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這事和方剛說了,他也有印象,於是又託朋友去清萊打聽那位阿贊NangYa解降收費和過程的細節。後來朋友回覆,阿贊NangYa沒有自己的寺廟,只是借住在一位朋友家中,開闢了專門的法室來加持佛牌和接談生意,也沒有徒弟,只她自己一個人,有時候忙不過來的話,屋主朋友會跟着幫忙。而且她還有個奇怪的規矩,如果有人請她落降,女顧客可以五折。
我笑着說:“女阿贊還是頭一回遇到,還是女人心軟,給同性的顧客打對摺。”
爲了消除疑惑,我和方剛帶着沙瓦的弟弟來到清萊,按地址找到那位阿贊NangYa師父的住所。屋主是位很胖的中年婦女,把我們領到法室門外等候。站在門口,能看到女阿贊盤腿而坐,正在加持一批放在托盤中的佛牌,旁邊坐着一名年輕小夥,在用手機不停地拍照。
屋子不大,阿贊NangYa背對門口而坐,我們只能看到背影。她身材比較苗條,頭髮在腦後紮起,加持佛牌時說的語言和我平時聽的泰語、巴利語甚至梵語的都不同,是一種從沒聽過的語言。
加持完畢之後,那年輕小夥掏出一疊錢放在旁邊的桌上,阿贊NangYa施禮表示感謝,小夥把佛牌收進皮包,對阿贊NangYa合十施禮之後就出了法室。女阿贊轉頭看到我們,雙方都愣住了,她果然就是當初在貴州畢節和我們遭遇的那位苗女。
阿贊NangYa看到是我和方剛,表情十分複雜,坐下之後交談得知,她半年多前在雲南昆明遇到一個泰國女人,聽她說在泰國用修法制作加持佛牌、刺符和落降都很受歡迎,於是就來到泰國,在邊境城市清萊落腳,暫時居住在這位泰國女人家裡。她本名叫阿孃婭,是苗族名字,來東南亞後就按照這裡的習慣,對外稱阿贊NangYa。她本來不會加持佛牌,但修法道理是相通的,在當地一位白衣男性阿讚的指點下,阿贊NangYa學會用苗族祝由術、儺面咒語和緬甸拉胡法門加持佛牌,用黑巫術配合蠱蟲給人落降,效果還不錯,生意也漸漸多了起來。
當初在畢節窮村裡的時候,她的頭髮是披在雙肩,而現在全都往後梳,在腦後紮起來,顯得更清秀利落,比之前好看多了。只是苗族女人都比較瘦,但她畫着淡妝,看上去另有一番風韻。
我開門見山,直接問她最近有沒有接到給人落針降和蟲降的生意。阿贊NangYa笑了:“這半年找我落降的人不少,誰知道你們指的是哪一個。”
方剛說:“一個住在南邦的女人,給他丈夫落針降,後來又落了一次蟲降!”
阿贊NangYa收起笑容,問我們是怎麼知道的。我把原委一說,她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發笑。
我說:“那個叫沙瓦的男人就快死了,他並沒有死罪啊。”阿贊NangYa冷笑着說有幾個中降頭的人有死罪,他經常毆打妻子,在我眼裡就是死罪。
沙瓦的弟弟很憤怒:“沒想到真是那個惡毒的女人!”
阿贊NangYa說:“惡毒的不是她,而是你哥哥。如果不是他經常打妻子,又怎麼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沙瓦的弟弟撲通跪下,哭喪着臉求阿贊NangYa同情,幫他哥哥治病。她冷笑地看着沙瓦的弟弟,也不說話。
方剛笑着對她說:“聽說你給落降的女客戶打五折?”
“是的,我最恨用情不專,也討厭不重視女人的感情的男人。”阿贊NangYa回答。
我說:“我們之間也算老朋友了,能不能也給打個五折?”
阿贊NangYa知道我們打的算盤,她搖了搖頭:“我的朋友告訴我,在東南亞做降頭術,只能落不能解,除非有別人解開,自己是不可以解自己所下的降頭,否則會被同行恥笑。”
我問:“那這個降我們只能去找阿贊通解了。”
阿贊NangYa疑惑地問:“阿贊通是誰?”
方剛哼了幾聲:“當年在貴州那個深山裡的窮村,你的蟲降是被誰解開的,這麼快就忘了?”阿贊NangYa臉色一變,不友善地看着我倆。
我連忙賠笑臉:“這也不是我們想見到的結果,解降畢竟要結仇,可那個沙瓦就算喜歡打老婆,也罪不至死,你看能不能給個面子,想個通融的方法?我和方剛先生在泰國做佛牌生意多年,手上有很多客戶,以後咱們好好合作,不愁沒有錢賺。”
原以爲這些話能打動阿贊NangYa的心,女人畢竟不比男人,女人心腸軟。可沒想到她冷笑幾聲:“對我來說,賺錢當然重要,但和感情比起來,只能放在第二位。那個叫沙瓦的男人經常毆打妻子,這些都是他自找的,怪不得他妻子,你們不要勸了。可以去找阿贊通來解,不過我這次的蟲降和一年前在貴州的不同,又多了很多苗族秘傳的法術,再加上我在哀牢山尋找到的特殊蠱蟲,恐怕他也不能那麼容易就解開。”
沙瓦的弟弟很生氣,指着她:“你這是殺人,知道嗎?我要報警,讓警察來抓你!”阿贊NangYa也不生氣,只坐着冷笑。我連忙阻止,在東南亞,很多降頭師都沒人敢惹,落降的行爲不受法律約束,也找不到類似的條文定罪,總不能說是用詛咒殺人罪吧。所以經常是詢問之後就只能釋放,最多關押數日,除非是形成規模的施法行爲,可以套上非法集會和邪教的條框。等降頭師出來之後必然要找警察報復,所以東南亞各國對降頭師的個人行爲,通常都是睜一眼閉一眼。
一聽她這麼堅決,我也不好再說,方剛問:“沙瓦的蟲降,會堅持多久?”
阿贊NangYa說:“從半個月前算起,最多還有十幾天,到時候他的身體會被蟲子吃光,只剩一副骨架,很壯觀的。”
沙瓦的弟弟快要崩潰了,我覺得壯觀這個字放在這件事上,真令人毛骨悚然。既然談不攏,那也只好作罷。臨走的時候我把名片遞給她,又向她討要電話號碼,阿贊NangYa很痛快地給了我,說看在之前不打不相識的份上,以後什麼生意都好合作,只要不是男人花心的。她可以把我當成女人,也給打五折。
離開清萊,沙瓦的弟弟痛哭不止,憤怒地要去沙瓦妻子家找她算賬,被我制止了:“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解降,你最好找個可靠的人,去你嫂子孃家全天盯梢。以防止我們這邊解開你哥哥的蟲降,她知道消息後再去接觸別的降頭師。到時候抓個現形,不然現在她是不會承認的。”
方剛笑着說:“你小子也學聰明瞭。”回到沙瓦家,他弟弟問了嫂子孃家的地址,立刻打電話給自己的一個好朋友,讓他悄悄去沙瓦妻子孃家附近守着,看她這幾天都和什麼人接觸。我則和方剛商量之後,決定還是找阿贊通試試。上次方剛把他從柬埔寨請到貴州的深山裡,足足收了我十二萬人民幣,現在不知道要價幾何。方剛給柬埔寨的阿贊通打電話,請他到泰國的南邦施法。對方得知後開價四十萬泰銖,方剛和他討價還價之後,總算壓到三十二萬泰銖,不成只付五萬。
就這樣,兩天後阿贊通帶着一名徒弟到了清邁,我和方剛將他倆接到南邦。阿贊通對去年在中國貴州深山的那次行程還有印象,說:“那個女人是中國雲南的苗族,記得用的是緬甸拉胡法門,很難得。只要她所用的毒蟲沒有太大變化,應該可以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