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詢問了價格之後,Y先生同意了,準備當場就付定金。我取出一張紙,是事先就打印好的“協議書”,上面註明,乙方從甲方請得泰國供奉物之後的三個月,如有明顯效果,必須將供奉物原樣退回,如故意違反,則需賠償甲方十萬元人民幣。
Y先生看了這份協議書,不由得笑了,別說他,其實我也想笑,這恐怕是所有牌商中的先例,誰也沒見過買泰國佛牌還要籤協議書的。
方剛說:“這也是爲了你好,畢竟是陰牌,有時候效果雖好,但供奉者時間一長難免供奉出錯,到時候就會很麻煩。你要是同意,咱們就可以立即成交,阿贊登康師父馬上回馬來西亞開始製作和加持佛牌。”
“行,那就這樣吧!”Y先生把牙一咬,從皮包裡取出五千元人民幣交給我,做爲定金。
登康改訂了從香港飛到馬尼拉的飛機,先行離開香港,臨走的時候給我和方剛服用了臨時解降水,能支持一個月。我和方剛也把Y先生送到機場,讓他先回北京等消息。十幾天後,登康將佛牌直接寄給北京Y先生的地址,Y先生打電話給我,問這塊佛牌要怎麼用。
我說:“他應該同時附有一張紙吧,上面寫着漢語拼音的,那個是心咒,用來給佛牌做入門的。也就是你和佛牌之間的協議,你把它先背熟,在午夜時分無人的時候,將佛牌合在掌心舉過頭頂,再連念三遍心咒,以後就可以開始佩戴了。不戴的時候放在桌上,用酒、煙、鈔票和各種生活用品來供奉,最好都是男人用的,因爲這個死者是男性。”Y先生表示明白。
第二天上午,我接到了Y先生的短信:“昨晚念這個咒語之後,渾身發冷,睡覺的時候夢到躺在冰窖裡,後來又夢到在火爐中,給熱醒了,全身都是汗,這是怎麼回事?”我說這是正常現象,與陰牌發生感應都這樣,說明它開始認你爲主人了。
幾天後,Y先生又說,他總是夢到有個男人在夢裡和他說話,問他有什麼要求,Y先生就在夢裡說他想再次出名,當大歌星。那男人沒回答,只是擺弄着一根長長的繩子。
我說:“這個男人就是佛牌中那位橫死的陰靈,他已經是鬼了,要用自己的方式幫助你,你別忘了經常更換新鮮的供奉品,尤其是煙和酒。”
賣給Y先生佛牌之後,我就和方剛去了老撾尋找阿贊巴登,登康則回到馬來西亞。這其中的經過先放下,讓我們把Y先生的事講完。
之後的一個多月中,Y先生在媒體中的曝光率增高了。說實話,像這種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火起來的中國搖滾歌手,到了新世紀已經沒什麼人注意,除了崔健還保持着比較高的知名度,其他的全都過了氣。偶爾有新聞,也都是與他們有關的名人,或者負面報導,比如竇唯的新聞多半與王菲和女兒有關。
而Y先生不同,他的新聞既不是出新專輯,也不是*,卻是跟某內地當紅女明星傳出緋聞。奇怪的是,很多媒體都高調報導此事,讓Y先生的網絡搜索量激增。
看到Y先生的變化,我是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Y先生開始出名了,擔憂的是這似乎並沒給Y先生帶來實惠,也怕Y先生不買賬。又過了兩個月,Y先生在某次面對媒體採訪的時候,說:“在我眼裡,現在中國所有的紅歌星都是小丑,放在二十年前,給我提鞋都不配。”這番話在網絡上引起熱議,不少歌星紛紛抨擊,說他是想出名想瘋了。
然後Y先生確實推出了一張新專輯,我還特意從網上聽了一遍,說實話沒什麼新意,恐怕也火不起來。但之後讓Y先生揚名的,不是他的歌,而是他的行爲。
那次打開網絡,新聞網站的頭條就是Y先生開車在路上和人相碰,口角中Y先生從後備廂取出一把長管鉗,將對方的車砸爛,被趕來的警察抓進派出所。後來有人爆料,對方竟然是京城某高官,最後Y先生賠錢不說,還拘留十天。我連忙把這事告訴方剛:“總覺得Y先生有些不對勁,紅倒是沒紅起來,反而惹了不少禍,你說是不是陰牌的副作用?”
方剛說:“鬼才知道,你讓陳大師去找他吧,把佛牌退回來。這傢伙看來沒有走紅的運氣,連賓靈也幫不了他。”
我連忙給陳大師打電話,讓女助理小凡轉告他,通知Y先生交還佛牌。幾個小時後,小凡回覆我,說Y先生並不同意歸還佛牌,說效果還沒見到,過倆月再說。
之後,網絡上陸續曝出Y先生的各種*,打記者、砸汽車、罵保潔,後來居然是他父母報案,說Y先生在家裡經常用刀威脅兩人,還說着很多語無倫次的話。我非常擔心,因爲這行爲和賓靈牌中那位上吊而死的男人一模一樣。
爲了不再發生之前那些悲劇,我讓陳大師找藉口將Y先生請到香港,說是要讓法師對佛牌再次加持,以達到最好效果。Y先生沒防備,就來到香港,將佛牌交給我,寄去馬來西亞加持。然後我告訴他,那塊佛牌在加持過程中發生碎裂,已經完全沒效果,希望Y先生能等一段時間,遇到更好的佛牌時會補給他一塊。
Y先生很不高興,指責我們辦事不力,但也無可奈何。陳大師畢竟是有頭有臉的人,Y先生也不敢對他發脾氣。
過了二十來天,在Y先生的不停催促下,我託方剛弄了條正牌給Y先生寄去,說是泰國最有名的寺廟的龍婆師父加持而成。那牌不是假的,但卻沒什麼法力,Y先生佩戴一段時間後說效果不佳,我讓他長期佩戴,慢慢就有效果了。
之後就是一拖再拖,最後Y先生也沒時間顧這個事,因爲他在三里屯某朋友開的酒吧中喝酒,醉後與人打架來,用瓶子把對方紮成重傷,被判半年徒刑,估計就算出來,他也沒心思放在佛牌上了。
這是我牌商生涯中,爲數不多的能從客戶手裡把邪牌討回來的案例。幫登康策劃的翻身仗沒打好,我和方剛也不想再替他出主意,此後他也不怎麼來香港了。
把時間拉回到剛將佛牌賣給Y先生之後,我和方剛辦好手續,從香港輾轉飛到萬象,沿途一直向北,來到這個叫“孟鬆”的偏僻地方。
我是首次來老撾,這國家很窮,要是論經濟水平,估計在全世界一百多個國家中得排到後二十位去。孟鬆在老撾地圖上應該是第三級行政區劃,相當於中國的縣,但到了這裡才發現,還沒有中國的鄉鎮大,頂多算是個村寨。
老撾文是從古代上座部佛教語言巴利語和印度的梵語演變過來的,而老撾語和泰語幾乎能通用,所以我能聽懂不少老撾語,方剛的泰語比我好得多,就更方便了。我們總算在當地人手裡租了間茅草屋住下,再向當地人打聽附近有沒有巫師和神漢一類的人,有個人指給我們,說山腳那邊有個小村莊,似乎住着一個修法的人,據說能通靈治病,但他沒試過,也沒見過。
我倆按當地人的指引方向來到附近山腳,果然這裡有個小村落,全是簡陋的茅屋,赫蒙族人居多。這村落極窮,村民的房子幾乎和豬圈、雞窩建在一起,但村裡的孩子們臉上卻都帶着幸福的笑容,看上去比城裡的孩子快樂得多。打聽之下得知,這裡有個修法的師父,名叫布農,但進山好幾天沒出來,聽說是去找一個住在山中、死後變異了的法師遺體。
聽到這個消息,我和方剛互相看看,都聯想到了一個很熟悉的名詞:山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