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石詠靜靜立在貢院一角, 耳中聽着石喻親口吐露他曾經經歷過的心路歷程,不知不覺, 眼角有些酸澀。

他自忖並不能算是石喻人生路上合格的導師, 但僥倖的是, 如今石喻的人生總算是找對了方向, 步入了正軌。

此刻五鳳就在石詠身邊,偷偷地比了個手勢,衝石詠一伸大拇指, 做個口型。石詠見他想要說一個“鄭”字, 登時明白過來,五鳳是想說, “明事理”與“擔道義”這兩件, 板橋先生也曾經說過。

石喻面對貢院裡的河南考生,非常平實地將他的經歷盡數說了一遍, 啓發這些考生自己去想。

“若是一朝中了秀才, 有了個生員的功名在身上, 便出抗違錢糧,藐視國法,又或是攬納錢糧, 加以侵吞;更有甚者, 出入官署,包攬詞訟,甚至武斷鄉曲,欺壓平民, 自壞讀書人的名節。你們想一想,你們立在這裡的時候,對得起孔聖人的牌位,對得起這‘讀書人’的三字名號麼?”

石喻這話說得甚重,直指種種時弊,此刻他更是伸手指着王遜懷中抱着的聖人牌位,聲色俱厲地道:“藐視國法、自壞名節的人,有資格抱着聖人的牌位,叫囂着要罷考麼?”

那名帶頭鬧事的封丘考生王遜早先聽得出了神,此刻茫然無措地“哎呀”一聲,手中的牌位險些掉在地上。

石喻這一番話,瞬時已經瓦解了多半考生的鬥志。已經有不少人紛紛進入號舍,口中道:“石大人說得對,四皇子說得對,咱們……咱們還是該應考,該應考纔是!”

豈料這時候弘曆再次從座椅上緩緩起身,板着臉道:“是,大家都應該應考。三年一次的鄉試,別說你們,就連此間的主考、副考,河南的學政,都爲準備這次鄉試付出了不少心血。”

“如果你們此次妄聽人言,當真罷考,你們影響的,可能不止是你們自己的前途!”弘曆的臉色越來越沉,語氣也越來越嚴厲,“一次罷考,朝廷可以在往後數十年內本省禁止錄取生員以上的功名,你們誰自忖能擔得起這責任,便罷去吧!”

這話嚇住了在場的所有考生,別往遠裡說,哪怕就是禁考十年,這影響也是一代人了。不少依舊猶豫的考生已經紛紛轉身,大步往號舍裡走去,高聲道:“我們不罷考,不罷考——”

若是河南在十年內出不了一個進士,一個舉人,往後都是調外省官員到本地做地方官,這對地方上而言,也是一份恥辱。

這邊王遜與範瑚等人也紛紛低頭,悶聲往號舍裡走。他們原本就是投機,算好了若是考官強硬,他們就悶聲不多話,免得將事情鬧得太大。若是考官對他們禮遇讓步,他們便這麼大鬧下去,爭取迫使官府讓步,免除生員“當差”與“納糧”的義務。

可是這時卻有人不容他們就這樣收場。

弘曆微笑着看着立在一旁聽傻了的李文世,柔聲問:“這位生員,剛纔你的卷子,是被誰撕碎了的?”

李文世茫然地指指範瑚的背影,道:“就是那人!”

弘曆轉臉衝貢院裡的主考與副考點了點頭,道:“還不將此人拿下?”

主副考官都愣住了,他們都是負責考試的,不管拿人那!好在此間尚有幾名從開封府跟過來的衙役,聽見四皇子吩咐,突然上前,一左一右,將範瑚拿住。很快考生們又指認了王遜,稱他也是煽動罷考的主謀之一。

兩人很快被拿到弘曆跟前,王遜見勢不妙,想要做最後的掙扎,大聲道:“田文鏡令本省讀書人斯文掃地,我等身爲應試舉子,難道連說一句話的權力都沒有了嗎?”

聽王遜如此說,弘曆冷靜地踏上一步,淡然道:“你們錯就錯在,你們自己罷考也就罷了,你們卻試圖剝奪他人蔘加考試的權力!”

弘曆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已經將這兩名主謀完全與其他考生割裂。一時貢院中其餘的考生,甚至包括封丘的考生在內,都對王遜範瑚這兩人投去鄙夷的目光,不少人甚至挪動腳步,想要離這兩人遠一些。

範瑚便叫道:“四皇子冤枉啊!他們……他們都是自願,自願罷考的,怎麼又能怪到我等頭上!”

這句話登時犯了衆怒,考生們在貢院裡紛紛大聲叫喊,指責王範兩人。早先被撕了卷子的李文世大聲怒道:“那你剛纔爲什麼不撕你自己的卷子,非要撕我的?我已經明說了,我是想要考試的!”

有李文世被撕試卷這事在,王遜範瑚等人再也無話可說。範瑚喃喃地道:“人家四皇子不也說了,這反正是預演的樣卷,做不得數!”

只聽“啪”的一聲大響,原來是弘曆重重拍了一記桌子,這位皇子阿哥面色微微發青,臉色冷到極點,寒聲道:“樣卷一樣是朝廷貢院裡下發的試卷,意義重大,豈由得你擅自毀損,藐視官府,藐視朝廷?”

這範瑚一聽,已經嚇得跪下去了。王遜兀自在硬撐。

恰在此時,貢院龍門外報稱田文鏡已經趕到了,前來拜見四阿哥。弘曆隨意揮揮手,道:“將這兩人帶下去交與田文鏡,命他秉公執法,按大清律治罪,並上報刑部覈准。”

王遜與範瑚登時面如土色。他們兩人原想着法不責衆,叫囂着罷考的原本並不止他們二人。可偏偏弘曆就只處罰他們二人,而且這滿貢院的考生們,都盼着他們二人被處罰,免得自己被牽連到這件“罷考”事件中去,更加免得將來河南一省的考生全被牽連。範瑚兀自大叫冤枉,王遜則早已悔之不及,就這樣被人從貢院裡被押了出去。

河南總督田文鏡已經在貢院外面,將裡面發生的事打聽清楚,曉得弘曆已經勸服了絕大多數考生,並且將今天這日定爲“預演”,考試的正日子等於說是拖到了明日。田文鏡心想,只要不罷考,晚一日便晚一日,多出一套試題便多出一套,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時候聽說四阿哥命羈押帶頭鬧事的考生,田文鏡心知自己出面的時候到了,便帶同開封府尹等一衆官員,以及手下衙役,匆匆進入龍門之內,來到貢院正中。在向弘曆拜下之時,田文鏡也在心內暗贊,曉得弘曆這是“恩威並施”,不僅震懾了考生,也將真正心懷不軌的那些人毫不留情地懲處。而且弘曆尊重了河南本省官員,並未過多越俎代庖,帶頭鬧事的考生,也是交由河南省和開封府羈押審理。

田文鏡想起京中的傳言,曉得當今皇帝膝下,幾名已經成年的皇子阿哥里,要數這一位能力最強,且深得先帝康熙的喜愛。除去了當今最愛的幼子福惠阿哥之外,儲位最大的可能是落在這一位的頭上了。

這邊田文鏡在心中對弘曆肅然起敬,表面上也是一派莊重,帶着手下官員,前來向弘曆行禮,並且領命羈押王遜範瑚,允諾將此次河南罷考事件的前因後果急速寫摺子上報京師。

石詠一直默默守在貢院一角,旁聽弘曆與石喻兩個處理此事,心中不由生出驕傲。這兩個孩子,幾乎都是他看着長大的,如今都已經成人,辦事穩妥,有大局觀,行事有理有節。尤其弘曆,像他這樣的年紀,能夠將這樣一出“罷考”鬧劇處理得妥妥當當的,已經相當不容易。

回想起當年在雍親王府見到的那個小雪糰子,記起這個孩子在數九寒天裡戴着無指的手套寫字,在燈下苦讀險些得了近視……石詠情不自禁地替這孩子感到自豪,弘曆能有今日,都是他自己努力得來的。

只是,現在的弘曆,多少讓石詠覺得有些陌生。一來弘曆舉手投足自有天家氣象,有他做皇子的尊嚴,二來弘曆氣度越來越好,面上一派雍容,但像小時那樣真情流露的時候少了。

或許,這是成長的代價?

此刻田文鏡進來,向弘曆行禮。

石詠此前從未見過田文鏡此人,知道他會是雍正親口封的“模範總督”,但是田文鏡此人照樣曾得個“刻薄”之名,雖然模範,可是天下官員裡,估計恨他的人比喜歡他的人更多。

於是石詠悄悄探出身去,往田文鏡那裡張望。只見田文鏡身材枯瘦矮小,鬚髮花白,看上去已是一名年過半百的乾癟中年人人。着實難以想象,就是這樣一個單薄幹癟的中年人,處理政務時竟能爆發出無窮的能量,與天鬥與人鬥其樂無窮。

石詠剛剛探身打量田文鏡,旁邊五鳳的身形已經一動,在石詠耳邊說了一句:“不好!”

幾乎與此同時,貢院後面響起一聲尖利的鳴鏑聲,似乎有利箭呼嘯,直指田文鏡。貢院裡立時亂了,考生們齊聲驚叫,田文鏡身邊的官員們一起避讓,而外圍負責田文鏡安全的衙役們則爭先恐後地衝上去——若是折損了田文鏡,他們這些當差的可得好好喝一壺的。

一番大亂之下,便只有田文鏡一人,立在原地大聲喊:“保護四阿哥,快,保護四阿哥!”

真的,他田文鏡這條賤命算什麼?若是弘曆在他河南地界上少了一根毫毛,整個河南省都擔不起這個責任。若是弘曆有半點折損,在整個河南推行的新政就都完蛋了。

所以,眼下他身邊這些不開竅的官員與衙役們,此刻到底都在想什麼?

石詠聽見那聲鳴鏑,腦海裡也空了片刻。

什麼人好巧不巧,會在貢院裡安排襲擊河南總督田文鏡?他們是怎麼算到田文鏡會趕來的?若是有歹徒事先算到田文鏡會趕來處理罷考的事,那麼是不是也一樣能算到弘曆會親身到此,在貢院裡排憂解難?

石詠一想到弘曆,心中“咯噔”一聲,他的身體似乎反應得比腦子更快,待到他衝到石喻與弘曆兩人跟前,他纔想到那“調虎離山”四個字。

“快走!”

弘曆與石喻見到石詠,一時也呆了,一個張口就叫了“師父”,另一個則叫大哥。石詠將兩人一推,三個人一起,貓着腰,便往貢院正院的一排屋舍裡避去。

這時候貢院考生那裡早已亂作一團,尖叫聲、求救命聲此起彼伏。考生們早就忘了他們作爲“讀書人”的尊嚴,有四下奔逃的,也有縮在號舍裡瑟瑟發抖的。

石詠則護着弘曆與石喻避開,弘曆的從人這時候也一起圍過來護住主人。到這節骨眼兒上,石詠已經徹底明白了,這一出謀刺,就是針對弘曆的,若是皇子遇害,田文鏡只有玩完。當今皇帝膝下子嗣寥寥,弘曆是最優秀的一人,折了弘曆,就是斷了雍正皇帝讓弘曆即位的指望;而田文鏡是皇帝推行新政的急先鋒,田文鏡被治罪,等於又斬了皇帝伸向地方上的一條臂膀。

所以這不僅僅是“調虎離山”,還是“一箭雙鵰”,毒辣至極。

石詠護着弘曆與石喻奔到貢院龍門處,聽得外面喊殺聲陣陣,田文鏡帶來的那些衙役似乎正在與從龍門外衝進來的兇徒對抗。石詠無奈,趕緊招呼兩人折返,到貢院跟前一排考官們用來閱卷與休息的房舍跟前去避一避。

豈知三人剛剛奔到,突然從裡面躥出一名兇徒,手中舉着大刀,認準了弘曆,衝着他頭上就劈下。此刻弘曆面孔上一片慘白,卻到底是沒露出幾分駭色,反而飛起一腳,正踹中來人的心窩,登時將那人踹飛出去。

卻聽石詠在弘曆身邊高聲叫道:“弘曆小心!”

緊接着弘曆感到一股大力將自己撞開,接着是石詠將弘曆推倒在地面上,用整個身體護住自己的頭臉和要害。弘曆猶有直覺,覺得石詠背後有勁風劈下,弘曆驚叫一聲:“師父!”

接着是刀劍刺入人體的聲音,然而石詠卻依舊身手靈活,一扯弘曆,兩人翻身滾開。

弘曆被石詠護着脫險,趕緊一骨碌站起來,即便他再注重儀態氣度,也忍不住真情流露,急急忙忙地去扶起石詠,口中哀聲道:“師父!”

哪知石詠滿身是灰,卻也好端端地爬起來,喘了口氣道:“我沒事!”

他們一道回頭,石詠徹底驚白了臉,慘然道:“五鳳!”

剛纔那一瞬,石詠也不曉得自己怎麼想的,就這麼奮不顧身地護住了弘曆。他絕不想死,他家中尚有嬌妻幼子,他還擔着好大的責任——可偏偏就在那一刻,他總不能看着當年他手把手教過的孩子就這麼喪生刀下。

相識這麼多年,石詠對弘曆總是有感情的,甚至他連自己都未必清楚,他實際上始終將弘曆視作自己身上肩負着的一種責任,經年未變。因此纔會奮力去救。直到他聽見背後風聲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完了,這回要掛了。

弘曆才該是有主角光環的十全寶寶,他湊個什麼熱鬧呢?——即便是命在旦夕,石詠也難免在心裡自嘲了一句。

因此下一刻,在石詠逃出生天的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直到他帶同弘曆着地滾開,再度起身的時候,才見到五鳳死死抱住送入他胸腹間的一柄利刃,甚至連對方的手掌一起抱住,死活不肯放開。那柄利刃自五鳳胸腹之間穿過,在背後露出一個刀尖,正滴着血珠。可是五鳳卻不知從哪裡來的勁力,死活抱着刀柄,不讓對方將那利刃抽出,連帶着,那名兇徒拼了命想要抽出手,卻也未能如願。

這些事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石詠與弘曆見到五鳳的情形,都駭白了臉,但兩人同時被激發了鬥志,一左一右各自上前。弘曆飛踹一腳,將那兇徒遠遠地踹出去,那邊五鳳的隨從也衝了上來,當胸一刀,那人登時了賬。

石詠則趕緊扶着五鳳坐下來。他看見那刀傷的情形,知道在這時空的醫療條件下,五鳳勢必無救,登時心如刀絞,但是口頭上還努力安慰:“莫怕,五鳳,我這就給你去尋大夫去!”

五鳳深吸一口氣,臉上微現痛楚,但強忍住了,伸手入懷,將一枚細小狹長的玉器取了出來,交給石詠:“石大人,請以此爲憑,調動力量,護送四阿哥回京!”

“請轉告十三爺,五鳳幸不辱命,好歹護住了四阿哥,沒……沒讓奸人得逞……”

五鳳說話越來越艱難,口中開始冒出些血沫,呼吸之中帶着呼嚕呼嚕的聲音,顯然是傷及了肺葉。石詠幾乎想要開口勸他別再說了。

貢院裡的情形瞬息萬變,只在這片刻之間,五鳳的手下以及田文鏡的人已經基本控制了場上的情形。弘曆沉着一張面孔,眼看着此前危急他生命的那些兇徒一一倒地伏誅。石喻這時也將將趕到,從旁提醒:“四阿哥,得留個活口!”

弘曆正揹着手立在那裡,他早已動了真怒,此刻整個人身上都是犯我者死的氣息。但是聽了石喻的話,他知道留活口要緊,馬上吩咐:“奪下他們的武器,打落他們的下巴!”

五鳳的幾名手下已經擒住了幾名兇徒,一聽見弘曆吩咐,立即上前,“砰砰砰”幾下,將歹徒的下巴扭脫了臼,可饒是如此,還是慢了一步。被擒的人員之中,已有兩三人咬破了藏在牙齒間的藥物,瞬間毒發,頓時七孔流血斃命,可見那藥物厲害至極,霸道至極。餘人再也不敢怠慢,先將剩下那些還活着的兇徒牙齒間的藥囊搜出來,然後將人五花大綁,一個個押至五鳳身邊,聽候發落。

然而五鳳已經無法發落這些人了,他的氣息越來越短促,每一次呼吸都爲他造成了極大的痛苦。

“石……石大人,虎符在你手上,請你以此爲憑,四阿哥行跡已露,請你,請你火速送……”

五鳳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了。石詠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他萬萬沒想到,五鳳臨終之時,竟將當初他修起的這一枚虎符,又交到了他的手上。

可是這不行呀!——石詠扶着五鳳,急急忙忙地說:“五鳳,這不行,你要振作起來,這邊田大人已經命人去尋大夫了……我,我怎可能知道如何使用這虎符?”

他當然知道該如何使用虎符,就算不知道,虎符也會教他。可是在此時此刻,石詠心頭髮酸,喉頭髮澀,心裡惟想着能多留五鳳一刻是一刻——

五鳳卻搖搖頭:“不,不難……石大人,此物與你有緣……”

許是五鳳早在當初地安門前那一夜時,就已經知道虎符的不同尋常,也略看出一二,知道這虎符與石詠頗有淵源,且憑石詠的才智,再加上此刻五鳳還有些隨從能夠護衛。

“……若有機會,請轉告鄭先生,五鳳,五鳳好想——”

說到這裡,五鳳的聲音從中斷絕,身體往後一仰,石詠手臂頓時一沉,臂上已被那柄利刃帶出了長長一道血口,然而石詠卻不覺得疼。

最初見到五鳳的情形依舊曆歷在目,一轉眼卻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五鳳當初那樣一副柔弱之軀,卻長成了這樣一個踐諾守信、鐵骨錚錚的漢子。石詠心內有個聲音似乎想要放聲大哭,面上卻使勁兒繃着,似乎在五鳳面前掉一滴眼淚,都只會辱沒了五鳳的英武。

只是他這樣強撐着,旁人看着卻揪心,石喻立在石詠身後,幾乎就要哭出來了。而弘曆則緩步上前,伸手替五鳳闔上雙目,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老師請起。”

弘曆說得鄭重,石詠知道他已經不是在說五鳳,而說的是自己,就因爲剛纔那一次捨命相護,弘曆已經將自己終身當做親長,往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會是弘曆的老師,也就是未來的帝師了。

可是石詠知道,真正救了他們性命的,是五鳳,是五鳳啊!

弘曆的聲音繼續穩穩地在石詠耳邊響起:“老師務必節哀,切莫一味傷感!適才聽來,這名壯士猶有身後之事未了……”

對!五鳳說得明明白白,他們此行的任務未完,目標尚未達到——石詠陡然一凜,依言振作起精神,站起身,轉身衝弘曆躬了躬,對弘曆說:“四阿哥,事急從權,請恕臣僭越,要替四阿哥回京之事做出安排。”

到了這時,弘曆與石喻早已猜到石詠與五鳳等人出現就是爲了保護他們,護送他們回京的。當下弘曆哪有不應的道理。

石詠則快步上前,沖田文鏡躬了一躬,自報了姓名與官職來歷,最後道:“五鳳壯士的後事,和此間貢院的善後之事,就一併交與大人。五鳳靈柩煩請送往京城,抵京的時候,請務必前來給本人送個信——”

田文鏡與石詠素昧平生,但是此刻盯着石詠,便能看出他的哀慟之情沒有半分作僞。當下田文鏡一躬身,道:“謹遵臺命!”

“今日貢院發生之事,請田大人嚴守秘密,此間的舉子考生,也請約束九日,九日之後,再將其放歸。此外,待我等護送四阿哥出城之後,請田大人再度放出消息,就說四阿哥在開封城以北再次失蹤。”石詠再度囑咐一句。田文鏡一怔,馬上明白過來。

在貢院的這一場打殺明擺着就是針對他與四阿哥的,無論那一方有損傷,最終都會對他不利。而石詠顯然是要放出煙霧,將真相遮蔽,能拖一時拖一時。

田文鏡哪裡敢說半個“不”字,有石詠這樣的京官自願出頭,將四阿哥的安危扛了去,他求之不得,當下命人開啓貢院龍門,恭送四阿哥一行人離開。

石詠則命人迅速將那幾個五花大綁的活口帶上,一行人一起步出貢院。他擡頭看了看日頭的方位,大致辨了辨時辰與方向,當即道:“我們,向南走!”

——向南走?

弘曆聽見,看了看石詠,點點頭,顯然已經悟到了他的想法,心想:老師的意思,是要讓他再失蹤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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