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心神突然一凜,隨即擡眸便對上了老者的雙眸,霎時間一抹刺骨的寒意沿着她的背脊骨涌了上來。
嗡——
隨着驚寂刀出鞘,縈繞在柳七身邊的湖水也隨之翻騰起來,無數氣泡滾滾而上,好似沸騰了一般!
柳七目光沉沉的盯着老者所在的方向,緊握着驚寂刀的右手悄然擡起,刀身上閃動的紫芒瞬間映射在老者毫無血色滿是褶皺的臉上。
老者依舊保持着盤膝而坐的姿態懸於水中,直到臉上被紫芒映射,他眼瞳方纔僵硬地轉動了一下,瞳孔中也順勢倒映出淡淡的紫光,更是平添了幾分詭異!
柳七見狀眼中冷意越發沉凝。
因爲她很確定,這老者身上並無一絲生機存在。
人或許可以裝死,但身上的生機卻騙不了人,尤其是對於柳七這種已臻絕頂的存在。
柳七更加堅信,這個世上絕對沒有鬼,至少沒有她想象中的鬼。
所以……柳七的目光緩緩向下挪動,再度落在了老者掌心捧着的玉圭之上。
能夠與她手裡的祝融珠遙相呼應,這玉圭的來歷並不難猜。
九鼎和此方世界的天道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即便現在的九鼎形態各異,但卻各有奇效。
就在柳七潛心觀察玉圭之時,老者的眼瞳再度“咕嚕嚕”轉動起來,而隨着老者眼瞳的轉動,他周身不斷溢散出精純且磅礴的氣息。
咕咚咕咚……
霎時間,縈繞在老者身邊的湖水也似乎沸騰起來,一道道真氣形成的波紋沿着湖水朝着四面八方盪漾而去。
柳七與老者之間相距不到二十步,對方真氣形成的波紋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經迫至身前。
柳七早已感知到了對方體內溢出氣息的強大,此時自是不會大意,就在真氣波紋即將席捲自身之際,她身前罡氣瞬間凝聚成型。
兩股氣息相撞,一道漣漪迅速朝着四周擴散而出。
嗖!
柳七身形穿過了密密麻麻的水泡,朝着老者而去。
老者盤膝而坐,哪怕柳七已經掠至身前,他依舊毫無反應,只是兩顆眼珠子“咕咚”轉動了一下,瞬間對準了柳七所在的方向。
柳七看着老者無神的雙目,隨即持刀朝着對方的脖頸橫掃而去。
嗡——
顫慄感沿着刀柄傳到了手中,柳七眼瞳微縮。
老者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擡至身前,枯瘦的五指牢牢鉗制住了刀身,隨着老者手中白光涌現,驚寂刀的紫芒竟然被壓制住了。
眼看着紫芒即將被老者掌心涌出的氣息吞噬,柳七雙目迅速張合,一閉一睜之間眼底蒼白之色瞬間涌現,霎時間刀身紫芒大盛將老者掌心的白光又給反壓了回去來。
於此同時柳七的左手果斷出擊,五指併攏化作掌勢直取老者面門。
嗡——
老者雖然表情僵硬似死屍,但動作卻快的驚人,他右手鉗制着柳七短刀,面對迎面一掌左手迅速擡起,兩掌相接,柳七感覺到了掌心傳來了輕微的酥麻感。
但她掌勢卻沒有絲毫停頓,就在這一掌後,她左手猛地一翻,隨即繞開了對方的手掌,直直抵拍向了對方的胸口。
咔嚓!
柳七通過掌心感知到了對方胸骨斷裂時的脆響,雄渾的掌力猶如水銀瀉地般無孔不入,瞬間襲遍了老者全身,凡是掌力所過之處,五臟六腑奇經八脈皆付之一炬!
就算是同爲知微境的大宗師中了這麼一掌,也只能飲恨當場!
老者眼耳鼻口瞬間綻放出血霧,但柳七見狀卻是眼神急速沉凝。
對方周身的氣息不見絲毫減弱,反而還有增強的趨勢!
從老者臉上噴涌而出的血霧並未融入水中消散,而是迅速分化凝聚成一個又一個的小血球。
就在此時老者周身急速膨脹的氣息到了頂峰,隨着這股雄渾的氣息瘋狂地涌入,這些小血球開始急速膨脹增大,直至直徑達到了成年人身高,隨後便“嘭”地爆裂開來。
血球炸開的瞬間漫天血霧四溢而出,將柳七和老者的身形徹底吞噬。
柳七置身血霧之中,周身早已被真氣和殺意凝聚而成的罡氣護在其中,任由血霧幻化而成的血色小劍不斷衝擊着。
錚,錚,錚——
血色小劍撞在罡氣上除了掀起了一點點漣漪之外,似乎並無其他效果。
大約過了十個呼吸,血霧已經全部幻化作了血色小劍消散在柳七罡氣之上。
周遭重新恢復了寂靜。
柳七身形微動,飄至老者的的面前。
老者依舊保持着盤膝而坐的姿勢,但卻耷拉着腦袋,身形似乎也在慢慢朝下面深不見底的水淵墜去。
剛剛的那漫天血霧幻化而成的劍陣,就是老者最後的波紋了。
柳七隱隱猜到了老者的身份,她悄然收刀歸鞘,隨即探出手將老者掌心捧着的玉圭拿起。
就在柳七五指觸碰到玉圭邊緣的瞬間,老者的身形突然急速墜落,隨後便徹底消失在了深不見底的水淵之中。
柳七自老者消失的方向緩緩收回了目光,隨即垂眸打量着手中的玉圭,乍一看並不算什麼珍貴之物,但懷中祝融珠的躁動已經說明了一切。
柳七將祝融珠取出,幾乎不用她刻意去做什麼多餘的動作,攤開掌心的瞬間,祝融珠便朝着玉圭飄去,二者觸碰的瞬間,一股恐怖的元炁瞬間盪漾而出……
嘶嘶嘶——
裂帛聲在耳邊響起,剎那間柳七隻覺得耳膜欲裂眼睛發脹,體內的真氣彷彿受到了召喚也隨之劇烈的翻騰起來,就在即將失去意識的瞬間,一絲冰涼的氣息從腦海中涌出。
嗤!
柳七眼睛一合一睜,眼前卻是了換了天地!
轟隆隆——
天空無數隕石落下,大地瘋狂地顫抖着,高過山巒的海浪席捲四方,儼然一副末世的場景。
柳七目光微凝,旋即擡首朝上看去,只見烏雲翻滾的天空,竟有着一抹七彩的光芒,那光芒化作一道光柱照耀在震顫的大地之上。
柳七眯着眼遠眺,只見光柱之中赫然站着一個赤裸着上半身的女子。
女子眼眸緊閉,攤開雙臂嘴中似乎在呢喃着什麼,只可惜耳邊皆是天崩地裂的巨響,聽到女子的低聲呢喃。
片刻之後,女子突然睜開雙眼,迎着七彩的光柱遙望向天空的那一抹光芒,隨即她的身軀緩緩凌空,竟是朝着那一抹七彩的祥雲飛昇而去,身下長長的裙襬隨着狂風舞動,好似一條蜿蜒的蛇尾。
轟隆隆——
巨響聲令柳七身形不由得爲之一顫。
她目光一沉,隨即挪動着視線從那奇怪的女子身上移開,默默地環顧四方,只見地震的幅度越來越劇烈,翻白的海浪更是直抵天際。
這……就是末日的景象嗎?
柳七突然眼瞳微凝,只見一座荒涼的山頭上,赫然出現了兩道陌生的人影。
兩人皆爲男子,赤裸着上半身,身上的紋飾和那飛向七彩祥雲的女子幾乎一模一樣。
兩人此時都擡着頭看向了已經飛至半空的女子,不知爲何,柳七隔着如此遠的距離,竟然能夠清晰地看到兩人的面龐,以及他們臉上那難以置信的表情以及眼底深深的悲痛。
嘶嘶嘶——
就在此時,柳七耳邊再度傳來了令人耳膜欲裂的尖銳聲響,吃痛之下她不禁雙目微眯,待其再度擡眸之時,眼前的景象已經恢復成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水中。
柳七怔了一下,隨後微微垂眸,只見玉圭和祝融珠正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
剛剛那副景象……
回想起剛剛所見的場景,柳七彷彿感覺到了一座大山壓在了她的心頭。
就在柳七陷入沉思之際,眼前突然浮現出一抹微弱的白光。
柳七緩緩擡眸看向了白光所在的方向,她眼眸一凝隨即閃身而去!
……
“哈哈哈……”
щщщ●Tтká n●℃o
一處幽靜的山坳中,幾個孩子正在水潭邊玩耍,他們將石頭扔進水潭,看着水面上泛起的漣漪,便手舞足蹈的放聲大笑起來!
嘭!
一道水柱沖天而起,飛濺的水花瞬間將潭邊的幾個孩子淋成了落湯雞。
剛剛將一塊石頭丟進潭裡的孩子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沒想到自己隨手丟的一塊小石頭竟然有這麼大的威力。
就在此時,一道倩影突然從天而降,穩穩地落在了幾個孩子面前。
柳七站定之後環顧四方,發現這是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隨即垂眸看向了身前目瞪口呆的幾個孩子,繼而輕聲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幾個孩子顯然還沒有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大約過了幾息,一個看起來稍大一些的孩子終於瞪圓了雙眼,眼巴巴地望着柳七,鼓足了勇氣問道:“姐姐,你是潭裡的仙女嗎?”
“不。”柳七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我叫柳七,帶我去見你們的父母。”
柳七放棄了從這幾個孩子身上問出什麼,遂提出讓他們帶自己去居住的村子裡。
他們的父母總該知道些什麼。
村莊就在距離山坳不足三裡的地方,當柳七跟着孩子們走進村子時,原本正在田裡勞作的大人們聽到動靜紛紛涌了上來,所有都用異樣的目光看着眼前這個像畫裡仙女一樣漂亮的女子。
終於,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從人羣中走了出來,他來到了柳七面前,語氣和藹地問道:“不知這位姑娘到我們楊家村是有何事?”
終於來了個能說話的。
柳七當即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屬於哪個縣哪個府管轄?”
老者聞言先是一愣,隨後呵呵笑道:“姑娘一定是在山裡迷路了吧,您出了村子再往南走十里地,就能看見官道了,沿着官道往西走個三十里,就是咱們大齊的京都了!”
柳七眼眸一凝。
沿着官道往西三十里,京城。
白溪山!
柳七當即問道:“敢問老丈,白溪山是不是距離這裡不遠?”
老者疑惑地看了柳七一眼,隨後點了點頭:“看來姑娘也是本地人啊,往南去十里外的那條官道,就在白溪山的山腳。”
竟然是從四海縣直接回到了京城!
橫跨了小半個大齊啊!
柳七突然想到自己從丹陽湖的湖底往下不知道了沉了多久,然後在那異相之中又不知耽誤了多少時間。
於是她又問了老者今日的日期,結果得出了自己竟然在水底飄蕩了整整七天的事實!
地底九幽寒脈!
柳七瞬間想到了周宓曾提到過的九幽寒脈!
九幽寒脈在地底縱橫交錯,誰知不到它的出口究竟會在什麼地方。
看來自己就是藉着九幽寒脈縱橫交錯的水路從四海縣來到了京城。
已經過去了七天,不知道現在外面究竟是一副怎樣的景象了。
柳七給村裡人留下了一錠銀子後,便出發前往十里外的官道,果然當她來到了官道上時,便看見了坐落在視線中的白溪山。
看來九幽寒脈在京城附近的出口不少啊!
柳七在官道上沒走多久,便撞見了兩個從身後策馬而來的騎士,她略施手段便“借”到了其中一匹馬,駕着馬往京城而去。
結果就在距離京城東門不到一里的官道上,被人給攔下了。
一隊官兵用木柵攔住了官道,當柳七策馬而來時,爲首的官兵眼看着柳七並未有減速的打算,便趕緊帶着人出來將其攔下。
“籲——”
柳七一勒馬繮停在了原地。
那爲首的官兵只是擡眸看了一眼馬背上的柳七,便不由自主地瞪圓了雙目,隨後磕磕絆絆地說道:“柳……柳……柳大小姐!”
看着爲首的官兵一副見了鬼的模樣,而且對自己的稱呼還是已經很久沒有聽到的“柳大小姐”,於是柳七淡淡地問道:“你認識我?”
那官兵先是原地愣了半晌,隨後連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再擡眸看了柳七一眼,直至徹底確定眼前之人就是活生生的柳七後,他當即臉色複雜地開口道:“自打柳大小姐離開京城後,春燕嫂子可是時常提起您。”
春燕……
柳七眼眸微動,隨即輕聲道:“你以前在柳府伺候過?”
那官兵點了點頭,隨後回首屏退了手下,繼而走上前來對着柳七小聲提醒道:“柳……大小姐,三天前剛剛得到的消息,說是您出手強奪四海山莊保管的九鼎,與祝莊主同歸於盡葬身丹陽湖湖底了!”
柳七眉頭一皺。
那湖底的詭異老者就是祝爲同。
如此……倒也不奇怪了。
但有一點柳七很確定,自己在湖底撞見祝爲同時,他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