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骨灰盒自己跑回來?你忽悠我是吧?”
王嬌站在店門口,哭着說:“真是它自己跑回來的!”我知道王嬌不會騙我,連忙追問到底怎麼回事,王嬌邊哭邊講,我這才明白。
原來那批骨灰盒是孫喜財從鐵西一家殯葬用品店兌下來的,那天早上,孫喜財確實把所有的骨灰盒都裝在大紙箱裡,僱了一輛麪包貨車送回去,人家當然不收,好說歹說,店老闆以三分之一的價格回收,孫喜財坐賠好幾千塊,回去之後還捱了王嬌半天的罵。
次日一早,王嬌打掃店面,那隻半個月前鄰居送的貓站在某個貨架前,弓着身體,發出類似蛇“噝噝”的那種聲音,眼睛直盯着貨架底部。王嬌覺得奇怪,伸手撩起貨架底部的內布簾,發現裡面居然還有個骨灰盒。她埋怨孫喜財辦事太馬虎,怎麼落下一個,讓孫喜財儘快弄走,看着都晦氣。當天下午,孫喜財用一個大鞋盒子把骨灰盒又送回殯葬用品店,這回人家老闆死活不收,白給都不要,讓孫喜財很疑惑,明明是從你這裡進的貨,怎麼白給都不要?店老闆也不解釋,反正就是不收。
孫喜財心想,你不收,我不會扔掉嗎?反正已經賠到家了,不再乎這一個,於是就把這個骨灰盒扔在路邊的一條水溝裡。
當天晚上,兩人都做了相同的夢:一個老得滿臉都是皺紋的老頭,指着他們的鼻子,不停地說着什麼,表情很憤怒,但說什麼聽不到。
到了第二天,王嬌爲一名顧客找貨的時候,那隻貓又做出奇怪的行爲,對着貨架底部嚎叫。王嬌心裡發毛,走過去撩起黃布簾,那個骨灰盒赫然出現。王嬌立刻叫來孫喜財,大罵他爲什麼就是捨不得扔掉這個骨灰盒。孫喜財向天發誓,他已經把骨灰盒扔到鐵西區的某條水溝裡去了,根本沒帶回來。王嬌仔細查看,盒的一角果然有磕破的痕跡,還有髒水印。
王嬌親手用幾個黑色塑料袋把骨灰盒系得嚴嚴實實,兩人共同出發,來到渾水邊,將骨灰盒扔進河裡。王嬌還說,你別想騙我,這回看你怎麼往回運,孫喜財無奈地解釋,王嬌也聽不進去。
第二天早上,兩人洗臉後出屋,站在店裡,王嬌開玩笑地說,現在要是那個骨灰盒還在貨架底下,那才叫見了鬼。孫喜財罵着用腳踢開黃布簾,兩人頓時都說不出話——骨灰盒又回來了,水印還沒幹。
就這樣,一連四天,每天兩人都瘋了似的去各種不可能找回來的地方扔掉骨灰盒,但第二天清晨,骨灰盒比上班打卡還準時,靜靜地躺在貨架底下的黃布簾內。王嬌大哭起來,罵孫喜財惹了鬼魂,隨後就給我打了電話。
要是放在幾年前我沒去泰國的時候,這種事打死我也不會相信,但現在不同了。我蹲下來,伸手把骨灰盒捧出,裡裡外外仔細看,王嬌和孫喜財都躲出門外,像骨灰盒就要爆炸似的。那隻貓站在門口,不懷好意地瞪着我。
這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骨灰盒,外表陳舊,顯然是用過的,盒的正面有個橢圓型凹槽,裡面嵌着一個老人的黑白照片,看來就是骨灰盒的主人了。翻過盒身,底部有個不乾膠的貼紙,上面用黑字記號筆寫着字,因爲被水泡過,貼紙已經有些碎爛,但字還能認清,是“鄭永貴,1924.11.19-05.11.19”等字樣。
不用說,黑白照片上的老人就是鄭永貴了,生於1924年,死於2005年,生日和忌日都是同一天,也就是說,此人活了整整八十一歲,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方剛曾經和我說過,八十一歲的男人叫末陽男,如果在這年死去,屍體屬於半陰半陽,是入靈的好材料。而存放死人骨骸的東西都是極陰之物,不管骨灰盒、骨灰罐還是血肉甕。
我剛要站起來,面前的五毒油項鍊墜發出墨汁一般的黑色,我心中一驚,從顏色判斷,這骨灰盒已經附了陰靈,而且怨氣很大。我也沒了主意,連忙給方剛打去電話,把情況一說。方剛說:“這個很難辦啦,末陽男的骨灰盒,連我都不敢碰,你這個表妹夫膽子可真大!”我心煩地問他怎麼解決,方剛想了想:“午夜十二點整,在十字路口把盒用紅布包好,淋上高度酒燒掉,燒之前在盒裡放一件帶血的女人衛生巾。要是這個辦法還不行,那就只好把盒送回泰國,我找阿贊師父幫你搞定了。”
送回泰國成本太高,還是燒掉省事,我把情況和兩人一說,準備當晚就動手。
到了夜裡十二點鐘,我把放有王嬌用過的衛生巾的骨灰盒澆上醫用酒精,用紅布包上,在無人的路口把盒給燒成了一堆黑灰。可能是因爲心煩,壓力也大,我的頭一直隱隱作痛,不得不用雙手按住太陽穴。孫喜財害怕地問:“田哥,這方法管用嗎?”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管不管用也得試啊,你有辦法嗎?”他把頭一縮,不再吱聲,王嬌對他怒目而視,氣得呼呼直喘,要不是我在場,估計早大嘴巴抽過去了。燒完盒後,我告訴他們倆沒事,安心睡覺,我就打車回家了。在家裡,頭疼得更厲害,眼前也一陣陣發黑,我強迫自己快些入睡,大概凌晨兩點多才勉強睡着。
我做了個夢,一個蒼老的老頭子氣得直哆嗦,對我說:“我不想回塔裡去,你別逼我。”
第二天早上,我還沒睡醒,就被電話吵醒,王嬌在電話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哥,那、那個盒又、又回來了!”
我頓時睡意全無,馬上起身,胡亂洗了把臉,就下樓打車來到佛牌店。進店後撩開貨架底座的黃布簾,果然,那個舊骨灰盒仍然靜靜地躺在那裡,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我把骨灰盒拿出來,前後左右仔細看了半天,沒錯,就是那個。
我問孫喜財:“昨天晚上,你倆是不是親眼看着我燒的它?”
孫喜財哭喪着臉:“是啊,都燒成灰了啊!”
我說:“我還以爲昨晚我是在夢裡燒的呢,真他媽邪門。”我連忙給方剛打電話,問他怎麼辦。方剛說:“這就難辦了,你可以把盒帶回泰國,我找阿贊師父幫你解決,但肯定要花錢的,沒個幾萬泰銖搞不定。或者我發給你幾段經咒,看能不能把骨灰盒裡的陰靈給驅出去。但陰靈要有東西依附才行,如果沒有帶靈性的東西,它就會附在人身上,這樣更麻煩。”
“什麼東西算是有靈性的?”我問。
方剛說:“普通的正牌就行,正廟出來的古曼童也可以。你把正牌放在骨灰盒裡,午夜的時候用經咒試試,看能不能將陰靈附在牌上。”
我問:“就算把陰靈附到佛牌中,又有什麼用?它還不是一樣要鬧事?”
方剛說:“當然不同,佛牌是高僧加持過的,有鎮靈作用,陰靈只要進入到佛牌中,就會被加持的法術鎮住,其實就成了一條陰牌啦,道理是一樣的。”
我很高興,但又苦笑:“我又不是阿贊師父,能有這法力嗎?”
方剛說:“死馬當成活馬醫啦!不行再說。”
我一想也是,反正也沒什麼成本,舉手之勞而已,不行再說去泰國的事,只好同意。把情況給王嬌和孫喜財一講,孫喜財說:“老天爺啊,最好是能成功!”王嬌哭着罵他:“你這個廢物,要不是你貪財進那麼多骨灰盒,怎麼會有這事?你怎麼幹啥啥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