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謝連忙掏出小本記着,方剛看着他,老謝想了想,又掏出一百泰銖遞給他。方剛說:“除了墳場土,白衣阿贊所用的陰料還有骨灰、人緣油和裹屍布。骨灰也有講究,不是誰的骨灰都能用來制牌,要選那種橫死的纔有效果。頭骨的骨灰比其他部位的更陰,怨骨用來制牌效果最好,勝過一切骨灰。人緣油也要橫死者爲佳,再就是裹屍布了,也是橫死的最厲害。橫死者當中,怨氣最大的是孕婦或難產而死的產婦,當然要未出產道的,如果生下來胎兒就死的那種也可以。”
“什麼叫怨骨?”老謝又給了方剛一百泰銖,這回可是心甘情願的。
方剛抽了口煙,說:“就是怎麼也燒不化的那塊骨頭,凡是橫死者,基本都會有一塊怨骨,就是怨氣鬱結的地方,不一定是哪個部位。”
老謝仔細記錄:“方老闆,多說幾句吧,上個一百泰銖說了那麼多,這次才幾句話啊。”方剛哼了聲,說不是這個說少,而是上個說多了。老謝只好苦着臉繼續掏錢,這時舒大鵬不耐煩地站起來:“我走了,真他媽的沒意思!”
老謝只好跟着舒大鵬與方剛分別。臨走時方剛讓他去結賬,老謝嘿嘿笑着:“方老闆,今天這頓飯應該是我請的,可是你看,你動動嘴就在我這賺了三百泰銖,是不是該你請客啊?”
方剛生氣地說:“這是什麼規矩?才三百泰銖就想讓我請客?這頓飯都不止三百泰銖吧?”服務生送來賬單,顯示是兩百六十泰銖。老謝嘿嘿笑着:“你看,方老闆,還能剩四十泰銖呢嘛。”
“行啊謝老闆,把賬都算到我骨頭裡去了!”方剛氣得直笑,只好掏出錢來結了賬。
方剛給老謝指了條路,讓他從BRT車站乘大巴車往東北方向去班坤宋,半路的時候下車,再朝西北走十幾公里,就是一大片屍林。老謝問什麼叫屍林,方剛說:“屍林就是亂葬崗的意思,很多死者家屬太窮買不起棺材,就用裹屍布把死者淺淺一埋,你去了就能看到。”
還沒等去,老謝已經開始覺得雙腿打戰。
老謝先在附近的小商店買了揹包、幾個大塑料袋和一把小鐵鏟,在乘大巴朝班坤宋的半途中,老謝和舒大鵬下了車,折向西北走了十幾公里,果然看到一大片墳地,有的帶墳包和墓碑,但更多的只是橫七豎八擺放的棺材,有的棺材板已經被野狗掏出大洞,裡面也不知道是屍體還是破衣服,拽得到處都是。放眼望去,起碼有幾十條野狗在打鬧嘶咬,看到有人走近,野狗眼睛裡閃着光,嗚嗚低鳴着慢慢後退,然後轉頭跑開。
正是下午兩點,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但老謝卻覺得渾身發冷,都要尿褲子了。舒大鵬問:“從哪動手啊?快點兒吧!”
老謝解下揹包,說:“舒老闆,我嚇得沒力氣了,你看能不能幫幫我?”
“怎麼幫?”舒大鵬問。老謝說就幫我動手鏟點兒墳土就行,舒大鵬說:“大老爺們嚇成這樣?真他媽沒用!”舒大鵬拿過鐵鍬,兩人好不容易找了個呈三角形分佈的墳包,把中央的土鏟了一大塑料袋。在找的過程中,老謝看到很多從棺材裡滾落出來的屍體,有的已經白骨化,有的半爛不爛,白骨上附着肉。有的似乎剛剛被扔到這裡,屍體纔開始腐爛,爬的全是蛆蟲。
老謝邊走邊大口喘氣,胃裡一個勁翻騰,強忍着沒吐出來。這時,舒大鵬指着一處地方:“那裡有裹屍布,要不要?”老謝擡頭看去,那邊有個被白色裹屍布包着的屍體躺在地上,身上和頭腳用麻繩草草捆了幾道。他擺了擺手:“我、我不行了,舒老闆,你幫我弄吧。”
舒大鵬又翻了翻白眼:“你說的是讓我陪着壯膽,可不是什麼都讓我動手,除非加錢。”老謝問加多少,舒大鵬說再加一千泰銖。老謝沒辦法,只好同意。舒大鵬讓他付現金,老謝很生氣:“我還能跑了嗎?”
舒大鵬嘿嘿笑:“跑你是當然跑不掉,但萬一你沒錢呢。”老謝只得從皮包裡取出三千泰銖給他。舒大鵬這才吹着口哨過去,蹲下將那具屍體的裹屍布解開,把屍體抖到旁邊,將裹屍布裝進塑料袋。
老謝很不理解,這個舒大鵬爲什麼完全不害怕,難道經常做這種事?舒大鵬問老謝還要不要收集點死者屍骨,之前方剛不是說骨灰也要嗎,老謝心想,方剛說要橫死的纔有效果,就算了。
兩人離開屍林,步行回到路邊等待路過的大巴車,然後在站點分開,一個往西,一個往北。回到孔敬的老謝魂都快丟了,晚上做了半宿的噩夢,夢到那具包在裹屍布裡的屍體走進臥室,站在牀頭一直看着他。
第二天,老謝覺得頭昏沉沉的不舒服,心想以後這種事打死也不去了。
收集骨灰的事,老謝找到了另外的門路,他在孔敬府殯儀館結識了一名燒屍工,讓他把凡是橫死者的骨灰留下一份,每份兩百泰銖,要是孕婦的或者有怨骨,那就是每份四百。
東西集齊,老謝將墳場土用細篩仔細過了好幾遍,篩得又細又均。再把裹屍布剪成無數個小塊留着備用。骨灰則分別裝在小口袋裡,外面貼上標籤,寫清死者的死亡時間、年齡和死因等詳細信息。
當阿贊洪班看到這些陰料時,就把眉頭皺起來了:“什麼東西?”
老謝連忙解釋,說陰牌就要有陰料,這些都是製作陰牌的原料,他好不容易花高價才搞到手的。阿贊洪班問:“下一步呢?”
“我先去採購配件,到時候你邊制牌邊加持就行。叔叔,你知道用什麼法門來加持嗎?”老謝問。
阿贊洪班說:“當時那位達林康教過我怎麼用控靈術加持陰物,我現在掌握兩種法門,一個是緬甸控靈術,另一個是儺巫術,我分別試試,先加持兩塊佛牌出來看看效果有什麼區別。”老謝連連點頭。
在泰國,有關佛牌的飾物和配件最好買,不光雜貨市場很齊全,甚至連711店裡都賣大廟定期加持出來的新牌。老謝買了各種各樣的佛牌外殼、邊框和鏈子共幾十種。阿贊洪班用老謝從寺廟井中打出來的水,將墳場土和骨灰和成細泥,再填到木製模具中壓成型。在製作過程中,阿贊洪班一直用咒語加持。
佛牌之所以有法力,就是製作者用咒語加持的結果。龍婆僧是用古代流傳下來的佛經秘咒加持,而那些阿贊師父用的就是各地的控靈咒。不光泰國,在緬甸、柬埔寨、越南和馬來都有古老的控靈術,一代一代師徒傳承下來,有的完整有的殘缺,但都有自己的效果和特點,像阿贊洪班跟阿贊達林康學的就是緬甸法術。
都說人死如燈滅,其實世間各個角落,只要有人生活的區域,都有無數我們看不到的陰氣,在四處遊蕩徘徊。在龍婆和阿贊師父用咒語加持佛牌古曼的時候,那些陰氣中所附帶的靈力就會被咒語所吸引,附在佛牌之中,所以佛牌就有了法力。而那種能把完整的人類靈魂禁錮在佛牌古曼中的,就屬於入靈的牌了,效果更強。但首先要能感應到一個強烈的陰靈纔可以。
阿贊洪班分別用緬甸術和苗族儺巫術製成兩塊外表看上去完全相同的掩面佛牌,爲保險起見,他還繼續用各自的咒語在午夜時分連續加持了七天。直到那位龍老闆打電話催促,加持纔算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