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將白輕舟的手托起, 見傷口已基本呈癒合之勢,知道她是用靈力處理過了,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只是方纔轉到他嘴邊的話, 這時候卻是說不出了:“沒事便好、沒事便好。”
白輕舟思考片刻, 提筆在卷軸上寫到:父親可是有話想問我?
見白樂池遲疑, 白輕舟將剛纔的話擦去, 重新寫了句話在上面:可是與姐姐有關?
白樂池似乎想要回避些什麼,白輕舟卻沒給他留機會,抱持着得不出回覆誓不罷休的氣勢, 總算從他口中套出那個等待已久的答案。
聽完白樂池的陳述,白輕舟一臉驚訝地在卷軸上寫下:您是說……想要緩解姐姐的病症, 需要用我的血入藥?
白樂池別過頭不再看白輕舟, 不知是因爲不願還是不敢。
白輕舟默然片刻, 拿過桌子上的剪刀,照着還未完全癒合的傷口便劃了一下。
這番舉動着實是驚到了白樂池, 白輕舟自己還算鎮靜,白樂池已一把將她手握住,灌注靈力便要爲她療傷。
白輕舟忙將手抽回,以免白樂池的動作實在太過迅捷,她還沒等到爲白曉瑤治病, 傷口便癒合了。
所幸她傷在左手, 還能同白樂池寫字交流:只是一道小傷口, 父親不必擔憂。父親若心疼, 便快些取血爲姐姐治療吧。
白樂池總算找回點理智, 慌忙從懷中取出一個精緻的白瓷小瓶,只從白輕舟的手腕處取下五滴血存入其中, 便急切地將一層靈力附於她傷口上。
瞬息間,那傷口便呈現癒合之勢,再過一會兒,就只餘一道淺淡的白痕了。
看他這樣子,白輕舟開始思考他究竟把那小瓷瓶在身上放了多久,才終於在此刻下定決心將之拿了出來。
只是……
白輕舟一挑眉,十分疑惑地在卷軸上寫到:只需要五滴血便足夠了嗎?
白樂池能糾結到這種程度,最終卻只取了她五滴血,她怎麼想都覺得不合理。
“傻孩子,”白樂池輕輕拍拍白輕舟的發頂,“這些便足夠了。你好好休息,我一會兒讓人請大夫來爲你配些補血的藥,待我幫你姐姐穩定好病情,再過來看你。這樣可好?”
白輕舟點點頭,以眼神催促白樂池快些去做正事。
讓她沒想到的是,白樂池出門時這般匆忙,都沒忘記方纔那句“我一會兒讓人請大夫來爲你配些補血的藥”,真的請來了大夫。
望着幾乎已看不出受過傷的手腕,再想想方纔貢獻出的那五滴血,白輕舟默然片刻,還是點頭同意了大夫爲自己把脈配藥。
這天之後,她有很長一段時間未能見到白曉瑤,白樂池倒是天天都過來,對着她便是一陣陣的噓寒問暖,活像她遭了大罪一般。
等白輕舟總算見到白曉瑤,已是小半個月之後的事了。好在這時候她見到的白曉瑤臉上已帶了點血色,看起來情況比之前好上不少。
“輕舟,父親跟我說了,此次,多謝你。”白曉瑤直入主題,將準備好的謝禮遞到白輕舟面前——那是一枚小小的玉符。
白樂池同白曉瑤做的解釋,和那日真正發生的事兒是有些許出入的。他只說到了白曉瑤靈力失控、被白輕舟護送回家這部分爲止,之後的內容,他沒有告訴白曉瑤。
所以今日白曉瑤特意過來道謝,應該也是圍繞前半部分發生的事展開的。
白輕舟微怔,將白曉瑤拿着的那枚玉符握於手中,以眼神詢問白曉瑤此是何物。
讓她覺得驚訝的是,白曉瑤竟看懂了她眼中的意思,爲她做出了一番解釋:“此是護心玉,若是你遇險,可護你性命。”
……護心玉?
聽到這三個字,白輕舟眼神微變。這種能救命的東西,極爲寶貴,白曉瑤卻能毫不遲疑地送給她,這是不是說明……她於白曉瑤而言,也成爲重要的家人了?
白曉瑤如此鄭重地將這枚護心玉送到了自己的手上,白輕舟能感受到其中分量,便不做推辭,將這護心玉仔細收好,並在卷軸上認認真真寫下了道謝之言。
看到卷軸上的字,白曉瑤眼神一變,她忽然靠近了白輕舟,語氣極嚴肅:“下次,不要救我。”
這話聽得白輕舟一愣。
但白曉瑤卻並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意思,再次叮囑白輕舟將護心玉收好後,便離開了這間屋子。
白輕舟本以爲,白曉瑤對自己身體的情況是不大清楚的,現在看來,也許並非如此。白樂池大概瞞了白曉瑤很多事,但她還是用自己的方式瞭解到了什麼,這纔有了這句勸誡。
之前白樂池只從她這裡取走五滴血的事始終讓白輕舟非常在意,所以她仔細回顧了一遍合同上的記載,果然發現一個事實——想要救下白曉瑤,她必須得付出更大的代價,至少作爲長期供血人這一步是少不得的。
就是不知道,白曉瑤是否也知道了這些事,且她不願意自己的妹妹爲自己付出太多,纔有了這一句勸說?
無論如何,白輕舟都不準備改變原本的計劃。白曉瑤這條命,她可是記在任務單上的,必須要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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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白曉瑤供血的日子持續了將近一年後,白輕舟發件一件事——
她的這位親姐姐,最近似乎不太愛搭理她了。
平日裡她若是見到白曉瑤,雖無法發出聲音同對方打招呼,但還是會湊到對方面前點頭微笑示意一番,然而後者近段時間以來,卻常常忽視她的存在,一句話都不說便從她面前直接走開。
同樣注意到這一特殊情況的白樂池有些不明所以,但他清楚地知道白輕舟爲姐姐做了許多事,所以心中這杆稱不自覺便偏向了白輕舟。
他幾次三番要求白曉瑤端正自己的態度、好好同妹妹說話,然而白曉瑤依舊故我,對白樂池的勸解、警告乃至懲戒都無動於衷。白樂池實在沒辦法了,只能又轉過頭讓白輕舟不要怪姐姐。
白輕舟對着父親自然會大度地表示她並不在意,但私下還是調查起了這件事背後的理由。在白曉瑤門外的樹叢中蹲守了整整十個日夜後,她總算從一隻信鴿的身上得到了答案。
白曉瑤果然是知道些什麼的。甚至於,她所知道的事情,比白樂池還要多一些。
原因無他,白樂池手中那份能救白曉瑤的藥方子是不完整的,而藥方的另一半,已被白曉瑤毀去。這麼說或許不準確,這個故事還挺複雜的。
白樂池之所以在讓小女兒幫着救大女兒一事上如此糾結,除卻對小女兒身體狀況的擔憂,也跟他手中藥方不完整有些關係。只憑着這半張藥方,說不定反會讓大女兒同樣陷入險境,所以他才總是在嘗試的邊緣反覆橫跳。
至於那被白曉瑤毀去的半張藥方……
在白曉瑤寫給藺星合的信中,白輕舟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早在當初白輕舟失蹤之前,白曉瑤就知道自己的異樣了。只是,她不希望惹得父親擔心,這才裝作對一切都懵然不知的模樣。那張藥方子,她比白樂池更早發現,且在看懂藥方的一瞬就意識到這張藥方意味着什麼。
若是在救她的過程中出現什麼意外,最終將會出事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妹妹。那時的她對妹妹感情並不算很深,畢竟這妹妹和自己不是同一個母親所生,不過她母親去世前,曾告訴她要照顧妹妹,父親一直以來,對妹妹也很重視,所以她也無法坐視妹妹出事。
糾結過後,她將藥方毀去。事實上,當時爲了杜絕後患,她毀去的是整張藥方。
白樂池從未主動在她面前提起過此事,之後她妹妹又不幸走失,這事便徹底沒了後續。
但最近半年發生的事讓她意識到,事情大概還是按照自己不希望的方向發展了。當初對妹妹沒多少感情時,她尚不能忍受別人爲自己付出性命的代價,更何況她現在看白輕舟,已比自己更重要。
白曉瑤不清楚爲何被她毀去的藥方又會出現在白樂池手中,哪怕剩下的只是半張。總之,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切發生卻無動於衷,可她又不知如何是好,於是只好先冷待此事,同時向藺星合求助。
除卻家人外,藺星合便是她最重視也最信賴的人了。
白輕舟確實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藥方的失而復得確實奇怪,不過,眼下白輕舟更想好好地和白曉瑤談一談。可惜後者完全沒給白輕舟機會,無論白輕舟怎麼找她堵她想要見她,都能被她以各種方式避開。
就在白輕舟想着是不是該用些強硬手段和白曉瑤談一談時,事情出現了轉機。
原先找上原主、給原主提供建議的那個神秘人,亦順着當初的時間線,找到了白輕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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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那封沒署名的密信後,白輕舟決定將計就計,按照對方所指示的找到了一家客棧,並在牆上留下了記號。
一切都很順利,就是她出門時遇上了一些小小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