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弄丟的小姐(七)

白樂池對於她要孤身一人出門之事很是不放心, 非得找人陪着她,最開始他想到的是白曉瑤,無奈白曉瑤死活不同意。她正覺得鬆了口氣, 白樂池又開始安排丫鬟小廝。她只好搬出苻塵的名號, 說她要見的這便宜師父不喜外人打擾, 白樂池這才作罷, 但仍然要求白輕舟日日寫信報平安。

敷衍完白樂池, 白輕舟才順利從白家出來。

白曉瑤自然是沒來送的,但她出門時總覺得有道視線貼在了自己背上,只是不知對方是誰, 又從何處注視着她。

白輕舟在給白樂池寫信報平安時,看到她留下記號找上門來的神秘人忽然出現了。

對方特意用某種方式隱藏去了自己的氣息, 白輕舟雖察覺到了, 但還是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 任由對方看完她寫的家信,才終於聽到對方帶着點陰陽怪氣意味的話:“白姑娘出來一趟……也真是不容易。”

對方這話大概是針對她的家信發表的意見。

爲了應付白樂池, 白輕舟在信上編了一大段自己的行程,只說自己要去見故人,現在剛到此處,故人趕來還要一段時間,約莫要在此處多停留一段時間。

這些亂編的話也不知怎麼的, 就讓那神秘人滿意起來, 對方明明是在陰陽怪氣, 話中卻帶着幾分笑意。

白輕舟將信放入信封中用蠟封好、放至一邊後, 方纔看向來者, 同時把早已準備好的卷軸遞至對方眼前:敢問閣下是?

這句話戳中了對方的奇怪笑點,對方在狂笑了好一會兒後, 才壓低聲音陰惻惻地道:“之前便聽說,白家小女生了一場重病,以致口不能言,原來這竟是真的。你這個樣子,也不知白家容不容得你?”

白家自然是容得的。

不過這話不用同眼前人講。

白輕舟揣測了一下對方的想法,試着在面上表現出怨恨與隱忍,彷彿在白家受了莫大的委屈,此時正極力剋制內心的不滿。

她想的方向是對的,她一做出這種反應,那神秘人面上不懷好意的笑容愈濃:“看樣子白小姐在白家受了不少委屈?有什麼不滿,不妨跟我說說,說不定……我便能幫上你呢?”

白輕舟闔上雙眸,似乎是在調整情緒,再睜開眼時,她已平靜下來。她飛速在卷軸上寫上字,遞至神秘人眼前:閣下似乎並無誠意,到現在都不願讓我知道您是何方神聖,那我們的交流,便到此爲止吧。

將這話給神秘人看完,白輕舟一收卷軸,向着那人做了個逐客一般的手勢。

神秘人卻並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雙手環胸,面上沒有任何波瀾起伏:“白小姐也不必如此,我還是有誠意的。不如……你先看看這個?”

他將一張小小的紙條遞到白輕舟面前,白輕舟瞥了一眼,面色微變。

那是一張藥方。說得更嚴謹些,這是治療白曉瑤那奇怪病症的藥方子,還是完整的一份,不似白樂池手中的那張,只有一半留存。

白輕舟看向藥方的後半部分,上面記載的內容,讓她心頭一跳。

取血只是個開始,這個治療方案的最後一步,是換血。白輕舟需要將全身的血液都換給白曉瑤,才能徹底治好她的病。

修行之人,身體不似常人那般脆弱,就算和他人換去全身的血液,也未必會導致身隕。但稍有不慎,還是會引發極嚴重的後果。

……難怪白曉瑤當初會將這藥方毀去。

這便產生了一個問題。被白曉瑤毀去的藥方,怎麼會完完整整地出現在面前之人手中?

看完藥方的白輕舟恰到好處地變了臉色。之前她還是怨恨,現下便只剩恨了。

“如何,這張藥方白小姐應該是見過的,雖然……您父親給您看的,大概只有一半左右。他特意將後半段掩去,其中是個什麼意思,想必白小姐能明白?”神秘人又是一聲陰惻惻的笑,“我這樣,可能顯示出我的誠意來?”

他這一番話就是在挑撥離間了。

白樂池確實只給白輕舟看了半張藥方,但那是因爲他手中只有這半張,而不是想故意隱瞞什麼。他將藥方給白輕舟看時,還小心翼翼地詢問了白輕舟的意見,只要她說出一個“不”字,他就會立刻將計劃取消,不再取她的血來救白曉瑤。

強行要求這個計劃繼續進行下去的是白輕舟。

不過這些內幕就不必讓眼前人知道了。她面色一沉,讓神秘人看出她的態度,提筆在卷軸上寫到:閣下的誠意,我已感受到了,不知閣下想讓我做什麼?

神秘人靠近了白輕舟,將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彷彿和她關係極親密似的。

“白小姐不必如此嚴肅,之後我們的合作會愈發深入的,所以有些帳,倒也不必算得那般清楚。今日我只提醒白小姐兩件事,一是這藥方,二是……若是白小姐想反抗,不如下次試着將一縷靈識留在血液中。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話音方落,他的身影便從白輕舟身旁直接消失,就好像他從未出現過一般。只有肩膀處傳來的陣陣寒意,告訴她方纔這裡確實存在過什麼東西。

這很不對勁。

就算是修行之人,靠着靈力的加持,最多也只能做到“來去如風”,絕不可能“憑空消失”。

能做到憑空消失這件事的,在白輕舟的認知了,只有一種存在——那便是魔靈。肩膀處傳來的寒意,也隱隱在暗示着這一點。這是屬於魔靈獨有的特性。

可方纔站在她面前的,又確實是個人模人樣的東西。

白輕舟覺得,她隱隱約約查出點什麼了,眼下線索雖還是不夠,但她已經找到了大概的方向。這次的會面可以算順利,她沒想到事情會解決得這麼快,寄信時還說了要多待幾天。

既然信已寄出,她便乾脆按照信上所說的,繼續在這客棧裡待上幾天。她特地選了至水鎮附近的客棧與神秘人見面,也是想見見她那便宜師父的。

從那日苻塵對她避而不見開始,她就再聯繫不上這人了。她試着往那地方送了許多信,卻始終如泥牛入海一般,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機會難得,白輕舟去了當初的山間木屋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別說苻塵的人影了,整間屋子都透着股荒蕪之氣,像是久無人居。

苻塵着實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就好像他的出場只是爲了給白輕舟提供一些幫助一般。

實在找不到人,白輕舟只得放棄,按照既定的規劃,踏上了回白家的馬車。

^

回到白家後不久,白曉瑤再次出現了靈力失控的情況。她爲遏制自己傷人的衝動被迫自傷,白輕舟趕到時,她的情況已有些危急了。

想到之前那神秘人說的話,白輕舟眉頭一凝,直截了當地劃破自己的手指,用靈力控制着擠出的血液便向着白曉瑤的傷口覆了上去。

她動作實在太快,匆匆趕來的白樂池根本來不及阻止。正想出聲的他又擔心會讓全神貫注的白輕舟分神,最終只得保持靜默,飛速設下個結界將姐妹兩個都護在其中,避免再有其他東西傷到二人。

白輕舟試着分出一絲靈識混入血液之中,待自己的血進入白曉瑤的傷處後,再發生的事情讓她吃了一驚。她發現,白曉瑤體內的靈力再不斷向着她涌來,她心念一動,試着對那些靈力做出引導後,靈力便順着她分出的那一抹靈識,流入了她體內。

這些涌出的靈力在她體內格外聽話,完全沒有出現不適、衝撞的情況,和白輕舟平時靠着修煉引入體內的靈力沒有任何區別。

白輕舟沒敢繼續下去,她生怕白曉瑤的身體會吃不消這樣的折騰,立刻停止了引導。她突發奇想,既然她能將靈力引入自己體內……反之應該也可以?

想法一出,她立刻付諸於實踐,果然證明是可行的。

她的靈力進入白曉瑤體內後,一來能將白曉瑤那四處亂竄、處於失控狀態的靈氣壓制住,二來可幫着白曉瑤清洗靈脈,三來則可以爲白曉瑤療傷,好處多到不像話。

唯一的問題是,這消耗的是她體內的靈力,白曉瑤面上逐漸有了血色,她的臉色卻越來越差。最後,白樂池亦察覺到其中不對勁之處,一出手將二人分開,語氣極度不安:“輕舟,你……”

白輕舟指指白曉瑤,示意父親看看姐姐的情況。

白樂池憑肉眼便可看出大女兒已無大礙,於是他扶着白曉瑤在牀上躺好後,拎起白輕舟就往外帶。

白輕舟被拎回了自己房間,白樂池仔細探查過她的情況後,眉頭越鎖越緊:“輕舟,你方纔做了什麼,靈力怎會損耗得如此嚴重?”

眼下白輕舟的情況確實不大好,體內靈力已呈枯竭之勢,不好好修煉個小半月,很難補得回來。

白輕舟搖搖頭,示意白樂池不必擔憂,心中有條線逐漸清晰起來,爲她指明瞭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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