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麒麟閣內。
靜室之中,周鐵衣端坐,周身五行祖炁縈繞,形成華貴的青赤白黑黃五色祥雲,祥雲之上麒麟精血化作一頭頭角崢嶸的五色麒麟,麒麟仰頭望天,吞吐着從天空中不斷垂落的青紫氣運。
周鐵衣忽然睜開眼睛,對着虛空一抓,將一幅幅屬於這頭五色麒麟的歷史畫面用篡神神通抓出,然後扔向這頭五色麒麟。
有了浩然青紫大運和篡神神通雙重幫助,這頭五色麒麟眼眸稍微動了一下,然後又很快隱沒,如果一時不注意,還以爲是錯覺。
周鐵衣看向自己頭頂那隻五色麒麟,笑道,“有興趣聊一下嗎?”
五色麒麟恍若沒有意識,仍然在吞吐青紫氣運。
周鐵衣冷笑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
在用麒麟精血種靈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這滴精血和絕大多數普通精血不同。
這是神祇精血,還是一位上三品的神祇,只要精血之中還蘊含着意志,只要對方的神名還沒有徹底泯滅,那麼這位神祇就有機會通過這滴精血歸來。
當時周鐵衣沒有立刻磨滅這精血之中的麒麟意志。
一方面是想要嘗試收服一隻三品麒麟神祇作爲手下,另外一方面是想要通過這隻麒麟瞭解十萬大山那邊的情況。
能夠讓大夏都無法完全征服的十萬大山,其中的隱秘絕對不小。
而對於周鐵衣而言,多一條退路總歸是好事,誰知道這天下局勢究竟會怎麼變。
就像天后說的一樣,他們這些人不是料事如神。
只不過手中掌握的資源和信息是普通人的千倍,萬倍,所以針對不同的未來,都留下了相應的後手。
一旦未來的趨勢顯化,就可以啓動後手,讓自己不至於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亂世之中絕大多數的世家努力生子,然後將這些子嗣投入不同的陣營,其實也是這種情況。
今日得到了滔天氣運相輔,這麒麟精血內的意志自然復甦了過來。
但與現在的周鐵衣相比,仍然天壤之別。
五色麒麟眼中,匯聚着仇恨,災厄,嗜血,祂周身,一道道祥瑞雲氣也化作兵戈,殺戮,詛咒,雲氣之中,一縷縷山人冤魂浮現縈繞,既給麒麟力量,幫助祂穩定自身,又施加束縛,讓這位本就是祥瑞的麒麟化瑞爲厄,不得解脫。
“哼!”
周鐵衣冷哼一聲,他周身的五炁匯聚,化作五尊帝君,五色光輝正大光明,那些冤魂詛咒在光明的壓制下,儘管如同陰影一樣難纏,但是卻暫時被隔絕在麒麟精血之外,讓麒麟眼中的仇恨,災厄,嗜血消退,露出幾分清明。
“現在可以交流了?”
周鐵衣再次問道。
麒麟恢復了清明之後,迅速判斷出眼前的局勢,眼前這位少年雖然實力還很弱小,但單單是能夠御使五帝真意,能夠匯聚滔天國運,就不是自己現在這縷殘魂能夠抵擋的。
不過祂作爲瑞獸,自身的高傲還是有的,於是用一種宏大,神聖的聲音落入周鐵衣耳中,“你是夏國的皇子?”
周鐵衣微微一笑,“你似乎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說罷,他伸出手掌,那覆蓋一層空性的五指山不只是能夠讓這隻手掌具有二品層次的防禦力,同時也讓手掌能夠抓住許多無形之物,就比如神國,就比如精神。
在麒麟眼中,恐怖的巨掌從天而降,下一刻麒麟顯化的形象就瞬間縮小了十倍,化作一隻憨態可掬的小麒麟,落入周鐵衣手中,只能夠仰望周鐵衣俯視下來的臉。
“現在弄清楚狀況沒有?我問,你答。”
麒麟眼中露出複雜的神色,道家五帝加佛家空性,這兩種力量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修得一品,而現在完全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伱叫什麼名字?”
“明堂。”
周鐵衣對比了一下自己從麒麟記憶中得到的畫面,微微頷首。
周鐵衣略微思考了一下,說道,“你繼續吸收大夏垂落的青紫氣運。”
麒麟明堂下意識挺着頭顱說道,“如果你想要我的幫助……”
“我會賦予你神道符詔。”
麒麟明堂表情瞬間變得精彩起來,他擡頭看向空中不斷垂落的大夏青紫氣運,耳中迴盪着周鐵衣的話語。
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還是眼睛出問題了。
能夠獲得大夏這般國運之人,怎麼會有神道符詔這種東西?
要知道他之前還在猜測周鐵衣是大夏這一代的某位皇子,畢竟他已經隕落了二十幾年,對現在大夏的局勢並不瞭解。
“你怎麼會有神道符詔!”
周鐵衣沒有繼續解釋,一輪圓滿的月輪浮現在氣運之海中升騰,雲籙構建出一道虛位神格,落在明堂面前。
明堂神色豐富,從五指山中仰頭看了又看周鐵衣。
道家五帝真意,佛家空性,現在又有神道符詔。
僅僅只是這三者同在一人身上透露出的巨大信息,就讓明堂知道自己在眼前這少年面前,絕對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想明白了這點之後,他容納了面前這道如同雲霧升騰的符詔。
接受了符詔之後,明堂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力量開始一點點復甦。
只不過蘊含自己神權的神器在那個仇人手中,讓明堂暫時不能直接奪回神權。
他看向周鐵衣,“你爲何這麼幫我?”
如果周鐵衣只是想要以他的精血修行武道,應該儘量包容,消化精血中的意志纔對,反過來加強他的意志,對於武道修行沒有一點好處,反而會留下隱患……
周鐵衣哂笑一聲,“這青紫大運味道不錯吧?”
明堂忽然一愣,望向天空中不斷垂落的青紫大運。
今天午時,隨着大夏冊封周鐵衣,周鐵衣就當着大夏聖上的面,用自身武道根基,麒麟精血吸納了這道青紫大運。
對於普通人而言,這自然是天降大運,是天大的好處。
但周鐵衣本來就生性多疑,如今又掌握了大量這個世界的隱秘,自然忍不住多想一層。
就比如史家那道能夠力壓一品的驚天法門【蓋棺定論】。
史家沒有出過一品,但是這法門卻能夠力壓一品,甚至能夠按住人屠姜太一的棺材板,讓他就算留下後手,也無法發動。
那麼只能夠說明一件事,那就是【蓋棺定論】會覆蓋一個人的一生,無論你留下多少後手,只要在【蓋棺定論】的覆蓋之中,那麼都會被遮掩到所謂的歷史長河裡。
那麼這麼強大的法門,想要發動,肯定有很多條件。
所謂的國運,民心應該只是條件之一。
另外一個條件,恐怕就是讓中術者吸收國運,民心。
只有在弱小的時候,已經和國運,民心牽扯在一起,那麼就算之後再強大,也無法否定自己的根基,即使發現了這法門,但爲時已晚,回天乏術,這才叫做蓋棺定論!
周鐵衣之所以做這個推論,第二個原因就是他同樣掌握了一部分【社稷】權柄,他同樣能夠凝聚出屬於自己的國運。
雖然周鐵衣通過炎黃部落凝聚出的國運不到大夏國運的萬分之一,但是其特性也讓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國運這種力量,也是有歸屬的!
這是別人借給你的力量!
大夏聖上憑什麼篤定天后不會背叛自己?
爲什麼天后言語中告訴自己,只要大夏聖上還沒有失敗,那麼自己兩人就只能夠輔佐他?
自己作爲道家魚龍之子,就算再忠心耿耿,大夏聖上不會防着自己一手?
甚至周鐵衣懷疑,在自己封侯這件事上,看似自己壓制了儒家,但實際上儒家和大夏聖上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目的就是讓自己這個大勝的‘將軍’自己進套。
這纔是正常情況。
而且這是陽謀,今日在金鑾殿上,那滔天的青紫運垂落下來,周鐵衣如果不接,那麼可能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所以這青紫運他不得不接,同時也需要找辦法削弱這青紫運對自己的影響。
而最簡單的削弱法,就是讓承受的對象獨立出來,讓自己的種靈精血形成一個獨立的個體,又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別人或許辦不到,但是周鐵衣卻能夠做到!
當然這種方法有多少用,暫時還不確定,需要進一步驗證和獲得更多的信息。
而且讓麒麟精血獨立出來,只是周鐵衣做的第一件事,他對此還有其他的準備。
麒麟明堂聽完周鐵衣的話,看到周鐵衣那帶着幾分唏噓,帶着幾分嘲諷的表情,瞬間明白這裡面有大坑,他臉上的表情豐富多彩,與人類似。
覺得自己這麼多年,修的三品道行都修到狗身上去了。
周鐵衣繼續說道,“你明白處境就行,我們兩個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雖然我給了你獨立的意志,但我不希望你東想西想,讓我還要花費時間來處理你,就算你想要逃脫我的掌控,也至少要等到我身上的事情結束之後,不然你讓我功敗垂成,你也絕對沒有機會倖免,相反,若我能夠成功,你還有機會真正復活歸來。”
麒麟明堂和自己收攏的其餘幾位神祇不同。
桃都翁,虛魚起先的智慧都不高,可以說是自己賦予了他們智慧,所以他們視自己爲父神,對自己近乎完全忠心。
曹善雖然是五品神祇,但以前就只是一個廚子,性格也隨和自在。
而眼前這頭麒麟,可是實實在在的頂尖三品神祇,自己獲得的天一玉碟也只是三品,現在還是殘破狀態,若這麒麟恢復到一定實力,是有機會掙脫天一玉碟的束縛。
而且麒麟生性高傲,自己又在給大夏做事,如果不讓他明白一些更深層次的前因後果,他胡亂起小心思總歸是一件麻煩事。
麒麟明堂認真梳理了一遍周鐵衣給自己的信息,露出一個比苦還難看的笑容,“我好像沒有別的選擇。”
無論是從報自己的殺生之仇,還是想要完全復活歸來,幫周鐵衣都是唯一且最好的選擇。
而且就像周鐵衣說的,自己如果生出小心思讓他失敗了,以周鐵衣‘仇敵’的層次,自己更沒有可能翻身。
連自己的敵人的威勢都可以借用。
麒麟明堂瞬間意識到周鐵衣除了修爲,心智上的可怕也不是自己這隻悠哉慣了的麒麟可以比擬的。
明堂看向被五帝真意暫時隔開的一道道山人冤魂詛咒,說出了自己唯一一個要求,“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夠幫我平息部落的冤魂,讓他們的魂魄迴歸黃泉。”
周鐵衣思考了一下,頷首道,“可以。”
兩者達成了共識之後,周鐵衣放開自身對於明堂精神的束縛,讓他重新迴歸到自己的氣運之海上,放開五帝真意對於山人魂魄詛咒的壓制,讓這些仇恨,痛苦的情緒重新覆蓋明堂心神。
這些山人的死亡是源於大夏軍隊的圍剿,他們的仇恨和痛苦,自然指向大夏國運,雖然不知道有多少用,但即使起到千分之一的作用,對自己都是一個好消息。
有了明堂這個代替自己承載國運的替身之後,周鐵衣目光再次落在丹田之中。
麒麟明堂是表象,他將代替自己承受大夏國運,凝聚五行祖炁爲罡。
那麼自己的核心,一定要能夠對抗大夏國運。
當初武道八品的時候,周鐵衣就意識到,因爲【血神子】的原因,自己和普通武者大不相同,自身氣血因爲權柄的原因,本身就帶有天地祖炁的性質,所以在六品的時候可以凝罡兩次!
而現在他更是可以肯定這點,他首先看向了丹田之中一枚色澤純黑的虎符,這枚虎符雖然存在於自己的丹田之中,但有種仰頭望向日月的感覺,可望而不可及,比之佛門空性還要遙遠。
這就是白帝封印在自己體內的虎符,其中也蘊含了自己篡奪的血海尊首的權柄。
這既是爲了防備自己,也是爲了防備大夏聖上的查看。
虎符周鐵衣當然沒有辦法還給大夏聖上,所以當時才問白帝,是不是一切都可以推脫到他身上。
見過了完整的虎符之後,周鐵衣明白這虎符應該是白帝之物,而不是大夏聖上之物。
隨着白帝屍骸離開兵冢,虎符被白帝帶走也理所當然,至少對周鐵衣上報的結果,表面上大夏聖上沒有一點意外,也沒有過多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