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昊焱猛地就想往外衝,幾乎忘了手還被人反綁在身後,結果一個猛撲,額頭就磕在地上,腫了好大一塊。他乾脆在哪裡跌倒的就在哪裡躺下了,躺在地上便開始呼痛:“輕舟……我是不是要死了……”
“死不了。不過麼……姑且帶你先回家,找個大夫讓幫你看看吧。”白輕舟扶起白昊焱,帶着他便往外走。
白昊焱剛想笑,一擡頭髮現白輕舟正盯着自己看,一下就笑不出來了。
“現在就開始高興稍微早了點吧?你準備怎麼跟爹解釋這個傷口?讀書的時候都入了迷,不小心把腦袋磕在桌子上、結果就磕腫了?”
白輕舟隨口說出的話贏得了白昊焱的讚許:“我覺得挺不錯,就這麼說吧!”
“想說什麼隨便你,爹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了。祝你平安。”白輕舟不帶任何情緒地送出了祝福,接着便揮手叫來了桑流,讓桑流扶着自家主子上車。
這天下午,白昊焱回到家躺在牀上作出一臉難受表情的時候,白父趕回家,並在向他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後,追着他打了小半個時辰,攆着他從房子這頭跑到了房子那頭。
白輕舟聽着外頭的慘叫,翻了一頁手上拿着的書,內心沒有任何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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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白昊焱哭着衝進了白輕舟的房間。
“哭得這麼慘?爹這次真的下狠手了?”白輕舟一手支着頭,神情自若地開口問道。
“不是……”白昊焱搖搖頭,忽然高聲喊了一句,“爹他偏心!”
白輕舟非常配和地點點頭:“是啊,爹是偏心,這又怎麼了嗎?”
這出乎意料的回答讓白昊焱一愣,他設想了無數種妹妹會有的反應,唯獨沒料到她會坦然地承認這一點。詞窮了片刻後,他憤憤不平地開口道:“那你爲什麼不管管他!”
白輕舟的目光全部落在了案上的書本上,漫不經心地開口道:“爹是偏心我,我享受還來不及,爲什麼要管他?他對我這麼好,我卻反而對他不好,這豈不是要寒了爹的心?”
“那你便要寒了我的心嗎?”白昊焱氣呼呼地喊道,“這不公平!”
“這很公平啊,我來幫你分析分析吧。”
白輕舟終於把目光從書本上移開,掰着指頭看向白昊焱問道:“我且問你,在你我之間,是你更聰慧,還是我更聰慧?”
“那自然是……”
一個理所當然的“我”字即將衝出白昊焱的喉嚨時猛地頓住,最後,他還是心虛了,不甘不願地說了句:“應該、也許、大概、可能……是你吧。”
白輕舟緊接着又問了第二個問題:“我再問你,你和我,哪個更好看?”
白昊焱聽了這個問題,下意識反駁道:“這怎麼比!你是女孩子我是男生,這根本沒辦法進行對比!”
“那……我換個問法好了,”白輕舟理直氣壯地偷換了概念,“你穿女裝和我穿女裝,哪個更好看?一樣的情況下便可以比了吧?”
完全沒有意識到哪裡不太對的白昊焱經過思考後給出了他的答案:“那……可能還是你更好看點吧。”
白輕舟滿意地一點頭:“最後一個問題,我和你,誰更聽話懂事、誰更能哄爹開心?”
這個問題白昊焱回答得快了許多:“那自然是你……”
“你看,我比你更聰慧、比你更好看,又比你更聽話懂事、更能哄爹孃開心,如果你是爹孃,你更喜歡我還是更喜歡你?”白輕舟挑眉看着白昊焱,等待着他的回答。
“更喜歡你……”白昊焱下意識順着她的思緒走,說出口半句話後才猛地回過神來,“不對不對!我當然是更喜歡我,爲什麼要喜歡你?”
白輕舟笑了笑,非常認真地又問了一遍:“給你一個重新回答的機會,你會更喜歡誰?”
那嚴肅的口吻讓白昊焱心下一驚,他一下就慫了,幽幽地開口道:“我更喜歡你……這樣行了吧。我生來就是這不討人喜歡的樣子,我也沒有辦法啊。”
白輕舟眼睛一亮:重點來了!
“若是我有辦法幫你扭轉這一局勢,你想不想試一試?”
白昊焱剛剛興奮起來,又自己給自己潑了一盆冷水:“我都想了這麼多辦法了,最後還不是一點用也沒有?就算你比我聰明恐怕也不行,除非你會仙術!”
“說不定我真的會。把耳朵湊過來,我告訴你該怎麼做。”白輕舟向着白昊焱勾了勾手指。
白昊焱有些緊張地嚥了口唾沫,照着她的話做了。
第二天晚上,白家一家人坐在一塊兒其樂融融地吃完了晚飯後,白輕舟忽然湊到白父的身邊,笑眯眯地道:“爹,我問你個問題。若是你能答上來,我便送你一份小禮物,好不好?”
白父一下便來了興趣:“說來聽聽?”
於是白輕舟便問了《孫子算經》中經典至極的雞兔同籠問題。在這個術算落後至極的時代,這算是難題中的難題,恐怕無人能解。而白父又非常不善於此道。
他本是個武官,最近雖然開始努力地看書鑽研學問了,卻始終沒能摸到門道,數學方面他更是一塌糊塗。術算題是最適合用來爲難白父的東西。
題目是這樣的: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白輕舟這個問題一出口,白父臉上興奮的笑容轉瞬便成了苦笑:“輕舟,爹最不擅長解這種問題了……”
“是嗎?”白輕舟挑了挑眉,“那還真是可惜了,我只好把那份小禮物再珍藏一段時間,等爹什麼時候想出答案了,再送到爹的手上。”
白父的肩膀一下就耷拉了下來,看上去似乎帶着幾分委屈。
白輕舟忙向白昊焱遞了一個眼神,示意他可以從現在開始表演了。
白昊焱接收到了白輕舟發出的信號,上前半步湊到白父的身邊,一臉認真地看起了題目:“爹,這道題我好像會,不如讓我來試試?”
白父可不信他的話,一巴掌就呼在了白昊焱的背上:“你小子裝什麼裝!你有幾斤幾兩,我這個當爹的還不清楚?就你那腦子,還能解這種題?”
“爹,既然哥都這麼說了,便讓他試試如何?若是哥能解出來,也可以算數。”白輕舟趕在白昊焱說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話之前開了口。
女兒說的話,白父還是會聽的:“那你便解解試試看吧。”
白昊焱向身邊的下人要來了紙筆,接着便開始在上面做計算,這道題他練了一天,每個步驟都爛熟於心,不消片刻功夫就把答案算了出來。
“兔十二隻,雞二十三隻。我算得可對?”白昊焱一仰頭,語氣中帶着自信和得意。
雖然解題的方法是輕舟教他的,但現在解出來的人確實是他,而且這還是一道爹算不出來的題,他會得意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白輕舟點點頭,對白昊焱表示了充分的肯定:“不錯不錯,哥算出來的是正解。”
“喲呵!你小子行誒!”白父有些驚喜。
白昊焱表現得愈發得意。
“既然哥幫着爹把問題解出來了,那之前說好的禮物,我今晚會送到爹的房間去。是之前我親手釀的桃花酒,但只許喝兩小杯。”白輕舟比劃了一下酒杯的大小,證明確實是兩小杯。
白父樂呵呵地道:“兩小杯就成,這可是我寶貝閨女親手釀的,那我自然要好好品一品。”
他思考片刻後,看向了身側站着的兒子:“既然是你解出來的題,要不要也來一小杯?你妹妹釀的桃花酒不容易醉,你也這般大年紀了,倒是可以讓你試試。”
第一次感受到父親關懷的白昊焱幾乎要熱淚盈眶:“爹……”
他這激烈的反應倒是讓白父心裡一虛:“好了好了,矯情什麼,想喝就到我房間裡來吧。”
白昊焱拖着哭腔應了聲好,趁着白父不注意時,他擡起頭向着白輕舟眨了眨眼睛。
白輕舟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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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今日心情很好?”桑流拎着白昊焱的書包跟在他身後,見他笑得一臉燦爛,便問了一句。
“遇上了好事,小爺我自然開心。”白昊焱的眉眼間盡是喜色。
見白昊焱如此喜悅,桑流的眼神不自覺往後瞟了下,最後還是決定先不說什麼,省得破壞了少爺的好心情,讓自己受到牽連。
雖說昨天晚上和白父相處得還算愉快,白昊焱仍然沒想着要就此改變自己,一到中午時間,便向着之前常鑽的那個洞走去。
桑流勸了幾句沒能勸住,就由着他去了。
望着白昊焱漸行漸遠的聲影,桑流代他嘆了口氣:“少爺,我盡力提醒過你了,你自己好自爲之。”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白昊焱再一次出現在了桑流的視線中。只是這回,白昊焱的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嘴上塞着一塊白布條,臉上鼻青臉腫的,眼淚還流了滿臉,看起來好不悽慘。
在他身後趕着他往前走的,是身着書童衣裝的白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