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想答應阿贊洪班的提議,方剛卻說:“不行,田七必須去,禍是因爲他起的,現在老謝成了替罪羊,他怎麼能安安穩穩地留在醫院?”
既然方剛這麼說,我也不好拒絕,阿贊洪班又提出,能不能僱傭一名護工來照顧老謝,他想和我們同去。登康搖搖頭:“最好還是你留下,因爲我們說不好幾天能回來,以老謝這個情況,如果病情嚴重,你還可以用巫術暫時控制一陣子,這樣總比沒辦法的保險。”
辭別老謝之前,他緊緊拉着我的袖子,說:“田、田老弟,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連忙問什麼,老謝說:“醫院這邊的醫藥費,你得管啊。”我氣得半死,心想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關注這個,真是老狐狸。
方剛瞪着他:“田七已經付過五萬泰銖了,不夠回來再交,肯定不讓你出半毛錢!”老謝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裡。
大家商量好之後就立刻開動,我在附近的酒店訂機票,三人到機場從曼谷飛到金邊。這是柬埔寨最北部的機場,由金邊到東北部只能乘客車,當地交通不便,只有幾個較大城市與首都之前有固定的班車來往。似乎也有小型的飛機可供從首都開往東北部的臘省,但不是每天都有,所以我們還是在機場僱了一輛小型貨車,輾轉來到邦隆地區。
到地方之後已經是晚上,這裡就是純粹的柬埔寨偏遠鄉村,居然有水有電,已經讓我感到驚喜。在這裡意外地遇到一名中國人,是到邦隆地區考察當地學校項目的。我很奇怪,這麼偏僻的地點也能有學校,因爲我看這種村子全算上可能也沒有五百戶居民。在他的幫助下,我們三人就在村中唯一的學校借宿,說是學校,其實就是幾間簡陋的茅草屋,十幾套歪歪斜斜的桌椅。另有一間帶有木板牀的房間,就用來給我們居住,而飲食方面,我們就和中國老師一起吃,由他來做飯。
與這名中國人交談中得知,他在上海某聯合國教育機構當小語種老師,長年到東南亞各國考察教育項目,還經常給當地人提供幫助。他告訴我們,柬埔寨有很多民族,人口最多的是高棉族,和中國人的情況差不多,中國是漢族最多。柬埔寨的少數民族基本都聚集在東北部臘省,也就是我們來的這個地方。這些民族長期與世隔絕,也很少到中部和南部,與高棉族和比較先進的地區交流。
所以,這些民族不但保持着原始的生活習慣,民風也很彪悍,他們習慣稱柬埔寨中南部的人爲“內地人”,在二三十年前,只要有內地人來到東北部這些少數民族的居住區,就會被他們抓起來,趕到深山裡自生自滅。山裡不但有毒蟲野獸,還長年瘴氣繚繞,進去就很難出來。後來柬埔寨政府發現東北部風景如畫,就趁機計劃開發成旅遊區,也開通了水電,還能緩解內地人和東北部居民的矛盾。
“原來是這樣,”我感嘆,“幸虧我們來得晚,要是幾十年前來,是不是也得被當成內地人趕到深山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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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中國老師笑着說有可能。方剛哼了聲:“被趕進深山也不錯,免得我們還要找人打聽,反正早晚都得進山。”
晚上睡得很不安穩,蚊蟲太多,幸好方剛採購了驅蚊藥水,不然我估計都得被蚊子給吸走半斤血。第二天起牀,因爲之前登康和鬼王通過電話,得知鬼王他在七八年前曾經來到過邦隆這個地方,還去深山裡找過勞差。而這名中國老師懂柬語,方剛就拜託他們向當地人打聽,附近是否有那種修法的師父,專門給人驅邪治病的那樣。
當地人告訴我們,在邦隆以北靠近柬老邊境的地方,是有一名巫師,就住在樹林邊上的木屋裡,平時村中有驅邪施法的儀式,都是由他來完成。
中國老師幫我們找到那名巫師的住處,此人大概四五十歲左右,很瘦,渾身上下沒有四兩肉,連肋骨都看得清清楚楚。長得很像怒目金剛,撇着嘴,看誰都帶着火氣似的。他說:“前幾天已經有人在打聽勞差,怎麼又來問?”
“我們的一位好朋友中了血降,連鬼王派的人都解不開,”方剛讓中國老師幫翻譯,他也會簡單的柬話,但遠沒有中國老師熟練,“前幾天打聽的人也是我朋友,是我託他們問的。聽人說施降的黑衣阿贊以前曾經跟勞差學過巫術,估計也只有他能解得開,所以我們來找他幫忙。”
這巫師說:“我在四五年前和勞差見過一面,那時他從山裡出來給人做驅邪法事,那人是村裡教孩子識字的老師,不知道得罪了誰,成天吐血流血不止。我試過給他解降,但沒成功,於是村裡派出幾個人進山,把勞差給請出來,最後是他解開的。”
聽了中國老師的翻譯,我連忙說:“對對對,我這位朋友也是中了血降!”
巫師告訴我們,現在恐怕很少有人知道勞差住在山裡的什麼位置,只有送米的知道,他每兩年纔給勞差送一次。我連忙打聽那送米的人在什麼地方,經巫師指點,在邦隆這個小鎮上找到米商。他說以前是每兩年要進山給那位叫勞差的巫師送兩袋大米,最後一次送米是在兩年多前,勞差告訴他說以後都不用送了。
“爲什麼不用送?”方剛問。中國老師幫翻譯過去,米商搖搖頭,說他也不知道,只管送米,別的也沒多問。
我們向米商打聽,那位勞差師父具體住在山中的什麼位置,米商說:“光靠說有些困難,我只是記得那條路,不太好走,騎摩托車單程也要近兩個小時。在山裡很多地方只能推車走,最後還要走路半個多小時。對了你們要找勞差師父幹什麼?”
登康說:“有個朋友中了邪降,好像只有他才能解開,你能帶我們進山去一趟嗎?我們不認路,怕找不到。”
米商撓了撓頭皮,說路不好走,也太辛苦了,不想去。方剛哼了聲:“你送兩袋大米能賺多少錢,不是也一樣要跑腿嗎?”
“我送米給勞差師父能賺幾十塊呢!”米商不服氣地回答。翻譯過來後我才知道,他指的幾十塊是美元。中國老師告訴我,柬埔寨的經濟至少比中國落後三十年,因爲太窮,通貨膨脹巨大,所以一塊錢人民幣能頂好幾百柬幣。而在柬埔寨,很多地方都用美元,就連普通老百姓在市場買菜,也是用美元來結賬。
米商折騰這趟活兒能賺到五十美元,合人民幣也就是四百塊左右,但對邦隆這種柬埔寨東北部的小鎮來講,已經是大買賣了。
方剛從皮包裡掏出兩張千元泰銖的鈔票扔給他:“不用找了,明天就帶我們進山!”這米商顯然對泰國貨幣很熟悉,連忙接過錢揣進褲兜裡,好像生怕方剛反悔,再給要回去。
他說:“總共四個人,要兩輛摩托車纔可以,我只有一輛,還要去朝別人借。”說話時候都在顫抖。我心想也對,就又掏出兩千泰銖遞給米商,他捏着鈔票的手直哆嗦,馬上表示這就去借摩托車。
米商弄來的兩輛摩托車似乎是組裝出來的,所有零件都很舊,整體呈灰黑色,掛着副油箱,看來是專門爲跑遠路而改裝過。東南亞國家的摩托車遠遠比汽車多,一是公路建設落後,二是很多地方都是並不寬敞的山路,只能用摩托車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