,都會無條件滿足他。
他以爲,只要自己開口,只要自己有決心,丁春秋就會教她。
但是,他沒想過但是。
丁春秋也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就像不知何時來的一樣,飄然而去。
唯有北風,一如往昔,兀自吹着。
……
離開後院,莊內的僕人已經給丁春秋以及阿紫二女準備好了廂房。
和阿紫打了聲招呼,丁春秋便回到了自己房間。
對於遊坦之的事,丁春秋沒有說,也沒必要說。
他若是自己爭氣,能夠想通這些環節,收下他也不是不可以。
若是連這點事情都想不通,就算他能練成《易筋經》這樣的絕世武功,對於丁春秋來說,也沒有多大助力,頂多算是一個高級打手。
有《北冥神功》在手的丁春秋,若是真想,完全可以在短時間內造就一批高手。
但是他沒有,並不是他有俠義心腸,也不是他害怕別人練了《北冥神功》會超過自己。
若是如此,他也不會任由段譽學會《北冥神功》而無動於衷。
而是他覺得,在這個世界你想要得到就必須付出,唯有通過努力得到的東西纔回去珍惜。
就是段譽,也是在差點付出性命的情況下才得到了《北冥神功》,更何況是和丁春秋沒有半點關係的遊坦之。
而且這還是建立在有可能賠掉阿紫的前提之下,丁春秋不可能不慎重。
這是一種考驗,也是一場交易。
丁春秋不會做賠本的生意,他是掌握着遊坦之變強的方法,但是想要得到,遊坦之就必須支付出叫他滿意的報酬。
他不可能無償的吧《易筋經》傳授給遊坦之,不僅是他,任何人都不會。
深吸一口氣,將腦海中的雜念驅除乾淨。
丁春秋徐徐運轉起了小無相功。
跟蕭遠山打了一場,而且從他口中得知了不少理論經驗,這些都給了他不少觸動。
他要在記憶清晰的時候,將這些東西變成自己的實力,因爲只有這樣,他纔有底氣去衝擊那個一無所知的先天境界。
小無相功無聲的運轉着,一絲絲、一縷縷,流過奇經八脈,夾雜着丁春秋全新的感悟,有着輕微的顫動。
他的衣衫無風自動,很輕微,好像水波、風中的荷葉,微妙而不墮凡塵。
在他的身體周圍,有些許寒意滋生,沁人心骨,帶着一絲殺意。
這不是冰冷的寒意,而是無形的殺機,就像劍芒,就像刀氣,透體而出,叫人心寒。
若是有人能夠化無形爲有形,便能看到,在丁春秋身體周圍,有着一圈鋒芒畢露的劍光,殺意無限,沖天而起。
而且在每時每刻見都變化着,轉動着,就像時間車輪,永不停息。
便在這時,一隻蚊蠅,從空中飛過,在空中一個盤旋,發出惱人的嗡鳴,朝着丁春秋手上飛去。
這是它發現的新獵物,它相信自己能夠飽餐一頓。
咻!
忽然,一個微不可察的聲音忽然想起,若非用心傾聽,決計無法聽到。
便在這時,那蚊蠅忽然在距離丁春秋手背三寸之處一分爲二,跌落地面。
若是有人細看,定會發現那蚊蠅斷裂的身體創口無比整齊,就像被劍刃劃過似。
呼!
就在這時,一陣風聲響起。
丁春秋的長髮無風自動,衣袍劇烈的鼓脹了起來,就像狂風襲來,詭異而神奇。
在他的身體周圍,一陣徹骨的冰寒瞬間出現,在頃刻間,一層白霜便是憑空出現,牀上、地上,以他爲中心,三尺之內,盡皆變色。
而丁春秋的身軀卻是沒有半分變化,隱約間,額頭上還有這淡淡的白霧,仿若炊煙。
他的面容無比紅潤,鼻息下呼出的空氣,猶如白浪,若是有人用手碰觸,便會覺得灼熱難當。
薛慕華站在窗外,雙目綻放着難以置信的光芒。
看着有稀薄霧氣在頭頂升騰的丁春秋,就像見鬼了一般,目瞪口呆,張目結舌。
這是將內功修煉到無上境界纔會出現的場景,薛慕華本以爲這是一種傳說,不可能有人達到這種境界。
但是此刻,看着丁春秋,他的人生觀第一次被顛覆了。
他忘記了自己來此是爲了跟他商量將阿朱帶回自家醫治的事情,呆滯的站在窗口,目不轉睛的看着丁春秋。
咻咻咻咻……
忽然,一陣低微的銳鳴忽然傳進他的耳內。
薛慕華的心中猛然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彷彿有看不見的危險正在逼近。
這一種感覺,他記不清有多少年沒有感覺過了。
但是這陌生有熟悉的感覺,叫他瞬間就有了反應。
腳踏連環,本能的朝後飛退。
完全是身軀本能的直覺,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擺脫危機。
來不及多想,已經做出了反應。
就在這時——
啪!啪!啪!啪!
窗邊的柳枝、花瓣、窗框、木格,同一時間發出輕微悲鳴之音。
隨後,斷裂,墜落!
滿地殘紅,柳葉鋪地,就像狂風暴雨過後,萬物凋零。
薛慕華驚恐的站在原地,他的一縷髮絲,輕輕飄落,仿若刀割,不着痕跡。
他的雙眼充滿了恐懼,看着飄落的髮絲,嘴脣輕輕的顫抖。
差一點,就差一點……
他的心在顫抖。
本以爲丁春秋練成了無上內功已經是極限了,頂多比其他一流強者內力雄厚一些。
他沒想到,丁春秋的氣息只是稍微流逝,便會生出這般恐怖的劍氣,若非自己躲避及時,此刻怕是已然喪命。
光是泄露的氣息,便能殺死自己這樣的二流高手,丁春秋的武功會高到什麼程度?
他不知道,也想象不到,他所能知道的,就是絕對不能和丁春秋爲敵,否則,死亡會是自己唯一的歸宿。
……
薛慕華滿懷心事的離去,丁春秋雙目睜開,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