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懷疑這老哥是不是故意的,因爲下午兩點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泰國地處熱帶,更是如此。在那個時候逛夾肚夾,沒有涼帽能把人曬成幹。但既然對方發了話,我也只好照辦。方剛又囑咐我,用耳機連接手機,戴在耳朵上假裝聽音樂,隨時準備接電話。
從羅勇出發,乘大巴車來到曼谷,雖然看不到,但我心裡知道這時至少有兩個人在暗中監視我,一個是方夫人派的,另一個是方剛的朋友。爲了不引起警覺,我假裝搖頭晃腦,其實耳機裡什麼聲音都沒有。
到了曼谷轉乘來到夾肚夾附近的車站,按方剛的囑咐,我下車就得撥通他的手機,然後保持通話狀態,但還得注意儘量別讓人看出我是在和人通電話。爲了不遮擋視線,我連涼帽都沒戴,太陽就在頭頂曬着,半絲風也沒有,把我熱得直流汗。
在入口處我拿了一份夾肚夾市場的地圖,邊走邊有規律地點頭,像是聽歌。“按地圖走到XXX區,然後一直朝北走。”耳機中傳來方剛的聲音。我心裡這個緊張,不知道這幫人到底在搞什麼鬼,所有人都知道,就瞞着我。
按方剛的指引走了近半個小時,從密集的攤位區來到巷外,看到一夥流動樂隊邊唱邊跳邊敲鼓地迎面走過來。要說也真巧,那領頭唱歌跳舞的女孩,居然就是我以前遇到過的中泰混血。在唱歌的間隙她也看到我,就衝我招手。
“田七,真是太巧了呀!”我走到樂隊近前,那女孩拉過我的手,笑着說,“好久都沒看到你啦!最近在忙些什麼?”我連忙說一直在國內。耳機中傳來方剛的聲音,問我在跟誰說話。我不方便回答,因爲那女孩還拉着我的手跟我敘舊,讓我不好意思馬上就走。心想反正也耽誤不了幾分鐘,就和女孩多聊幾句。
方剛在耳機裡說:“臭小子,別泡妞了,快走!”
我對那女孩說要去和一個朋友碰面,下次再和你聊。她說換了號碼要我記下來。我掏出手機正在按鍵記錄的時候,忽然覺得後背很發癢,就伸手撓了撓。可但沒解癢,還有些發熱。後背是當初阿贊Nangya給我刺的經咒,有驅邪保平安和轉運的作用,在之前的幾樁生意中,偶爾遇到陰氣重的一些場合,後背就會發燙。
因爲我不是來逛市場,而是當誘餌來的,所以立刻警覺起來,左右看了看,並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正在我四處尋找疑點的時候,看到有一對男女迎面走過來。
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這對男女很奇怪,女的大概四十來歲年紀,但長得挺漂亮,而男子皮膚很黑,雖然身體強壯,但身高比那女人還矮,怎麼看也不像情侶或夫妻,說是姐弟似乎也不太可能。最主要的是,那男人看起來很眼熟,我一邊在手機中記錄混血女孩的手機號碼,一邊在腦子裡搜索,很快就想起來了:是阿贊久。
也許是阿贊久已經把我忘記,他看都沒看我。我認出阿贊久之後,馬上又覺得旁邊那中年女人也似乎在哪裡見過。記完電話號碼,那對男女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我注視着中年女人的臉,忽然想起以前在雅加達,我們解救阿贊Nangya的時候,在曹老闆住宅對面的樹林裡,我曾經用望遠鏡觀察過曹老闆的別墅,那時曹夫人會站在二樓的陽臺。雖然比較遠,但五官和氣質還是記得的,這中年女人就是曹夫人!
雖然我知道曹夫人去找過阿贊久,但沒想到他倆居然能出現在夾肚夾市場。這麼巧?我不相信巧合,心想肯定是有什麼原因。我正在疑惑着,連那中泰混血女孩和我揮手告別都沒注意。
“電話號碼記沒記完?”耳機中傳來方剛那極不耐煩的聲音。我低聲回答記完了,正在繼續走,再告訴他看到阿贊久和曹夫人了,剛從我身邊走過去。
方剛連忙問:“有沒有認出你?”我說阿贊久根本就沒看我,而曹夫人沒見過我,也不可能認出來。方剛這才鬆了口氣,告訴我等他們兩人走出大概二三十米的時候,我就折回去跟在他們後面慢慢走。
我沒學過盯梢,但夾肚夾市場的週末人多而雜亂,所以雖然在曹夫人和阿贊久後面跟着,但就算他們回頭看,也注意不到我正在跟蹤,反而我有時候還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免得跟丟了。
大概跟了不到十分鐘,我忽然發覺前面的目標少了一個,只有曹夫人,而阿贊久不知道跑到哪裡去。曹夫人顯然也在尋找,她在人羣中左顧右盼,我心想難道這兩人自己走散了?反正曹夫人也沒見過我,於是我快速朝曹夫人走過去,並在耳機裡低聲告訴方剛發生的事。
就在我加快腳步時,忽然看到有個熟悉的人影慌亂地坐在路邊某水果冷飲店門口的太陽傘下,這是一位中年女人,背對着我,我經過她身邊時,下意識回頭看了看,居然是方夫人!
我慢下腳步,她假裝不認識我,把身體側過去坐,對面還坐着一名男子,身穿黑色半袖衫,皮膚黝黑,頭髮在腦後扎着,臉上刺了很多圖案,有意無意地用眼角瞟我。我的心臟怦怦直跳,在思考要不要轉身離開,同時向方剛彙報。我只能看到方夫人的側臉,她回了一下頭,和我四目相碰。從眼神中,我能感覺到她並不驚訝,明顯早知道我在這裡。其實我也沒有過於驚愕,畢竟方剛指揮我從羅勇一路來到曼谷的夾肚夾市場,目的就是當誘餌,但沒想到跟蹤我的並不是別人,正是方夫人自己。
方夫人的眼神充滿了怨恨與狠毒,看得我渾身發毛。他對面坐的男子很有可能就是降頭師,我嚇得站在原地沒敢動,擡手假裝擦鼻子,以掩護自己對着麥克風說話的嘴:“我看見方夫人了。”
“她有什麼動——”方剛的話只說出五個字就斷掉,我以爲掉線了,拿出手機看看屏幕,通話還在繼續。我打算轉身離開,忽然看到不遠處的曹夫人呆呆地站着,目光呆滯。她緩緩把右手伸進背在肩上的黑色皮包中,似乎在掏什麼東西。同時也朝我這邊走過來。
我異常緊張,難道她發現我了?可在我的記憶裡,曹夫人根本就沒有見過我啊!我後退幾步,想混進人羣裡溜走,曹夫人愣愣地走過來,卻徑直進了水果冷飲店。
看來是我想多了,也許曹夫人覺得阿贊久可能去了哪家店鋪去找自己吧。方夫人看着我,臉上露出既怨毒又不屑的神態。對面的男子慢慢站起身,我心想難道他也會鬼王降,不用降頭油就可以施降?不然在我已經發現他的情況下,他要怎麼對我下手呢?
正在這時,曹夫人又從冷飲店中走出來,手裡拿着一柄工作人員用來切水果的尖刀。這是要幹什麼?我心虛地確定她已經發現了我,至於是怎麼把我認出來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跑了。
就在我轉身想開溜時,曹夫人握着尖刀,正從方夫人所坐的那頂太陽傘旁邊經過。她猛地把刀朝方夫人的脖頸處扎去,當刀子插進方夫人那白嫩漂亮、保養得當的脖子時,她還在看着我冷笑。瞬間臉色就變了,想轉頭去看是誰扎的她,可曹夫人右手牢牢地握着刀柄,而整個刀身幾乎都沒在方夫人脖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