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塗!”
賈同山暗自罵了一聲,一抓剎把,腳踏車“吱”的一聲穩穩停住,屁股一撅雙手拎起龍頭右腳在地上一蹬,整個車子原地滴溜一轉,車頭已換了方向。
“都別追了,回曹府救人。”
大張猛一剎車,坐在後座的一名警員猝不及防“咣噹”一聲摔倒在地。
“頭,那兩怪物不見了。”
“得,得,先回曹府……”賈同山一陣煩躁,剛那兩怪物在曹府傷了不少人,萬一曹縣長也在其中那就全完了,自己怎麼就主次不分,傻呵呵的來追怪物。
一隊人急急騎到曹府,王哥和小愣子正擡着一人朝警車走去,賈同山心裡一驚扔下腳踏車就奔了過去。
“誰,誰傷了?”
“是……是包局長。”歪頭一瘸一拐的在旁跟着。
“老王,局長怎麼樣了?”賈同山跑到近前纔看清,包局長左胸血水咕咕直冒,頭歪斜着嘴巴張的老大。
“不行了。”王哥搖了搖頭。
“大張,趕緊開車送局長到醫院搶救。”說完,賈同山衝進曹府大院。
“表哥,表哥,我爸受傷了。”曹丹丹帶着哭腔喊道。
“哪裡傷了?”賈同山咯噔一下,兩步就跨到曹瑞海身邊。
“同山,沒事,先救重傷的。”曹瑞海右肩綁了一條毛巾,胸前全是鮮血。
“曹縣長,警局裡的人都來了,我帶您先去醫院。”他攙扶起曹瑞海彎腰想背起。
“同山,我能走。”
“子恆,剛多虧你啊,否則我這條命要丟沙金了。”白西崇臉色蒼白,雙手微微發抖。
曹丹丹在後白了一眼,剛她看得清清楚楚。怪獸在大院傷人時,屋內賓客中白西崇第一個往外跑的。曹瑞海在後拉都沒有拉住,只得跟了出來,剛到大門一隻利爪就揮向了白西崇。曹瑞海在旁猛得一推,怪獸利爪沒有抓到白西崇,一下掃到他的肩膀,重重摔到門框之上。
“西山兄,你命大福大,要真在我這裡出事,可讓我如何對嫂子交代。”
“子恆,這份情我記下了,年底省府見。”
“好,西山兄,那多謝了。”曹瑞海心頭一寬,莫名其妙跑來兩頭猛獸傷了不少人,都是沙金有頭臉的,雖說是意外,但沙金以後難待下去了。今日無意之間救了白西崇一命,他定然會全力幫忙去省府任職事宜,年底前就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
……
“媽的!”儲棟樑狠狠踢飛路中間一塊石子,紅旦的死,張科長的死,失蹤的娃,會發光的鐵牌,怪獸,一股腦兒涌了過來。這是怎麼了,難道正如紅旦說的,要出大事了?回想起紅旦說這句話的眼神,儲棟樑不禁一凜,難道紅旦發現了什麼?
東邊的天空涌起了一大片烏雲,一陣風吹過,地面上捲起一尺多高的氣旋,夾雜灰塵落葉飄到城隍菩薩背後落了下來。一擡眼,看到包三爺低着頭拉着收糞車走了過來。
“喲,包三爺,這麼熱天還出來?”儲棟樑閃到路邊,讓過糞車。從小到大包三爺的糞車天天在“將軍弄”走過,兩人熟的很。
包三爺停了下來順手扯過搭在車把子上的破毛巾擦了把汗:“小哥,你沒去曹府那看熱鬧?”
儲棟樑一愣:“曹府?曹府怎麼了?”
包三爺回頭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呵呵,出大事了,死了一堆,聽說縣太爺都差點沒了。”
“有這種事?”
“可不是麼,那幫黑皮在曹府門前遇到兩頭鬼魅,幾十條槍都沒能攔住,竟然硬生生讓那兩頭鬼魅闖進了曹府。”包三爺嚥了口吐沫,“曹府內正辦壽宴,那麼多人還得了,死了一大片。”
“三爺,您老親眼瞧見的?”儲棟樑還是將信將疑。
“可不是?我聽說後跑去一看,曹府門前血跡斑斑,還有七、八個黑皮端着槍在那呢,呸!都是什麼東西,狗,不去幫找娃,就知道拍有權有錢人的馬屁。”包三爺這幾年拉糞車,沒少受街上巡邏警察的氣,話鋒一轉狠狠罵了起來。
儲棟樑皺了皺眉頭,摸出一根香菸遞給了他:“三爺,消消氣,那兩頭鬼魅打死沒有?”他一下想到昨夜遇到的怪獸。
“沒,聽說傷了,正挨家挨戶找呢。”包三爺突然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指着儲棟樑身後,“小……小哥,屋上,屋上……”
“三爺,您老故意嚇我……”儲棟樑知道包三爺喜歡逗他,笑着回過頭去,臉慢慢僵硬了,路邊屋頂上趴着兩頭怪獸正呼呼喘氣,紅紅的大舌頭不停地舔着嘴角邊滲出的血液。
“三爺,別動,傷了的野獸更會襲擊人。”
“那……那咋辦?”包三爺叼在嘴角的香菸掉到了地上。
儲棟樑緩緩轉過身,退到糞車邊上,眼睛瞄了瞄路邊亂磚:“三爺,要是它們過來,操起地上磚頭打。”
“好……好。”
兩頭怪獸在屋檐邊趴了片刻猛得一躥跳到路上。
“啊……”包三爺扭頭就跑。
“媽的。”儲棟樑蹲下身子抓過半塊磚,死死盯着兩頭怪獸,這麼近的距離,根本沒法跑脫。怪獸低吼一聲並沒有向他撲來,一縱身跳入倒塌的城隍廟內很快不見了蹤影。
“老子命大。”儲棟樑愣了片刻大笑一聲轉身趕緊跑開。
……
……
“嘩嘩……譁……啪啪啪……”
這陣雨下得極猛,胡亮洪和老六子剛鑽進氈房,屋外四下起了雨霧,雨點聲落在氈房上響成一片。
“胡把頭,這十塊光洋拿着。”老六子樂呵呵地掏出布袋扔在了桌上,剛已收到消息,二百口銅缸完好無損入了韓府倉庫。
胡亮洪拿過布袋掏出五塊銀元推到了老六子面前:“六叔,常年受您老恩惠也沒啥能謝的,我就借花獻佛,這五塊光洋您老拿着喝杯酒。”
老六子拿起一塊銀元掂了掂:“胡把頭,這些都是碼頭兄弟們血汗錢,我拿不合適,再說你六叔還能少這五塊光洋?”說罷,呵呵一笑。
胡亮洪起身拿過暖水瓶給老六子茶杯續上熱水:“六叔,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擼過五塊光洋又塞進了布袋,“六叔,按道理不該問,剛那船上女子是韓府的?這麼大的雨他們也不肯歇着,怎麼掉頭就走了?”
老六子臉上閃過一絲疑惑,望了望四周在氈房躲雨的碼頭苦力,壓低聲音說道:“六叔實話實說,那娘們不是韓府的,我也是今日第一次見到。”
胡亮洪一曬:“倒是像個押貨的,只是從沒見過娘們押船,而且是這麼漂亮的一個娘們。”說罷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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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子搖了搖頭:“能在河道上行走的女人都不簡單哦,特別是這種漂亮的女人,不是你我能沾的上的。咦!這雨說停就停了,行,我得走了,還要去‘將軍府’張科長那磕個頭,唉,人啊,假的,說沒就沒了。”
胡亮洪聽到“將軍府”三字不由得關切起來:“六叔,誰沒了?”
“還不是那縣府財局的張科長,聽說昨晚遭了賊被捅死了,一大早的就到韓府報喪,還在北園飯店定了幾天喪席。”說完老六子起身拍了拍屁股鑽出了氈房。
老六子一走,胡亮洪忙叫過幾個年歲大的工友低聲吩咐了一番,拿過裝有十塊銀元的布袋又從衣服袋中掏出五塊放進去,遞給面前之人。幾人拿着錢匆匆走了,胡亮洪站在外楞了一會也匆匆離開了碼頭。剛老六子說“將軍府”有人被殺,而儲棟樑來時一個字都沒有提,他覺得有點不對勁,紅旦砍了男人自己上吊死了,決定一併看看。
……
……
韓棟樑剛走到陋巷暴雨就鋪天蓋地落了下來,只得躲在一處屋檐下避着。紅旦的家就在前面不遠,一想到她夫婦兩人都橫死在屋,心裡堵得慌慌的。上午胡亮洪已繃着臉關照,不許他再踏進紅旦家半步,一個被砍死,一個上吊,貿然再進去被人看到說都說不清,更何況紅旦還躺在牀上。
“姐,對不起啊。”雨一停,他狠狠心立刻離開朝“將軍弄”走去。
“長官,我真沒有做啥啊。啊,別打我啊,啊……”
前面傳來一陣慘叫,儲棟樑眯眼一看竟然是包三爺被幾個警察攔着,已經打倒在地。
儲棟樑連忙跑了過去:“哎哎,幾位長官,別打了別打了。”他掏出煙盒一人發了一根。
“孃的,你說沒幹壞事,下這麼大雨也不躲躲跑那麼狠幹嘛?”警察接過煙伸直脖子探到儲棟樑點着的火柴前。
“幾位長官,包三爺是本分人,就是那天天拉着糞車收糞的那位啊,不是壞人,不是壞人。”儲棟樑一一點着香菸賠笑着說道。
“孃的,我說怎麼臉熟呢,否則早打癱你了。”幾人說着槍往身上一扛揚長而去。
“呸,黑狗,黑狗。”包三爺狠狠咒罵拽着儲棟樑胳膊爬了起來。
“三爺,不是我說你,被打又不是一次了,還不離他們遠遠地?”
“我還不是剛嚇了,只顧拼命的跑。”包三爺指了指溼漉漉的衣服,“世風日下,見我這樣就以爲是偷兒?咦!小哥,你沒事吧,那兩頭……”
儲棟樑見周圍圍着人,一把拉過包三爺:“走,我陪你去把糞車拖走。”
路過陋巷時,儲棟樑驚異的瞥見紅旦家裡幾個碼頭兄弟在忙碌着,好像胡把頭也在。他閉了閉眼沒敢停留,陪着包三爺到了倒塌的城隍廟前。
“小哥,那兩頭怪物到哪去了?”包三爺膽怯地問道。
儲棟樑隨手指着漕河說道:“都鑽水裡了。”
“那就好,那就好,不對啊,都鑽水裡了,那這河豈不是有危險了?”
儲棟樑一摸頭,隨口一說忘記包三爺天天要到碼頭刷馬桶了:“沒事,估計撐不了幾時了,我看它們腸子都掛在肚子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包三爺終於放心了,拖起糞車就往前走。
儲棟樑一把拉住了他:“三爺,看到那兩頭怪物的事千萬不要與他人提啊,曹府警局都在找呢,你要是提了,他們就要逼着你帶路到處找。”
“謝謝兄弟,不敢提,不敢提,否則糞車都拉不成了。”
儲棟樑沒敢再從陋巷走,他覺得每次走到那都要放聲痛哭一番,胡亮洪的警告讓他越來越覺得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不簡單,此時千萬不能再生亂了。沿着城隍廟邊的路向東繞了一個大圈回到了“將軍府”,大院裡依舊往來之人不斷,花圈都擺了半個院子。剛一場暴雨,紙人紙馬溼透,張家人乾脆全部堆到一邊,又重新佈置了新的。
儲棟樑悄悄上了二樓,關好房門躺在了牀上。翻了兩個身他又爬了起來,從箱子裡拿出幾件冬衣遮住了前後窗戶,屋裡頓時暗了下來。他拿過銅盒上上下下又仔細端詳了一番,盒子裡的鐵牌究竟是什麼,怎麼會發光?那張地圖上寫的“無常府”究竟是何地?愣愣地想了許久毫無頭緒。他拉開銅條打開銅盒,取出鐵牌細細看着,鐵牌並沒有像昨晚那般發出光芒。
“媽的,什麼玩意。”儲棟樑咕噥着,鐵牌在他手裡顛來倒去反覆看着,突然一團柔和的白光在鐵牌上散發出來。
“嗯?”他心中一動,剛纔似乎摸到了鐵牌背面雕着的彎月。難道彎月是開關?儲棟樑心中一喜,忙用拇指使勁摁了摁彎月。柔和的白光瞬間明亮起來,一下子照的屋內亮堂堂的。
“嚯!”儲棟樑興奮地站了起來。
“啪!啪!啪啪啪!”
有人在外敲門。
“樑哥,你在屋裡嗎?”張菲的聲音。
“啊,啊,在在,有事嗎?”他連忙把鐵牌塞進了銅盒,打開箱子藏了進去。
“待會一起去飯店吃個飯啊,姜海說要好好敬你兩杯酒。”張菲聲音越發柔和起來。
“好,好,待會一定去。”儲棟樑並沒有開門,在屋內應着。
“樑哥,那我先下樓了,待會走的時候再喊你。”張菲的聲音裡透着一絲失望。
儲棟樑側耳聽了聽,從箱子裡拿出銅盒打開,鐵牌的光芒已經不見。他沒敢使力,用拇指擦了擦彎月,剛摁的太重,一下屋內那麼亮堂差點被外人發現。
一團柔和的白色光瞬間芒籠罩住鐵牌,形成了拳頭大的光圈,慢慢地越來越大,一支菸的功夫,整個房間裡瀰漫着淡淡的神秘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