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書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偏偏武青河的手機一響。
得,不用再想了。一看這表情就是又出事了。
武青河握着手機的指關節泛白,他穩了穩呼吸看向易書, “這次不是隻有一個人了, 是一家三口都遭了變故。”
再往下的, 因爲還有小孩子在場, 他不能多說。只是從武青河一雙被氣紅了的眼也能看出來, 這次的手段是多殘忍。
易書抱着牙牙出門,走過武青河身邊時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這個位子上,總歸是要見太多的生離死別。吃太多的苦, 遭太多的累。還要面對太多的無能爲力,那種眼睜睜看着生命從手中流逝, 自己卻無能爲力的感覺。
牙牙拿小腦袋蹭了蹭易書, “大哥哥, 你怎麼了?”
易書衝她笑了笑,努力讓牙牙坐着更舒服點, “沒什麼,大哥哥只是想,爸爸今天可能又要加班了,牙牙一個人會不會害怕?”
牙牙露出潔白的小乳牙,悄悄的趴在易書耳邊小聲道, “我不怕的, 大哥哥好好照顧爸爸, 我可以回家找媽媽。”說完還調皮的衝他眨眨眼, 說不出的機靈天真。
武青河的妻子是那種第一眼看上去普普通通, 但是看得越久越舒服的美人,眉眼間自有一種說不清的大氣溫柔, 光是看着就讓人心生好感。
“聽說今天你們又要加班,沒來得及做什麼,湊合着吃。”林月手裡提着兩個飯盒,一看就是把易書的也準備好了,“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我家老武平時就是個衝動性子,給你添麻煩了,有什麼事你多擔待些。”
易書越發不好意思,“沒有,都是武哥幫我不少的,我來這人生地不熟的,每次都是麻煩武哥纔對,再說了,我們牙牙的爸爸是最棒的,對不對?”
牙牙一聽提到爸爸整個眼睛都在放光,“爸爸是我的大英雄!”
林月被他一逗也笑起來,伸手接過牙牙,警局的同事幫忙送了他們母女回去。武青河三口兩口吃完飯盒裡的飯,滿足的喟嘆一聲,易書感嘆一下武青河的效率,默默的也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林月做菜的手法非常地道,H市的口味和W市差不多,都是略偏重的。她做的是一道板栗燜肉,板栗和肉都頂餓,看來武青河也不是第一次加班了,林月真是十分了解他們。
板栗一個個都被剝口入味。肉切塊煮熟掠去血水,然後再下鍋煎至兩面略帶焦色。能嚐到這裡面多加了生薑,不光去腥還能驅寒。最後入砂鍋板栗和肉都煮到收汁就可以了。
易書默默吃着,腦子裡卻不由得浮現起秦肖做飯的樣子。好像,他是會做飯來着。好像,做的比林月還地道來着。
一想起秦肖就想起周斯對他說的那些話,不由得有點食不知味。武青河又拿出兩個茶杯似得東西給他,“來,飯後點心,剛剛牙牙纏着我讓我給你,這小妮子哦,還沒長大我就得擔心她被拐跑了。”
易書一愣,小茶杯在車裡呈小小的拋物線到他手裡,“以後追你家牙牙的小夥子可得頭疼了。不過這也是月姐做的?真是太賢惠了,武哥你真的是修的哪輩子的好福氣。”
武青河不說話,只是嘴角一個勁的彎起,怎麼掩飾都掩飾不住。
茶杯是真的茶杯,只不過裡面包着小小的蛋糕,吃上去清甜爽口,有厚重的檸檬味道。
一個蛋糕剛落下肚,警車也已經停在樓下。易書眉目一冽緊忙下車,樓下的同事引着他們上去,一邊走一邊給他們解釋情況,警戒線外還有些同樓的居民。
一進門正對沙發,沙發上躺着的是徐如的妻子蘇雅。左手邊是主臥,死者徐如就在主臥門口,他的兒子在離他兩三步的位置倒下。
蘇雅體型屬於偏瘦。用手指輕壓屍體,屍斑退色。再翻動屍體,現有的屍斑會消失。而屍體的低下部位又出現了新的屍斑。這種現象被稱爲屍斑轉移。同時她的瞳孔開始發白,再經過測量體溫後,大約死亡時間是四五個小時以前。
而徐如和他兒子則是差不多同時死的,是在兩三個小時以前。
易書看完現場,整個現場乾淨的過分,垃圾桶似乎被清洗過。蘇雅的致命傷在頸部大動脈,傷口極深。一般傷在這種大動脈的地方,出血壓力極高,血液會噴涌而出。且不說現場該多麼血腥,起碼不應該是這樣整潔乾淨的樣子。
再說徐如,他是一刀被捅入了脾臟引起了出血性休克,死前有過掙扎,但是最終還是斃命。
易書問道,“現在還能查到徐如的資料嗎?”
武青河搖搖頭,“查不清楚,不過從他帶的公文包中發現了這些材料,他的手錶停止在四點五十五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翻過那些資料,不少地方還寫着注意事項,看來是個很細緻的人。不過看着這麼大的工作量,應該加班也是常事纔對。這麼說,應該是蘇雅先被殺,然後徐如回家的時候遇到了兇手的伏擊?
那麼他們的兒子,在這中間的空閒裡,是一直面對這蘇雅的屍體嗎?
再看徐如的手機屏幕幽幽亮着,上面有一條未讀短信,時間是十點五十五分,內容是:下次我請你吃飯。
莫名其妙的一條短信,但是——吃飯?
想起牙牙說過的那句,曾經在一個小餛飩攤子上見過那個白領阿姨。
一個晚歸的人,會做些什麼?一個人穿過狹小的巷子,用手機微微照明,走在小巷子裡,接着上樓,然後掏出鑰匙開門回家。
易書戴上手套走進主臥,臥室很整潔,拉開衣櫥裡面衣服按照深淺排列整齊。不過縱是這樣,也有不尋常的地方。其中一件黑色西服的衣袖有些褶皺。
難道說在徐如回家之前,這個兇手在主臥裡,試衣服?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一個要打扮的西裝革履的人。要麼,是他內心的欲/望得不到滿足,身份低微。要麼,就是他習慣了一絲不苟,但是出來作案卻換上了別的衣服來掩飾自己。
但是從後者來看,一個一絲不苟的人怎麼會在別人家試衣服,這本來就說不通。那麼只能說明這個人身份低微,具有反/社/會/人格,長期處於壓抑之中,並且他近期應該已經逐漸癲狂。
他以前只會對單一的人員下手,但是這次卻是一家三口。
整個房間的整潔代表什麼,是職業病嗎?易書從主臥出來,在客廳看到蘇雅的屍體,他觀察了一下蘇雅的傷口。下手十分果斷,傷口流暢整齊,應該是在蘇雅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遇到了襲擊。
“能查到蘇雅的資料嗎?”
武青河再次犯了難,只能無奈搖搖頭。
易書翻看一下蘇雅的手指,白皙細膩,手指纖長,指甲包養的極好。沒有任何傷口或者繭子,一看就是一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再看她的面容精緻,也不像是長期在廚房被油煙薰蝕的人。
她的死亡時間應該是五六點左右,這就是吃完飯的時間。應該是叫了外賣。
再聯繫一下現場這麼幹淨,易書有了初步的判斷。
“這個人應該是長期從事餐飲行業,但是並不成功。最近應該遭受過一次大的挫折,所以他今天泄憤的更加嚴重。他本身應該具有反社會人格,他本來應該只是想害蘇雅一個人的,但是他在主臥裡看到那些衣服,應該讓他進一步受到了刺激,從而殺死了徐如和他的兒子。”
說到這易書頓了頓,那些衣服給了兇手一個暗示,這家人生活美滿幸福,所以說。
“所以說,他的童年應該遭受過不幸,父母可能對他進行過長期虐待。他的本我應該是唯唯諾諾的懦弱心態,甚至有點老好人的樣子。但是他的超我應該是十分強勢的。按理說,他應該一份工作堅持不了多久,會頻繁的換工作。但是爲什麼,他會長期從事餐飲業。”
易書閉上眼理了理思緒,“除非,他是在殺/人中釋放這種消極的心態,但是那根線到底在哪呢?”
餐飲業,白領麗人出現在餛飩的小攤子上,加班的徐如,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蘇雅。
“他應該是在殺/人中,自我救贖嗎?”
看着這個過分整潔的家,易書壓下滿腹無奈和心酸,出門前他輕輕把那個小男孩的眼睛合上。如果真的是按他想的那樣子,那麼這個小孩子想必不光和蘇雅的屍體待在一起。
他應該還被迫目睹了蘇雅大出血死亡的狀態,這種心/理/變/態的殺/人/狂/就是想虐待別人的心理達到一種妄圖控制別人的扭曲的快/感。
而此刻大街上,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人正蹲在街角有滋有味的吃着餛飩。
他看着樓上亮起的燈火,眼底沉沉,嘴角忽然咧開,露出內裡的牙牀,可是這笑容沒有給他平添些許善意,反而讓他顯得更爲猙獰可怖。
這人深深呼吸一口餛飩的香氣,繼續低下了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