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亮洪當過兵,大小戰鬥無數,自然對槍炮聲極熟。
西城門槍聲起時,正準備脫衣睡覺,聽到猛烈的槍聲不禁大吃一驚。
功城!有人馬攻城!胡亮洪側耳聽了片刻,有了判斷。
沙金縣城自曹瑞海主政後,一直較爲平靜,也較爲幸運,沒有遇到兵禍。
往西兩個縣就沒那麼幸運了,不是有土匪騷擾,就是有軍閥爲搶地盤相互攻擊。不論誰佔着,總要搜刮一番。白花花的大洋,就這樣進了那些兵痞、土匪的腰包。
沙金縣城,可是92師長官武寒鬆地盤,有正規軍駐防,誰那麼大膽子?
眼下江湖門派聚集,都在打着儲棟樑無常令牌主意,難道還有帶兵的想趁火打劫?
想了會,胡亮洪穿好鞋襪,出了院門向將軍府走去。
儲棟樑傍晚時曾去過碼頭,胡亮洪知道他在家。
街上空無一人,四周屋子也都黑着。亂世之中,聽到槍聲,縣城居民都知道如何自保,不出屋,不開燈,以防賊兵見了太過顯眼。
西城方向,不知是民房燒着,還是城門着了火,火光映照着,夜空紅光一片。
將軍弄內幾盞路燈如同鬼火一般,混混暗暗照着地面,把人影拖的老長。
胡亮洪正往前走,一擡眼,瞥見兩個黑影從弄堂上方閃過。
他心中一驚,這兩人輕功不錯,躍過弄堂竟然無聲無息。
怕兩人對儲棟樑不利,胡亮洪疾跑數十步到了“將軍府”大院門前。
還未跨進大院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衝入他的鼻孔。
不好,他暗自叫了一聲,閃在院門邊朝裡張望。
將軍府大院內樹影婆娑,青石板地面橫七豎八躺着數人。
“棟樑!”
胡亮洪一聲驚喝,拔出別在身後的長柄利斧,手電朝地下躺着的人照去。
手電光照過,他心頭稍稍鬆了口氣,地面躺着的全都穿着緊身夜行衣,不會是儲棟樑。
地上幾人都已斷了氣,六個年輕男子,胸口被利器穿透,地上大灘血跡。
其中一人瞪大眼睛,如同見了鬼魅。
上了二樓,儲棟樑房門虛掩着,屋內不見人影。
“啊!”
“嘭!”
“撲通!”
有人從屋頂摔落到院內。
胡亮洪忙閃在一邊向院內探看,地上又多了兩具屍體。
“棟樑,你在嗎?”胡亮洪朝四周看了看,並未發現儲棟樑身影。
“大哥!”儲棟樑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透過密密枝丫,胡亮洪發現樹頂立着一人。
縱身一躍,儲棟樑落到陽臺上。
“棟樑,沒事吧?”胡亮洪一喜,原來儲棟樑一直躲在院內大樹上。
“沒事,都是些三流角色,哼哼,這點手段竟然敢窺伺無常令牌。”儲棟樑輕鬆笑道,“剛從師父那學了九宮飛劍之法,果然威力十足。”
胡亮洪見他連殺數人依然輕鬆,不禁眉頭一皺。
“棟樑,既然是江湖上三流角色,給點苦頭吃吃便是,何必趕盡殺絕?”
“大哥說的是,剛我也是過於緊張,不敢試探對方實力,直接下了辣手,以後注意。”儲棟樑聽出了胡亮洪不滿,忙說道。
“唉,別,眼下沙金縣城龍蛇混雜,誰又知道對方底細如何。萬一遇到狠角色,反而壞了自己性命。剛那句話大哥說得不是,該下狠手決不可手軟。”胡亮洪嘆道。
“嘿嘿,那大哥還是贊同了?”儲棟樑嘿嘿笑道。
“這是不得不爲之。”胡亮洪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
“大哥定是菩薩轉世,心懷慈悲,棟樑記住大哥教誨了。”儲棟樑收住嬉笑神色,恭敬地說道。
“棟樑,剛聽你說師父教了你九宮飛劍,你拜師了?”胡亮洪知道儲棟樑是自學成才,疑惑地問道。
“大哥,萬宗門談門主收我爲徒了,還送了九把隕鐵劍。”儲棟樑手上兩把短劍在袖口擦了擦血跡,遞給胡亮洪。
“喲,好壓手,好涼,不是凡品。”胡亮洪手電照了照,黑漆漆劍身中隱約泛着紅光。
“師父說這九把飛劍是萬宗門歷代門主相傳,當然非同一般。”儲棟樑頗爲得意。
胡亮洪遞還給儲棟樑,亮起手中斧頭,黑黝黝,散發着冰冷金屬氣味。
“棟樑,這是那把鋼叉化開後打造的,一把斧頭,一把匕首。我試過了,連劈數塊石頭,刀刃一丁點兒都不卷。”
胡亮洪知道儲棟樑身上有吧“虎嘯”匕首,現在又多了九把飛劍,也就沒再把匕首送他。
“大哥,有了這兩把東西,也算是如虎添翼,我再送你一件防身夾襖。”說着,他從木箱中拿出一件青色夾襖。
胡亮洪伸手接過,極輕巧,內膽應是填了薄薄一層棉絮。再上下細看,並無特別之處。
“大哥,你看裡子。”儲棟樑呵呵一笑。
胡亮洪忙翻開夾襖,裡子挺薄,摸上去滑溜溜的,不像是普通布料。
“大哥,這是在月亮城獵殺的妖禽飛翼上的一層皮囊。看似平淡無奇,其實任你拿多鋒利的刀斧都無法砍破,我那把匕首半天也只能切開一尺多。”
“哦?這等稀奇!送我了你不是沒了?”胡亮洪眼中一亮。
“多着的。”儲棟樑又從木箱內拿出一件翻開攤在凳子上,“你知道是誰做的?”
“裁縫吧,你總沒有這個手藝。”胡亮洪笑道。
“三丫,包三爺的最小姑娘,前段時間跟人學了裁縫手藝,正張羅着開個裁縫店呢。”儲棟樑把那日之事說了一遍。
“這丫頭倒是機靈,青幫幾個頭目與我也熟,過幾日一起去看看。”
儲棟樑點了點頭,指着凳子上夾襖。
“大哥,砍一斧試試。”
胡亮洪有心試試這件夾襖耐刀槍程度,舉起斧頭低吼一聲,奮力砍下。
“嘭!”
木凳被斧頭力量震碎。再定睛一看,夾襖裡子毫髮無損。
“不錯,不錯,真是件寶物。”胡亮洪興奮地說道。
胡亮洪撿起地上夾襖,給儲棟樑套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事之秋,城內多了這麼多江湖人物,西城門那又不知誰在攻城,這幾日將軍府最好別在待着。”
“大哥,沒事。”儲棟樑壓低聲音,“這裡不是我一人,安堂主派了短槍隊在暗處守着的。”
“哦!那好,我竟然一點都未發覺。”胡亮洪詫異地說道。
“短槍隊的那些弟子都受過嚴格訓練。”儲棟樑嘿嘿一笑,拉着胡亮洪走到陽臺上。
院子屍體不見了。
胡亮洪大吃一驚,手電忙照了過去。
地上血跡也已清洗,空氣中不僅沒有血腥氣味,甚至聞到一陣淡淡幽香。
“好手段。”胡亮洪讚道。
“呵呵,既然來了,又藏着作甚?”儲棟樑突然望着屋頂喝道。
“啪,啪,啪!”
掌聲響起。
“儲大哥果然名不虛傳,竟然能夠看穿我的身形。”
對面屋頂突然現出一人,正笑嘻嘻看着儲棟樑和胡亮洪。
胡亮洪陡然一驚,要不是儲棟樑喝問,他根本未發覺對面屋頂站着一人。
“原來是幻晴姑娘,虧得在下剛聽從大哥吩咐,未隨意出手,否則傷了你,那如何是好。”儲棟樑聲音透着冷淡。
“那是小妹的不是了。”幻晴腳尖輕點,如一片葉子飄過,落到儲棟樑身旁。
“儲大哥,小妹因聽到城門那槍聲,正往那趕想看看熱鬧,瞧見一幫黑衣人往大哥府邸摸來,特意來看看大哥如何處置。”幻晴柔聲說道。
“多謝幻晴姑娘關心。”
儲棟樑暗自長吁一口氣,孃的,要不是看在你送了老子價值一萬兩黃金的珠子份上,老子當場與你翻臉,活捉了你。說得倒是好聽,難道老子傻子?還不知你來窺伺老子的秘密。孃的,要是捉了,老子也捨不得殺啊?這可怎麼是好?嗯嗯,老子牀反正空着,一個人睡也是寂寞,就扔牀上,嘿嘿。
“儲大哥,你是不是在想如何捉住我,然後嚴刑拷打?”幻晴吐氣幽蘭,笑着對儲棟樑說道。
儲棟樑一愣,難道她能看透人心思?
“嗯,棟樑,你與這位……這位幻晴姑娘說事,我先回去了。”胡亮洪向兩人拱了拱手,下了樓梯。
“請屋裡坐會。”儲棟樑指着房間大門說道。
“四處有耳,坐這裡也瘮得慌,不如我們去城門那看看雙方交火。”
“好,我也好奇,究竟是誰在攻打沙金縣城。”
儲棟樑回房間拎起帆布揹包背在身後,幻晴已站到樹頂,他縱身躍起,向西城門方向而去。
“就到那棵無花果樹上。”幻晴指着前方一棵大樹說道。
她飛躍的姿勢比儲棟樑不知好看多少,一會如雲彩飄過,一會如燕子掠過。
儲棟樑每次躍起就像一隻青蛙,永遠是這個姿勢。
“那邊是南北寺,沙金縣城內最大的寺廟,我們攀在樹頂上可不要褻瀆菩薩。”儲棟樑搖了搖頭。
“樹在寺廟外,菩薩不會這般小氣的。”幻晴格格一笑,縱身到了樹頂,輕盈之極。
無花果樹距離城門半里地不到,兩人居高臨下,城門底、城牆上一舉一動都收在眼簾。
城門附近搭建的大小棚屋都已燒燬,城牆頂上一處碉樓也燒塌了半邊。
遠遠見到曹瑞海正指揮着人擡水滅火,賈同山帶着一夥民夫正往城門旁運沙袋。
城牆之上,馬場駐軍一個個精疲力盡,躲在垛口旁歇着。
幾輛馬車上放着籮筐,正往一邊搬着。
馬車旁竟然是“三口燒”老闆韓凡仁。
“兄弟們辛苦了,帶點吃的慰問慰問也是應該的。”韓凡仁對曹瑞海說道。
“好好,有勞韓老闆,兄弟們還正餓着肚子。同山!同山!帶人送幾筐肉包子上城牆,告訴兄弟們,這是‘三口燒’韓老闆親自送來慰問大家的。”曹瑞海衝賈同山叫道。
“怎麼不見攻城的人?”幻晴站在最高處,城牆外不見一個人影。
“沙金縣城池深城厚,城防隊伍又是正規軍,對方可能知難而退了。呵呵,曹縣長我熟悉,不妨過去問問。”
說着,儲棟樑躍下無花果樹,到了地面。
幻晴也飄然而下。
兩人正想往城門處走去,廟門開了。
“施主留步!”
一個年輕僧人站在門口對兩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