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先生接過包裹,表情很複雜,我心想他怎麼是這種表情。我轉身剛要離開,鄭先生把我叫住,說讓我等一會兒,他要打開包裹看。我心裡不爽,已經打過招呼的事,你爲什麼還要看。鄭先生用裁紙刀打開包裹,裡面就是我當初花八十港幣買的那個禮盒。
打開禮盒,鄭先生朝裡面看了看,停頓幾秒鐘又把禮盒蓋好,對我點點頭:“謝謝你。”我長吁了口氣,心想這人也真夠謹慎,非要看到東西不可,就算看,你不能在辦公室裡看嗎,非得當着大家的面,也不怕泄密。
出了大廈,我給湯小姐發去短信,說已經當面送給他,可他非要當衆拆開包裹看貨。湯小姐回覆:“大家都看到那是什麼東西了嗎?”
我說:“沒有,他只是打開禮盒的蓋子,沒把引靈符取出來,就又蓋上了,別人也不會看到。”湯小姐說那就好,又謝過我,說這個號碼以後再也不用了,沒意外的話,我們之間的合作也是到此爲止。我心想這也好,不過也有遺憾,那就是她那個在歌連臣角火化廠有親戚的渠道也斷了。
晚上躺在牀上,我又開始習慣性地回憶最近的這幾筆生意。其中,湯小姐的朋友鄭先生到底會把那塊引靈符僞裝成什麼東西,湯小姐又會把它用來整誰,我都不知道。但我這人好奇心太重,壓根就和我沒關係的事,非要去腦補。
在佛牌店,我無聊的時候就站在店門旁邊的玻璃窗向外看。對面有幾家店鋪,其中一家是服飾店,連續好幾次,我總能在店門口看到有個年輕男人來回溜達,穿着白色T恤衫和牛仔褲。開始我沒在意,但幾次都有他,而且他似乎總是有意無意地看着佛牌店的方向。而每次看到我站在窗前朝外看,那人就會把臉轉過去,或者慢慢走開。
難道這人是小偷,還是心裡有鬼?爲了證實我的猜測,我故意先遠距離觀察,看到那人就在對面的時候,我假裝無聊地走過去,站在窗前。果然,只要我一站在這兒,那人就慢慢走開,好幾次都是。
“這人是不是小偷?”我告訴美瑛。
美瑛說:“以後我也會留意他,要是覺得可疑,也可以等巡邏阿Sir路過的時候,讓他們去盤問一下。”我點點頭。
不得不說世事難料,這個事還沒弄明白,半個月後,打死我也沒想到,居然在佛牌店裡又遇到了鄭先生。
當看到鄭先生走進店的時候,我完全傻了,心想他怎麼會來?而鄭先生看到我坐在休息區,和幾名店員聊天時,他的驚訝表情比我還嚴重。
“你、你怎麼在這裡?”鄭先生臉上有一大塊傷,貼着膏藥,散發着濃濃的中藥味。他的表情很複雜,有驚愕,有疑惑,還有憤怒。
這其實也是我想問他的問題,美瑛看到我們認識,就自覺地走開了。我問:“您來幹什麼?”
看到我的表情,鄭先生半天沒說話,好幾次要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他左右看看,表情很嚴峻,指了指雜物間:“咱們去辦公室說。”我說那只是雜物間,要不我們去對面的茶餐廳。鄭先生連忙站起來,身體一晃,差點沒摔倒。
在茶餐廳的包間內坐下,我問鄭先生怎麼回事,鄭先生反問我:“您到底和湯小姐是什麼關係?”眼神很警惕。
我當然不能先泄露湯小姐的事,就讓他先說。鄭先生說:“陳大師佛牌店在香港很有名氣,我那天就覺得您很眼熟,沒想到居然是店裡的顧問,肯定是我在報紙上看到過您的照片。您是專門做這種事的吧?”
“是啊,這是我的工作之一,每年我都會抽幾個月時間來店裡,做駐店顧問。”我回答。
鄭先生眼角都在抽搐:“您每年在香港都得害死不少人?還不用負責任,真厲害!”我愣了,沒明白是什麼意思。鄭先生非常生氣地說,你裝什麼糊塗,那個姓湯的惡毒女人給了你多少錢,讓你替她害我。
這是什麼意思?我連忙追問,鄭先生怒火難遏:“難道不是她讓你給我送那條皮帶,好給我下詛咒,讓我倒黴的嗎?”
“皮帶?什麼皮帶?你說那天我給你送的包裹?那不是引靈符嗎,她說你是她朋友,專門做工藝的,會把那塊引靈符僞裝成禮品,然後湯小姐再去送給她要整的人?”我問。
這下輪到鄭先生髮愣了:“你在說什麼?”我有些不耐煩,說你和湯小姐之間有什麼協議,與我無關,有事你怎麼不去找她,非纏着我不放呢。
鄭先生冷笑幾聲:“你讓我去哪裡找她?”
我說:“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她的朋友,而你是,這個問題得你自己來回答。”
“那我只能去柴灣的靈灰閣找她了。”鄭先生面無表情。我沒明白什麼意思,鄭先生說:“她已經死了近兩個月,你難道不知道?”
他的話把我驚得張大嘴:“你、你開什麼玩笑?半個月前我還和她通信的呢!”鄭先生連忙問:“你半個月前和湯小姐通過電話?”我說只是短信,他要我出示手機,我搖搖頭說不行,這是我和客戶之間的隱私,無法給你看。
鄭先生拍着桌子:“她要整死我,她要整的那個人就是我!”
我半晌無語,隱隱覺得有個疑團正在腦子裡漸漸清晰。想了想,還是把手機的短信記錄給他看。鄭先生從第一條翻到最後一條,手在顫抖,臉在變色,嘴脣也不停地抖動。看着看着,他大口喘着氣,直接用我的手機回撥湯小姐的這個號碼,聽了幾秒鐘,用力把手機摔在地上,像瘋了似的大罵:“湯XX,你這個賤人,寧願自殺也不放過我,你永世也不能投胎,就他媽的在陰間呆一輩子吧!”
“喂,你摔我手機幹什麼?”我很生氣,連忙把手機撿起來。好在包間的地面是地毯,但手機已經被摔得屏碎電池飛。
把我給氣得不行,鄭先生平靜了會兒,喘着粗氣說會賠給我手機的錢,我憤怒地說這部手機裡有近千個客戶的電話,幾百條短信,還有無數資料圖片,你賠得起嗎?沒等鄭先生說話,我就徑直走出餐廳,附近有一家NOKIA手機的品牌專賣店,我把手機交給維修人員,他檢查後說屏幕雖然已經報廢,但好在主板沒大礙,更換新的屏幕就可以。
在等待維修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鄭先生也跟了進來,就坐在我身邊的椅子上。我也沒理他,半小時後手機修好,不但換了新的屏幕和電池,連外殼也是全新的,看起來和新手機沒什麼區別。不得不說,當年諾記手機的質量是真好。
拿到手機之後,我用最快速度悄悄把和湯小姐的短信記錄全部刪除掉。這部手機是諾基亞N73型號,維修費就花了一千多港幣,鄭先生掏的錢。出了手機店,我倆又回到那家茶餐廳,鄭先生對我說了他和湯小姐之間的事。我臉色發白,嘴脣發乾,萬沒想到這麼怪異的事也能被我遇到。
那塊所謂的怨骨,其實就是湯小姐自己的。
這個鄭先生並不是什麼專門做僞裝工藝品的湯小姐朋友,而是她的上司,也是公司老闆,湯小姐生世就在鄭先生的公司工作。兩人在半年多前出差的時候住在同一酒店,因爲客戶滿了沒地方,只好又擠在同一房間。半夜鄭先生爬上湯小姐的牀,湯小姐因爲他是老闆,又對他有些好感,也就沒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