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弄丟的小姐(十一)

普通人之所以無法修行, 是因爲沒有本命靈力,故而無法吸收靈力入體。但若是由修者以一縷靈識爲引,似乎是可以幫助他人引靈入體的。即使仍是無法修行, 靈力入體也能幫普通人強健體魄, 這樣一來, 哪怕他們打不過魔靈, 至少能逃得掉。

白樂池聽完, 擰眉思索片刻,再次確認道:“這一方法……當真可行?”

白輕舟搖搖頭,一旁的白曉瑤替她做了解釋:“妹妹只是猜測, 還未能、也未敢實踐。”

“我明白了,到時候我會安排人去試試的。”白樂池微微頷首, 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好容易回到白家, 白輕舟進屋的瞬間, 卻猛然察覺屋內有他人的靈息。好在那靈息她熟悉至極,來自於故人, 倒是不需要防備。

電光石火間,她忽然有個直覺的想法,便直截了當地試了,片刻後果然瞧見一隻金色蝴蝶,在一片黢黑的屋中翩然而起。

白輕舟打出一點靈力點亮了屋中的浮燈, 目光鎖在了屋內的苻塵身上。她與苻塵早便能用手勢交流, 這時候便不必再去找卷軸了。她含笑望向苻塵, 比劃到:我是該喊您師父, 還是直接叫你雲渡?

要想隱去她做下的記號, 在這麼一個修仙的世界裡,可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她之前怎麼沒想到呢?

下個瞬間, 她感受到自己被一抹屬於雲渡的靈識所籠罩。對方藉此將她上上下下都檢查了一遍,確認她無事後,似乎是鬆了一口氣。

眼瞧着雲渡要走,白輕舟當即上前將人拉住:師父消失多年又突然出現,是擔心弟子遭遇不測?

白樂池放出的消息是大範圍全覆蓋的,想來雲渡也屬於被矇騙的對象,他不知從哪兒得了她遭遇不測的消息,所以匆匆趕來確認情況,以至於倉促之下都忘記要將金色蝴蝶印記藏去。

雲渡沒有出聲,只是微微頷首,看不出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白輕舟無聲地嘆了口氣,她似乎能想到雲渡抱了個怎樣的想法。雖然她刪去了雲渡那個世界的相關記憶,但結合她所看到的工作報告,及自己的行事風格,她大概能猜出自己當初做了些什麼。

不知是因爲她實在表現得太過體貼,還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雲渡對她的感情已超越了師徒之情。

她對自己將雲渡帶離原本人生軌跡一事始終非常在意,雲渡的這份感情,她雖有所察覺,卻儘可能地逃避。

然雲渡似乎不想輕易將此事揭過,於是在這個世界使了以彼之道還治彼身的方法,好讓她更多地體會他的感受……又或者,是想用這種方法,讓她對他產生點意思?

白輕舟拉住雲渡後,他再沒了動作,只是靜靜地望着她。她能從他眼中清晰地看見自己的倒影,一瞬間竟產生一種錯覺,似乎他的整個世界中,只有她一人。

這個想法產生的瞬間,白輕舟心尖一動。她似乎……一個人過得太久了,若是真有心中眼中只有她的人能陪在身側,也很不錯。

——雲渡,完成這個世界的任務後,我們好好聊聊吧?

雲渡仍然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眼中似乎帶了點淺淡的笑意。

在白家弟子注意到有外人入侵之前,雲渡及時地抽身而去,不過這次他將自己的聯繫方式留給了白輕舟,而不再像過去那般來無影去無蹤。

是件好事。

^

白樂池將白輕舟所說的方法進行實驗後,發現這果然是可行的。修者給普通人注入一抹靈識作爲引導,果能強健其體魄。

不過頗爲可惜的是,用這種方式強健起來的體魄是虛的,需要配合一定的鍛鍊才能將其化爲實質。好在白家能提供鍛鍊方法,就看百姓願不願意付出相應的努力了。

白樂池不會逼着人去做選擇,他只是將整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所有人,然後讓他們自己做出決定。願意一試的,去白家登記一下,他便會按登記順序安排他們接受這種修行。

對於大部分普通羣衆來說,他們都是極願意的。就算過程稍辛苦一些又如何,只要能將被強化的體魄轉換爲實質,他們再遇上魔靈時能順利逃跑的可能性就翻了幾番,這點付出還是值得的。

目前看來,人類與魔靈的對戰,大概會長時間地持續下去,究竟什麼時候纔能有個結果很難說。

魔靈在不斷進化,這應該算是一個壞消息。但只要修士不斷修行,總是能打得過他們的,而普通人好好鍛鍊,至少也能魔口逃生,這應該可以算是一個好消息。

經此一事,白家在城中的名望越來越高,許多民衆都相信,只要有白家在,這座城便是安全的。白樂池對那些虛名倒不在意,能讓他牽掛的事情其實就兩件,一是城中百姓是否安全,二就是兩個女兒了。

眼瞧着自己守着的這座城暫時無虞,白樂池的目光就放到了兩個女兒的身上。

在白曉瑤這兒,他原本最擔心的,是她的身體狀況。眼下白曉瑤的身體已經沒有問題了,他便轉而關心起她的終身大事來。

白曉瑤和藺星合自小便有婚約,兩人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且藺星合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各方面都讓他很滿意。之前他刻意壓着這事,只是擔心女兒無法活到成親那一日,這問題既不存在了,他便在徵詢二人意見之後,同意了這門婚事。

等到白曉瑤成了家,白樂池的目光自然而然便放在了白輕舟的身上。而且,因爲白曉瑤是出嫁,成親後便搬到了藺家去,白樂池特別希望白輕舟能招個女婿入贅白家。

在白樂池提起這件事那瞬間,白輕舟便想到了雲渡。她完全可以想象,如果自己向對方說明,對方一定二話不說便會答應下來,這反而讓她猶豫起來。

待白樂池來來回回將此事問了不下數百回,且因爲白輕舟猶豫的態度愈發認定她已心有所屬於是追問得愈發頻繁時,白輕舟最終放棄了糾結,給雲渡傳了消息。

雲渡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了白家。因爲白輕舟提起自己師父時介紹的名字是“苻塵”,他上門拜訪時用的也是這個名字。

白樂池一聽說自己寶貝女兒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父竟露面了,當即安排了其他人接替自己的工作,興沖沖地回了家,對着雲渡表示完謝意後便是一陣隱秘的打量,同時還帶着點觀察雲渡此行何意的意思。

雲渡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後,白樂池的目光變得不善起來。

等到白輕舟趕到、向白樂池解釋了是自己主動將人找過來的,白樂池的情緒又起了變化,看雲渡時面上帶起了和善的笑容,雖然這笑容很虛、帶着幾分假意就是了。

白樂池總算是看明白了,他家這顆大白菜,早在多年以前就被人拱了,可他又清楚地知道,若是當年這拱菜人沒有出現,他今日,未必還能見到活生生的女兒。所謂有得必有失,他唯有嘆息一聲,強迫自己接受這一現實。

只是,這畢竟是自己十分寶貝的翡翠白菜,該有的全方位考察還是少不得的。

白樂池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總算認可了雲渡,同意他入贅白家、做他的女婿,但這並不意味着考察的結束。雲渡和藺星合可不同,幾乎時時刻刻都在他眼皮子底下,那他自然是要一直關注對方的。

好在終其一生,雲渡的表現都令他非常滿意,雖然他和女兒沒有親生的孩子,只是在年紀到了之後,從育嬰堂收養了一個,但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還是放心的。

他看得清楚,雲渡是喜歡自家女兒的,無親生子並不會成爲他們的阻礙……不如說,大概什麼都無法成爲他們的阻礙。

白樂池去世後,白輕舟在這個小世界的任務基本就算是完成了。

只是,她知道白樂池對於城中的百姓多有放心不下之處,而她和雲渡在這個世界收養的孩子年紀又太小,不足以支撐整個白家,所以她和雲渡商量之後,又多在此處停留了許多年。

待那孩子能順利地獨當一面,白輕舟看向身側之人,面露笑顏:“那……我們這便走了?”

雲渡沒有言語,只是點頭。

於是他們二人給孩子留下書信,接着便悄然離開。這是之前他們便與那孩子約好的,離開之際,他們會以書信告知,替代告別,免去攜手相望淚眼之悲。

^

再睜眼時,白輕舟已身處自己的辦公室。她手邊的便利貼上,還記着之前寫下的“報答雲渡”一事,但從這句話寫下的那天開始,一直到今日,似乎都是雲渡在幫她,她完全沒有找到報恩的機會。

她看向身旁,雲渡正站在邊上,靜靜地望向她。

“雲渡,我可以相信你嗎?”

她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雲渡卻像是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走近她幾步,很鄭重地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好。”白輕舟微微頷首,忽而把手一伸,握住了雲渡的手。

不管雲渡有沒有明白,都沒有關係,其實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麼,她只是很突然地覺得,她似乎一個人過得太久了,接下來的路,她想和人並肩而行。

在時空局打工,別的好處沒有,時間卻是一抓一大把。一時想不通也無妨,她可以慢慢想、慢慢走,且是不再孤單的,去和他人一起走。

這樣……就很好。

她向着雲渡彎了彎眼睛:“之前已經做了很多任務了,不如歇一歇,我帶你四處逛逛,再去下個小世界,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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