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易書身體一僵, 最終還是溫和的順着他。秦肖的體溫偏涼,還夾雜着一點點血腥味,這一路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
現在要是推開他。算了算了, 就當自己養了一隻巨型拉布拉多, 能跑能跳能上山, 會吃會喝會撒嬌, 關鍵時刻還能當開掛一樣用。不虧不虧。
雖然想是這麼想, 易書的心跳聲還是忍不住一聲一聲的如同擂鼓,下一秒好像就要從胸膛蹦出來一樣。他只想捂住臉怒吼一聲這可真是不妙啊。
秦肖把他仔仔細細把他看了個遍,再看到手上那道頗深的傷口, 易書伸手掙了掙,“不是大事, 我們早點出去就成。”
一邊的趙巖默默打量着兩個洞口, 無數遍催眠自己:我看不見我看不見, 我不疼我不疼,我瞎我瞎我瞎。
易書從秦肖懷裡出來, 咳了一聲清清嗓子有點不自在道,“你怎麼知道這裡下面連接的是……胃?”說到這裡他也有點不確定起來,畢竟他們剛剛看到的不過是人眼和一隻力大無窮的手臂。怎麼都想不到一個人身體的各部分器官都可以被‘局’所利用起來。
秦肖懷裡乍然失去一處暖和的熱源有點委屈,只差在臉上寫上別管這些我帶你出去然後我們醬醬釀釀,不過大約易書會分分鐘手撕了他。於是只能裝出十二萬分的正經, “我本來是在另外一邊的路上, 但是聽到這裡有聲慘叫, 等我過來時卻並沒有人影。但是很奇怪的是, 不間斷的會有慘叫聲響起, 於是我在這等了一會,我發現這裡的慘叫聲很有規律, 大約是每過半個小時左右就會響起一次。恩,這個點大約差不多了,你們聽。”
易書看着他一身暗色血跡,正有些心疼他從另一條路上來的必定十分艱難。洞裡卻忽然響起他所說的那種尖叫聲。
趙巖比易書反應快多了,率先捂住了耳朵。所以尖叫聲響起的時候自然也還算好過一些。易書反應慢點,不過秦肖卻比他快一步將手覆在他耳邊,因此也沒受太大傷。
這種尖叫聲十分刺耳,穿透性極強,但是熬過最初兩三秒高強度後。再後面倒像有個女人在耳邊詭異直笑。
趙巖和易書被這笑聲笑的渾身汗毛都要倒豎起來,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他們唯一一點光源就是手電筒,周圍就籠了一點點細光,再配上這麼個笑聲。
可想而知。好在笑聲持續一小會便停了,再一看秦肖沒做任何防護卻面不改色,趙岩心裡記下一筆,再看他瞳色微微有點恢復黑色,不由得更加疑惑。
秦肖走的那條路上看來確實兇險,但是能讓他略微恢復常態,他當時從平臺跳下來,到底是中了什麼邪好像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一樣?
“我們先走吧,身後還跟着一條尾巴,再說後面那位,我沒把握收拾他。”秦肖邊走到另一處巖洞邊解釋道,“你們看上面,這就是那種尖叫的來源。”
只見上方一張男人的大口,只是爲什麼會發出女人的尖叫聲卻不得而知。
“所以我就想,這裡麪人口都可以被利用,那麼其他的任何東西也可以吧?我把巖洞裡幾塊石頭扔進去,很快就被消化掉了。洞口的胃液還沒有那麼強的腐蝕性,應該是怕一進入就被發現有危險,如果到時候能跑出來,對這東西可謂得不償失。”
這裡秦肖只是輕描淡寫而過,事實上從巖洞中冒出不少眼睛幽綠被消化的不完全的‘人’,同時從上方還垂落下不少柳條絲線一樣的蔓藤。大約是共生關係,他從裡面出來有一部分是靠着那些怪物不能離開巖洞,再一部分的運氣麼。
他看了看掌心,不自覺的溢出一點冷笑。不就是靠着他是比他們更古怪的怪物嗎。
手電筒的光線不時打在牆壁上,這裡修葺的還算工整,看來應該是當年那位盜墓者不經意打通了某處通道。通道踩上去微微有些發軟,趙巖不時看着周圍的情況,又抽空關注着秦肖有沒有什麼不對頭。
三個人狀似平穩的一路走着,只是易書身下的那道淺薄的黑影,縮的更狠了。秦肖似笑非笑的踩在那道影子上,黑影猛的抖動一下。
如果它能跑的話,只是易書不是個好惹的,身後這位更不是個好惹的。黑影委委屈屈的在腳下更顯得實質了一點,沉在易書的影子裡卻又不起眼。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地方的溫度,好像下降了點?”趙巖摸了摸周圍的巖壁,只覺得淬骨的涼。這種感覺不像是神經末梢的接收,反而像是人直接被給予了一個寒冷的信號。
秦肖攔住他們往巖壁上一靠,“是有點冷,他們來了,注意呼吸要輕一點,儘量別引起他們注意。”
易書聞言關了手電,甬道里不過片刻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響,又約末過了十幾分鍾才亮起一點綠瑩瑩的光芒。其實這種顏色極其好看,盈盈的好像捧了一手浮綠。只是在這種陰暗的地方,便是再好看也只會覺得滲人。
走得近了趙巖呼吸猛地一停,好傢伙。居然是一支送嫁的隊伍。前頭幾個吹着嗩吶的紙人開道,新郎騎着紙紮的高頭大馬,身後一頂花轎,幾個石人擡着花轎走走停停。
這一路都像是默片一樣,紙人畫着慘紅的臉蛋,用墨勾着無瞳的雙眼。被前頭提着燈籠的紙紮丫鬟用綠油油的燈光一照,趙巖只恨不得捂眼,這時候才真是恨不得瞎了纔好。
石人擡着花轎,易書三個靠着石壁上大氣也不敢喘。好不容易等他們將要過了,花轎上突然伸出一隻慘白的手骨,“呀,遠來是客,不知三位可賞臉去小女子家中喝上一杯?”
女子聲音嬌俏婉轉,聽上去讓人說不出的舒心愜意,趙巖腦子一懵下意識的想要擡腳跟上。秦肖忙伸手拉住,擡手往他眼前一拍,趙巖只覺一個激靈,渾身白毛汗密密的從後背冒出來。
女子見沒人跟上有些惋惜,石人把花轎輕輕一放,那隻慘白手骨略又挑起一點簾子,“幾位還是聽我一言,不就是吃被水酒,難不成還要我當家的去三請四請不成,這事只怕是不美罷?”
此刻就連高頭大馬上的‘新郎’也從馬上下來,被丫鬟燈光一映,赫然是剛纔早早就跑了的康子!
秦肖見易書兩人臉色不對,又看看那個被迷了神智的‘新郎,“認識?”
易書低聲道,“這個人叫康子。在耳室裡,也算是救過我們。”
秦肖瞭然,既然算是救過,就當還次人情。看易書那麼糾結,看來這個人也不算是什麼好人,只是要易書就這麼丟下他,易書怕是從良心上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關。
畢竟知道別人害死人,和自己親手動手還是有區別的。如今他們貿貿然的走了,這個只怕是康子凶多吉少。想想易書以前的模樣,再想想他如今,秦肖說不清是更喜歡他以前還是現在,只覺得一想到是他,心裡就柔軟的不像樣子。
石人移動發出沉悶的聲響,那些紙人也扭頭看着他們,康子歪歪扭扭的站着,只待那隻慘白手骨的女人一聲令下就會撲過來。
秦肖安撫性的拍了拍易書,又朝着趙巖使了個眼色,“既然如此,我們就去沾沾喜氣。只是怕身後哪些不長眼的衝撞了新娘子,到時候就是罪過了。”
慘白手骨又退回了簾子,像是掩脣而笑一般聲音脆脆的傳出來,“說哪裡話,既然要去便是客人,哪裡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我身邊幾個不成器的,不過還勉強能用上一用。客人不用擔心別的,只隨我去玩樂便好。”
正是這時,一個嗩吶紙人從迎親隊伍裡站出來晃了晃身子像是對他們行了個禮,不多會就朝後面走去。
“便讓他去收拾,對付他們那些東西可算是綽綽有餘了。客人隨我去吃杯水酒壓壓驚,也不費這一路辛苦。”
話畢。石人再次擡起花轎,康子被紙人丫鬟扶着上了馬,神色依舊空洞的彷彿隨時都可任人宰割一般。石馬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他們幾個跟在花轎後面,左右都是吹嗩吶的紙人,一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們。
易書此刻的心態也和趙巖一樣,恨不得瞎了纔好,他總覺得這些紙人與活人無異。用雙眼盯着他們的時候,彷彿真的有人在窺探他們。這種如同芒刺在背的感覺簡直要了人命。
有風還在不斷的從甬道吹來,偶爾能掀起一點花轎的簾角。易書不知道剛剛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他總覺得那轎裡似乎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