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太陽破雲而出,冉冉升起,萬道金蛇四散開來,天地一片澄澈。
青書聽得這嬌脆女聲,不由一怔。
轉過頭去,陽光普照之處,少女身着淡藍綢衫,一雙眉毛秀氣的彎在眸上,挺直的鼻子鋪陳下來,飽滿的脣微微張開着,露出銀白的貝齒,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定定的凝望着他,不由讓青書稍稍失神。而尤爲讓人心動的,是那用盤鳳簪隨意紮起的一頭烏黑長髮都掩蓋不住的耳,那根簪子,青書記得很清楚,是母親用過的;少女圓潤如珠的耳垂纖塵不染,更襯得她清麗絕倫。他心裡騰起一股異樣感覺,也說不上是什麼,只是久久的,久久的縈繞不散,揮之不去。
武當金頂之上,日出破曉,空靈動人。
少女秀麗的臉龐由鎮定而失神,由失神而微亂,而後,卻是驀然甜甜一笑,雙手十分乖巧的放在腰前,福了一福,大大方方的道:“小妹周芷若,宋師哥安好。”青書“咦”的一聲,他確是沒想到會見到這位似乎是命中註定宿緣的女子,不由又是微微失神,頓了一頓,念頭數轉,眼睛瞥到周芷若頭上簪子,一抹奇異的微笑劃上嘴角:“周師妹好。”
周芷若微感奇怪,依她所見,這位素未謀面的宋師哥行蹤已成天下之謎,直至今日,少林、武當、峨嵋、崆峒這四派都仍在派人尋找於他,而自己一語道破他身份,他必然會大爲驚奇,出言相詢,然則眼前這個男子卻是鎮定如恆,嘴角依舊掛着莫名笑意,絲毫不以之爲杵。
青書再不說話,只笑吟吟的打量着她,眼神不斷遊移,看起來似乎頗是無禮。實則卻不含絲毫雜質,只是單純的欣賞目光。周芷若被他看的微微慌亂,臉色一紅,忍不住道:“宋師哥,你、你…”青書依舊笑着,白皙而英俊的面龐上笑意盎然,卻只是不語。
周芷若咬了咬嘴脣。她似乎不大喜歡這種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覺,微感嗔怒,但一轉念間,這一點點的怒氣,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無邊無垠。
漆黑的眼珠一個輪轉,周芷若跳上兩步,輕躍三尺。落在青書身前,笑吟吟一個拱手,道:“師哥,小妹多謝了。”兩人近在咫尺,呼吸可聞,青書頗爲享受的聞了聞少女發間香味,笑道:“謝什麼?既是師兄妹。何須這般客氣。”周芷若瞧他動作,似是頗有輕薄之意,不由又是嗔怒。但擡頭望見對方一泓秋水般地眸子,又是一怔,半晌說不出話來。
隔了好一會兒。周芷若方移開雙目,雙頰通紅,也不知是被這冉冉升起的太陽曬成這般,還是另有緣故。她定了定神,道:“滅絕師太將小妹從漁家領出,並接了小妹父親至峨嵋山頤養天年,直至家父離世,方送小妹來武當拜師。太師傅與師太座談半個多時辰。先前只談些武當、峨嵋舊事。後來卻是聽師太說起一樁事,而後對小妹說了這麼一句話:孩子。你可識得武當宋青書?,小妹雖然魯鈍,但也猜到,小妹能有今日,全憑師兄所賜。”
青書撫掌笑道:“不錯,不錯。小小年紀,能有此縝密心思,難能可貴不說,將來卻不知哪個男子要受苦了。”周芷若聽出言外之意,臉又一紅,低着頭道:“故而小妹欲親見師兄一面,以表謝意。”
青書搖頭笑道:“你我原本有緣,謝意倒是不必了。”他這一句“你我原本有緣,謝意倒是不必了。”,聽在周芷若耳中,卻又是另一番意思。周芷若曲解其中意思,不免誤會這位師兄有調戲之意,不由惱怒起來,但又不好發作,方要“哼”一聲以表不滿,卻見青書微一振袖,轉過頭去,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口氣吸進,青書運功三匝,肺腑一片清新涼爽。他百脈俱損,內功雖未倒退,但真氣卻多有損耗,非三月之功不能盡復,故而也就呆在這武當山上,寸步不離,一則能與親人朝夕相處,一則又能避禍世外,更能得當世第一的高手指點武功。想到此處,青書卻不由的後悔起來,早變通一番,便能早與父母相見,如今雖說父母倍加疼愛自己,但總覺得受之有愧,心中內疚久不能消,唯能寄望於後,好生贍養兩位高堂,纔是正道。
周芷若這一聲“哼”沒來得及問出口,卻聽青書問道:“師妹,你是從我娘那裡得到的消息麼?你之所來,想必是想問清楚,當年我如何令滅絕師太那般驕狂之人領你入峨嵋,又轉送武當的,是吧?”周芷若一怔,心中不由驚駭,自入武當以來,她心思便從未被人猜到過,便是張無忌那般聰明,與她日夜相處,也是難能窺測一二。其餘人等,更是難能猜出了。武當山上,周芷若八面玲瓏,哪方也不得罪,凡人與她相談,都如沐春風。畢竟武當少女弟子,男弟子卻何其之多?於她有意者多不勝數,卻始終不得寸進,由此也可見這女子手段委實厲害,便是張松溪,也是着實忌憚了三分。還好,還好,她入了武當。
周芷若向來便覺得,自己謀定而後動,表情隨時變化,掩藏心思,能看出端倪的,必然是當世少之又少、了不起地智謀之士。然而眼前這個清秀白皙的男子,卻將她的心思,明明白白,一清二楚的道了出來。如何不讓她驚訝?聽多了諸位師叔誇讚這位師兄聰敏博學,她一直不很服氣,自以爲憑自己才知,並不弱他多少。誰說女子不如男?但今日卻是生平第一次被人道破她心思,卻讓她有一種被人扒光了的感覺,臉上紅燙,低下頭去,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盈盈笑道:“師兄,你可說錯了呢。小妹的來意,其實是想問問,師兄這些年可過得好麼,那位黃衫的姐姐,可是……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