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一趟, 去談筆生意,順便買個莊子。”
白輕舟挑起車簾的瞬間,田雅寧正好看見城門, 後者吃了一驚, 不自覺便挺直了脊背:“母親……我們這次怎麼要去得這麼遠?”
“這塊地, 我已經看中許久了, ”白輕舟放下車簾, 回頭望向田雅寧,“只是那邊一直在擡價,所以沒商量好。這次帶你去, 你幫我好好看看。究竟有沒有那個必要將這塊地買下,我實在拿不準主意。”
見白輕舟面上確實是一派爲難之色, 田雅寧被她帶起了情緒, 順着她的話便問了:“具體是怎麼一回事, 母親不妨說給我聽聽。雖然我可能也幫不上什麼忙……”
白輕舟一把握住田雅寧的手,將她未說完的話堵了回去:“你能幫我便很好了。多個人想, 思路便能清晰一分,想來也能更好地釐清其中的利害關係。”
說完,她便將這次的事兒細細地同田雅寧講了一遍。
這其中的關係,白輕舟是分得清楚的,她其實已和那些人談過, 一切都已談妥, 她只額外提了個要求, 要對方配合她進行表演。眼下她便按照既定的劇本, 作出一副苦惱模樣, 引得田雅寧幫她來想。
這去城外的一路上,田雅寧只顧着幫她算計其中的利害, 全然忘了要擔心與緊張。
末了,田雅寧終於一合掌,將事情一通細密分析後,向着白輕舟道:“母親,若是可以,這塊地還是該買的。”
“嗯……你說得對。”白輕舟點點頭,緊皺的眉頭仍然沒有鬆開,“只是……”
“母親,可是女兒說得有問題?”
白輕舟只是說了個“只是”,便讓田雅寧緊張起來,似乎只要前者說出一個“不”字,她便會將自己認真思考後得出的結論完全推翻,並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與否定之中。
“不是,你說得都很對,我也同意你方纔的想法。”白輕舟輕輕捏了捏田雅寧的手背以示安慰,“問題不在這裡。我與那些人實在見了太多面,這份想買地的心思,表現得太過了,只怕他們一見到我,便會擡價。”
“那該如何是好呢?”
“雅寧,你去幫我談這筆生意可好?倒也不用多說什麼,只要將價格往低了壓,讓他們覺得將地賣給我更有賺頭就是了。”
白輕舟望向田雅寧,眼中滿是信任與期待,看得田雅寧都有些不敢與之對視。她侷促地擰緊手中的帕子:“母親,只怕女兒做不到……”
“做不到也無妨,這塊地不收便是,錢還沒投進去,我們也不會有什麼損失。”白輕舟笑了笑,“能談下來自然最好,你只要不暴露身份,讓他們覺得我們是一夥的便可。我相信你,定能做到的。”
田雅寧的心緒還是比較容易引導控制的,白輕舟已經摸到門道了。只要她表現出自己對其寄予衆望,田雅寧便能逼一逼自己,做出一些平時不敢做之事,且往往能有較好的結果。
白輕舟又認真地同田雅寧商談了好一會兒功夫,等到馬車停下之時,田雅寧已經做好了必要的心理建設。
雖然她下馬車前藏在袖子裡的手還不受控制地輕顫着,但當她站在那些人面前時,倒挺像模像樣的。
白輕舟十分耐心地在馬車上等了不算短的一段時間,總算將人等了回來。
回到馬車上的田雅寧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坐下之時彷彿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幾乎是癱倒在椅子上的。
白輕舟趕忙上前將她扶起,關切地問道:“可還好?”
雖說她特意安排過,譬如與田雅寧交涉之人,她特意選了那位瞧着便和善的女主人,而非那家凶神惡煞的男主人,但這畢竟是田雅寧第一次與全然不相熟的外人交涉,多少還是會讓人擔憂的。
田雅寧點點頭:“母親放心,女兒沒有暴露。”
白輕舟輕笑一聲:“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你可還好?”
田雅寧一愣,旋即向着白輕舟展顏一笑:“母親放心,女兒無事。”
白輕舟點了點頭:“那便好,我們先回去,這邊我再派幾撥人來壓壓價格,過幾日再試試看能不能談妥。”
聽着白輕舟這句話,田雅寧總覺得有些不對味,可究竟是哪裡有問題,她又說不清楚。這種事情實在發生了太多次,既想不明白,她便放棄了思索,開始認真幫白輕舟思考起這塊地該如何利用才能更賺錢一事來。
此後白輕舟便按照自己同田雅寧所說的計劃,認認真真將戲做足了,帶着田雅寧往那邊跑了好幾趟,才“終於”將這塊地買了下來。
正好這時候田雅寧的心思已經轉了幾百回,仔仔細細將這塊地所有能用的方式都考慮了個遍,並順利地算出了最合適、能盈利最多的那一種。
白輕舟也不客氣,直接將這塊地交到田雅寧手上,由她按着自己的想法折騰打理。
管理這塊地就意味着,田雅寧在必要的情況下,還得試着去和地裡的那些佃農打交道。
這於她而言無疑是個極大的挑戰,可在白輕舟對她予以重任的情況下,她又不大可能將這件事交給別人去辦。
爲此,田雅寧苦惱了好一陣子,但她最終還是做足了準備,將這件事順順利利地辦了下去。
這麼大一塊地,只拿來種糧食,田雅寧覺得有些浪費了。
她經過細緻計劃後,試着將這塊地往多功能的方向發展,譬如在田邊挖個水池子養魚,池邊築圈養雞鴨豬,該種糧食的田地還是種上了糧食,在其餘空地又可以種些果木蔬菜。
除此之外,她還自行組織人,對各種產物進行加工後再拿去市場上賣,如此一來所賺的錢又能稍往上翻一翻。
白輕舟一直在關注着田雅寧這邊的狀況,她最開始時倒是有些迷茫與不知所措,白輕舟試着點撥了她幾句,她立刻便有了方向,之後便越做越好了。
左右這塊地買來就是給田雅寧練手的,無論她能不能做好,只要她敢去做,白輕舟便很滿意,眼下已是她所預設的最好情形了。
將田雅寧從田家帶進鋪子裡、並完全適應其中工作,花了一年時間,將田雅寧從一間鋪子帶到地裡去、逐漸掌握管好一大片地的能力,又花了一年時間。
這兩年裡,白輕舟也在看其他三人的狀況。
田妍靜這人有些“名不副實”,她不是很能靜下心來好好學,女先生在過了最初那股子興奮勁後便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也曾多次和白輕舟反饋。白輕舟知道這事兒後,和女先生同田妍靜一塊兒仔細談過許多次,可惜最終也沒能談出個好結果來。
實在是因爲這讀書的機會很是難得,田妍靜不願錯過,才能勉強耐住性子讀書,儘可能地學多一些。但要她學到多好的程度,那確實不大可能。
田明軒與過去相比,可以說得上是聽話多了,雖然成績仍是那麼個不行的樣子,至少學堂是有好好去的。他不再於課堂上鬧事後,學堂的先生看他都順眼許多。
當初那些不大好的事,他則是再沒起過半分心思,過去那些狐朋狗友,他也是能遠着便儘量遠着,讓不少人懷疑他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之前田明軒在家是有些蠻橫的,不過,當他逐漸察覺出白輕舟將他的三個姐妹看得比他更重要後,他的心態和態度也隨之產生了改變。
過去他甚至沒拿正眼看過自己的姐妹,現在不僅要好好看,偶爾開口說話時還會不自覺帶上點討好意味,尤其是對着脾氣有些急、不大好說話的田妍靜之時。
對於他的知趣,白輕舟勉強還算滿意。
至於年紀最小的田芷蘭,則是在白輕舟的安排下,提早一年便入學了。
之所以讓她這麼早便入學堂,一來是因爲田芷蘭對讀書頗感興趣,二來則是因爲,她確實是塊讀書的料。
田芷蘭的開蒙,是白輕舟親自主持着進行的。
最開始時,她只是在教田雅寧識字的同時順便教教田芷蘭,但某一日田芷蘭竟學到了田雅寧的前面,這着實讓人驚訝。
於是白輕舟便開始將兩人分開,各自單獨教授。畢竟針對田雅寧,她更注重的是實踐,還是經營一類的實踐,倒是不大適合田芷蘭。
分開教授後,田芷蘭的進步愈發明顯,一看就覺得她是適合走這條路的,將來說不定還能參加科舉。這讓白輕舟愈發重視,乾脆提早安排了田芷蘭的入學。
在這座鎮子上,確實找不到比田妍靜那位先生更好的女先生了,所以田雅寧也被送到了這裡。
這日白輕舟去接兩個女孩回家之時,女先生卻將她攔了下來,並請她移步至內室多談上幾句話。
白輕舟沒有拒絕,跟着女先生便去了。
女先生在進入正題之前,先十分客氣地給白輕舟倒了杯茶。
自從白輕舟將田芷蘭也送到她這裡之後,她幾乎恨不得將白輕舟直接給供起來。
白輕舟忙請女先生也坐下,問她究竟是有什麼事要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