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熱血少年青年的義憤填膺的結果是什麼?
薛訥這麼恪守上下的人都拍了桌子,其他人接踵而來的反應就可想而知了。程伯虎伸手去拿斧子卻掏了一個空,索性捏起拳頭嚷嚷道:“沒錯,這種陰人我老程決不會放過他!”
“有了這書證,鐵證如山,李義府要是還能逃出生天,我李敬業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看到這種情形,李賢頓時有些頭痛,恰在此時,他又聽到了這麼一個惟恐天下不亂的聲音,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不禁惡狠狠地吼道:“那你現在就把名字倒過來寫得了!”
全場皆靜。李賢一邊慶幸自己把陸黑放出去望風了,一邊狠狠瞪了一眼李敬業:“李義府是在信上說要劉仁願殺了劉仁軌,可是這又怎麼樣?大軍在外,最怕的就是兵變,就拿西征軍來說,哪天沒幾個御史彈劾,說主將圖謀不軌,要朝廷大力節制的?就算父皇質問李義府,憑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只怕是倒打一耙的機會居多。”
“總不能就這麼算了……”
李賢當然不會錯過程伯虎這句嘟囔,沒好氣地搖了搖頭:“策略,各位,要講究策略!”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不免開口問道:“話說回來,上次惹李義府的人是我,他後來三番兩次針對的人也是我,敬業和伯虎你們不過是捎帶的,怎麼反而比我更起勁?”
李敬業的回答很是理所當然:“我和伯虎是你的伴讀,他沒把你放在眼裡就是沒把我們倆放在眼裡,就是沒把李家和程家放在眼裡!好歹我們兩家也是凌煙閣功臣,他李義府算什麼東西!”
而程伯虎的回答更是彪悍:“沒錯,我家老爺子當初聽說我是六郎你的伴讀,也說過什麼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之類的話。總而言之,就是你受人欺負,我們大家一起上!”
好吧,算這兩個傢伙有義氣!李賢瞥了薛訥一眼,見其臉漲得通紅,激動中似乎還夾雜着一些別的情緒,哪裡不知道人家在猶豫什麼。李敬業程伯虎畢竟和他多年交情了,不比薛訥後顧之憂重重,身份上也差了一截。當然,什麼人說什麼話,剛剛那話要是換成了薛訥說,那就怎麼聽怎麼假了!
當下他便上去重重拍了一下薛訥的肩膀,笑嘻嘻地道:“別這麼愁眉苦臉的,放心,這件事我既然攬下了,就不會讓李義府得逞!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種事得慢慢計較!”
大話說出去了,但李賢知道在目前這件事上,他並沒有多少時間。御駕之所以在弘農停留幾天,只是因爲武后和榮國夫人楊氏的要求,在時下的氏族大姓中,弘農楊氏仍然佔據着一個相當顯赫的地位。他那位外婆出身楊氏,嫁人守寡之後卻沒有借到楊氏多少光,上次回幷州風光過一陣,這一回再順道風光一陣也是常理。
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等到人都走了,李賢立刻換了身衣服出門,直奔李弘的住所。一進大門,他差點迎面撞上一個人,擡頭一看差點沒拔腿就走——這個白鬍子白髮的老頭,不是太子太傅于志寧還有何人?
“於……於大人!”他一口氣喘上來,立刻笑容可掬地行禮,“這麼晚了於大人才給五哥講完課,實在是辛苦辛苦!”
于志寧卻沒有說話,而是死死盯着他看了好一會,直到他心頭髮毛,這一位學問名滿天下的太子太傅方纔回禮,然後又捻了捻鬍鬚微微一笑。
“我聽說沛王殿下拜了英國公爲師,武藝嫺熟,就連兵法謀略也學了不少,實在是令人欣慰。太子好學,想必再過幾年我也要力不從心了。殿下乃陛下和娘娘的愛子,重武輕文不免偏頗,他日有機會,我倒想當一回殿下的師傅,殿下到時候不要嫌棄纔好。”
這於老頭是開玩笑還是當真?
李賢的臉幾乎一下子垮了下來,就連於志寧什麼時候走也沒覺察到。他最怕的就是那些大道理,反正他不想坐天下,更不想去學那些所謂的治平之術帝王之術。于志寧難道是頭殼壞了,放着好好的太子太傅不做,糾纏他這個沛王幹什麼?
“六弟,六弟!”
李賢冷不丁被一串聲音驚醒,擡眼一看方纔發覺是李弘,再一看自己赫然堵在李弘那個院子的門口,外頭還有好幾個內侍打扮的人在那裡等候,頓時有些尷尬,自然免不了又在心裡把于志寧埋怨連連。要不是這於老頭說出這麼一通嚇人的話,他至於這麼狼狽麼?
“五哥,不好意思,剛剛見了於太傅,結果……”
“我就知道!”不等他說完,李弘便笑着打斷了他的話,“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東宮那幾位師傅,沒錯吧?”
知道你也不用說出來!李賢心下惱火,見四周幾個內侍在那裡偷笑,不禁狠狠瞪過去一眼,然後便拖着李弘進了屋子,又把其他內侍宮女都趕了出去。
“什麼事這麼神神秘秘的?”
兄弟說話,李賢自然直截了當:“上次李義府的事情你忘了沒有?”
“好好的說那隻李貓幹什麼!”李弘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要不是你說先讓他逍遙幾天,我絕對不會放過這傢伙!你知不知道,上回我送給幾位師傅的椅子,他居然拐彎抹角找人向我要。聽說後來還是許敬宗送了他一把,哼!”
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不過看他這位太子哥哥的模樣,心裡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氣。小人得志便猖狂啊,看看人家許老頭,雖然惡評不斷,可總不會這麼招搖過市囂張跋扈!
“五哥,今天我來,就是和你……”
李賢正想好好地把事情原委說清楚,外頭忽然傳來了一陣叩門聲:“太子殿下!”
李弘微微一怔便坦然上去開門,李賢在旁邊探頭一看,只見是一個內侍模樣的人,便以爲是李治或是武后召見。誰知這內侍伸頭在屋內瞟了一眼,然後就像貓一樣靈活地竄了進來,反手便關上了門。
“小人打聽到了,李相爺確實爲了遷祖墳而動用民工,聽說高陵縣令張敬業晝夜操勞,竟爲了這件事死在工地上。事情都讓李相爺按了下去,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李賢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看李弘的目光便有些不一般——他這個哥哥不哼不哈的,居然也知道暗地裡派人訪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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