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自然是不能反抗的。
陰暗潮溼的監安大牢裡,到處散發着黴味和腐爛的木頭味,燈火微弱,昏暗不已。時不時地聽見幾聲老鼠叫。
隔壁的牢房空蕩蕩的,巫紫站在一處被陳年茅草鋪着的空地上站了很久,才挪動了雙腳。
對着外面靠在牆壁上打盹兒的獄卒說,“我餓了。”
獄卒被嚇了一個激靈,火頭上來,頗有些罵罵咧咧,但到底上頭沒有說怎麼將人處置,只罵了兩句便走了出去。
不多時又走了回來,端着一碗沒有熱氣的白米飯。
“菜呢?”她問。
獄卒一聽樂了,“階下之囚,能不能出去還難說,有了白米飯你就知足吧。”
牢房寂靜。
外面傳來交談聲,然後有腳步由遠及近。
安樂在她的牢房外停下,瞥了一眼地上沒有動過的白米飯。
看向牢房裡,立刻冷聲,“誰給她的橘子和椅子?!”
幾名獄卒跪在地上連連道着“沒有”。
安樂自然知曉這些獄卒不敢撒謊,於是看她,口氣不善,“你果然有古怪!”
吃完了最後一瓣橘子,巫紫才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動作緩慢,姿態猶如女王一般走近安樂。
“別來惹我,我心情不好。”
這話聽的安樂一愣,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她已經坐回了椅子上。因爲懷了孕,坐着的時候肚子看得很明顯。
安樂盯着她的肚子沉默了一會兒,陰森森的道了句,“不知道過了今晚,你這肚子還能不能留得住。”
巫紫微頓,有些緊張的問,“什麼意思?”
她忽地皺起了眉,在牢房中來回巡視,片刻之後冷了聲音,“你怎知禁巫陣?”
安樂似笑非笑,眼中森光,“什麼禁巫陣?”
同時擡頭往頂上瞧了一眼,“你說這鏡子?”
圓形的人臉大小的銅鏡,邊上有古樸的花紋,仔細看那花紋,竟是由不同的符文組成的,銅鏡泛着詭異的暗芒。
“是一個朋友送給我的。”安樂招招手,示意獄卒打開牢房門,然後說,“她說這個鏡子可以鎮住你這個……妖女,我本不相信,不過看你剛纔的臉色,想必她說的是真的。”
巫紫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掃了眼她完好無損的拇指。
勾了脣,“原來如此。她在哪裡?”
安樂裝傻,“誰在哪裡?”同時扯下腰間的鞭子走進牢房中。
獄卒們燃起了火把,照亮了牢房,她今日挽了髮髻,照得半張臉明媚,半張臉則隱藏在昏暗中。
她說,“想不到你和她們早就認識,這手指是她們治好的?”
這句話,是在試探安樂。因爲她想不明白,若她們早就認識,何以當初燕子和毗奴還多此一舉的追到伏沙城去,直接在皇城等她不就行了。
卻不妨發現安樂面露疑惑。
而巫紫更是疑惑,暗道莫非錯了?這手指不是她們用黑暗巫術治好的?不對,還是有什麼問題被她忽略了。
“比起我和她們認識的時間,遠沒有和你認識的時間早。”安樂忽然來了這麼一句,抖開了手中的鞭子,“我忍了許久,今日倒是可以算算賬了!”
巫紫隨着她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肚子,淡淡的笑了,“郡主要打我和殿下的孩子?郡主不怕殿下的怒火嗎?他可是很在意我和我肚子裡的孩子呢。”
安樂嗤笑,“打掉了,他就不在乎了。況且,他又不在皇城,也不是隻有你一個女人會生孩子!”
話落,對着肚子就是一鞭子!
巫紫怎麼可能不躲開,但想了想,終歸是慢了半分。
那一鞭子在她彎腰的時候抽在了她的後背,火辣辣的疼。她就勢摔在地上,又是一鞭子襲來,她頗有些害怕的躲在了椅子後。
整個過程,兩下鞭子,她躲避的動作遲鈍笨拙,狼狽至極。立刻引來安樂張狂大笑。
“郡主!”巫紫眼神慌亂,神色懼怕,有些惱怒,“你當真我不敢還手嗎?”
安樂笑得捧腹,指着頭頂,“你還呀!你還給我看看!哈哈哈。”
巫紫噌的一下從椅子後站了起來,指着安樂口不擇言,“你是個什麼東西?狗屁郡主,在我這個景王妃面前你什麼都不是!你仰仗的是什麼?是她們?手下敗將,有本事讓她們親自動手對付我啊!膽小如鼠,就會躲在暗處利用像你這種蠢貨!”
“該死的賤人!”安樂又是一鞭子抽過來,巫紫在她動手之前就已眼疾腳快的往後退了數步。
一鞭子抽散了椅子,巫紫輕蔑地笑了笑,再次給出評價,“蠢貨!”
安樂怒極,“你想死是嗎?我會成全你。但在此前,你得將不死秘術和你身上的所有寶物全交出來!”
這纔是真正的目的啊!儘管已經猜到了,她還是忍不住求證。不對,竟然多了一個目的。
巫紫下意識的用指腹摩擦着中指的玲瓏戒,玲瓏戒指普通人得到了沒有用,巫力低下的旁支更是沒有用。簡單來說,除了正統血脈,唯一可能有用的……
耳邊忽聞凌厲的鞭風,巫紫沒有動,沉浸在一直以來總是想到的問題卻總記不住的梗裡。
毗奴會使用的追蹤術等等術法都是出自巫族密本中,還有上次碼頭倉庫綁架的時候,她們所用的困陣也是出自密本。
這些問題表面聽起來是理所應當,可她現在終於明白了哪裡不對勁。按照旁支的能耐,怎麼可能會參透密本中深奧的困陣咒術!
唯一可能有能耐參透的,是那個至今尚未找到蹤跡的活了一千多年的屯族族長啊!
如果此前心裡頭的念頭是正確的,那麼就說明……
肚子上驟然傳來鞭痛,巫紫立刻護着腹部側身,看向安樂的眼神極冷,“你以爲憑這個禁巫鏡就想困住我殺了我?”
安樂嗤笑,揚了揚手中的鞭子說道,“我知道困不住你,不過,你真的以爲這只是普通的鞭子?”
紅眸一瞬而逝。
“鞭子上沾了禁巫血。”巫紫撫着肚子上的鞭痕,滲出的血染着她的指尖,腹中一陣暖流,快速暖便全身。
上次在碼頭倉庫,神碑已經說過,她肚子裡的孩子很強大,所以現在即便她受了禁巫血的壓制,腹中的孩子會自行處理掉禁巫血。
“安樂,在我的家鄉,有一種藥叫做‘安樂死’。不過你不用吃藥,我有辦法讓你安樂的死。”
巫紫笑盈盈的靠近,卻是嚇得安樂渾身一哆嗦。
“你怎麼……怎麼還能……”安樂看着她那雙泛着紅光的眼,心臟在恐懼的顫抖。
“鎖門!”
安樂大喊,獄卒們紛紛衝上前來,但全都被定身在牢房外。
那牢房中的紫衣女子笑容淺淡至無,“禁巫鏡,嗯?”她慢慢走出牢房門,從其中一個獄卒手裡拿起鎖看了看,“禁巫鎖,嗯?”
最後來到安樂面前,看她驚恐的眼,說,“小傻子,我早就發現這些東西了啊!”
巫紫笑了起來,眼中紅光更甚。
安樂害怕了,萬古寺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驚恐的後退,“她明明說過禁巫就是不讓你使用控物的能力,可你爲什麼……”
話未完,便有一道黑影出現在了眼前,幾道寒光之後,所有的獄卒全都被抹了脖子。
十三收了佩劍,巫紫道,“小傻子,禁巫只對我一人有用罷了。”
安樂雙腿發軟,“你讓人毀了禁巫的東西,之前你的反應是在騙我好玩?可這裡全是我的人,你的人進來,他們不可能發現不了!”
“哦,你說這個啊。”巫紫懶洋洋的,“這個辦法就是……你看我的眼睛啊。”
然後那一雙泛着紅光的眼睛就漸漸變成了五彩。
火把的火焰在晃動,十三靜靜的聽着女子的提問和被控了神志的安樂毫無意識的回答。
一抹紅焰燃燒了起來,幾個眨眼熄滅,徒留一攤灰燼。
巫紫淡淡的聲音冒了出來,“安樂郡主……那是個什麼玩意兒?”
十三低頭默默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