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分鐘,離開猶根鎮地界,車速還不能太快,這樣才能讓那位警長沒有發飆的理由。
說實話,這個目標不是很容易達成,不過薩科對此卻表現的很有信心。
“那個討厭的警長,果然開車跟在我們後面!”就連雅卡莉都忍不住發火。
之前雖然忍辱開口求放過的是格魯姆,但其他三人也頗覺尊嚴大喪,這導致現在車廂內的氣氛堪稱陰雲密佈。
“我恨人類!”格魯姆冷不丁咬牙切齒的冒出這麼一句。
“我覺得,哪個種族,都有爛人爛事,只不過我們生活在人類的國度,所以……”
結果格魯姆又來了句:“我恨人類!”
得,這種偏執狀態,什麼道理也不可能聽的進去。
奧拉夫索性閉嘴,然後看向薩科。那意思:你說話比我管用。唸叨唸叨,格魯姆這心態可不成。之前就是他嘴欠,結果換來更大的羞辱。
開車的薩科用眼角注意到了奧拉夫的注視,沒有說話,而是以表情回覆。
以他跟奧拉夫的親密程度,自然不擔心奧拉夫讀不懂。
他的意思是:緩一緩,別跟一個正在氣頭上的人較勁頂牛。
隨後他們四人度過了壓抑而又緊張的十分鐘,感覺是有生以來,有數的幾次難熬時光之一。
還好,薩科的計算能力確實強,開車技術也不賴,掐着時間越過了森林大道。
“嘢!”薩科發泄的吼了一聲。
奧拉夫和雅卡莉也長舒一口氣,一直注意緊跟着的警車動向的雅卡莉還小雀躍的道:“他們的車停下了!”
薩科道:“下次再遠行,得讓你爸幫忙搞一軍牌,讓這些狗巡警看到車牌就不敢攔。”
“借你吉言。”說實話,奧拉夫對自己父親能夠洗冤獲釋本就信心不足,再經過戒指老爺爺卡戎的分析,愈發覺得希望渺茫,但他仍舊不準備放棄,說他倔也好、傻也好,他就是認準了的事,一定要堅持到底,絕不半途而廢。
“天要黑了,我們找個地方露宿吧。”
薩科點頭,走夜路的虧他們實在是吃夠了,奧拉夫的提議他完全同意。
與此同時,車仍在順着路向前開。這段路明顯比較荒僻,路上都長草了,顯然平時也沒幾輛車往來。
薩科正想說:“這種地方,怕是人煙都難尋。”
結果就見前面兩輛警車攔住了道路,四名巡警嚴陣以待,拿槍瞄準了他們這邊。
而他們的車後面,隨着機械的咆哮聲,警長的座駕以相對較快的速度攆了上來。
“混蛋!”薩科忍不住罵,如果這時候還看不出他們被算計了,那纔是傻子。
然而有時候,人蠢起來,真的就是特別的不可救藥。
凱恩做爲旁觀者,究其原因,覺得主要還是因爲心存僥倖。
而心存僥倖的緣由,又是因爲不想惹上麻煩事。
凱恩覺得包括當初未成爲輪迴者時的自己,都有這種心理。
往好聽了說,這叫安善良民,往難聽了說,就是因弱小而慫,如果有實力,後臺硬什麼的,怕就不是這類心思了。身懷利器、殺心自起,也是這路數,只不過更極端。
是後來,經歷的事情多了,使用暴力也成了家常便飯,凱恩才發現,很多行惡者,正是利用普通人的這個心理欺負人,這一點,在那些地痞無賴身上,尤爲凸顯。
自然,警察也善於利用這一點,畢竟端的就是這個飯碗,只不過一般來說,警察的理由更冠冕堂皇,分寸也拿捏的較好。
但黑警,那就真是比地痞無賴還可惡了,利用公職,他們的玩法更豐富,手段也可以更惡毒,膽子也大。
報復?那你就是跟國家司法對抗。
更有意思的是,凱恩還發現,他經歷的大部分文明、國度,發生這種事,官方都喜歡玩內部處理。
簡單的說就是軍事法庭的民間版,不會公審宣判什麼的,以免因一小撮人敗壞官方形象。但這其實就有包庇的嫌疑了。執法犯法,理應是罪加一等的,可至少給公衆的感覺,卻是因爲是自家的狗,所以罪減一等。
在暴風王國,這樣的現象更是衆所周知、不言而名的,吏治不夠清明,與這也有很大的關係。
再往深了說,王國統治者們,不希望子民亂跑,儘管比本源世界的中世紀君主領主開明的多,但就內心而言,仍舊是希望領民從生到死,就糗在一個地方,生產、生活、交稅,OK。而這種發自內心的意願,總是會從一些細節處體現出來,被下邊的人揣摩到,然後儘可能的讓主子滿意的向着這個方向去做,主子會因爲下面人做的過火而嚴懲嘛?很少,或者說概率很低,一說起來就是:難得奴才們一片孝心,想要爲君分憂,這是自家人啊,跟那些永遠都養不熟的白眼狼泥腿子可不一樣……
往根子上說,這就是遠近親疏有別,再往根子上說這是人性,往難聽了說,牧民如牧羊,狗能盯着羊不讓它們亂跑,羊自然恨狗,還能因爲狗咬了某羊,爲了公允就打斷狗腿?
所以凱恩對那句‘人活在看不見的牢籠中’是有很深刻的體會的。平時安分守己、朝九晚五、努力工作,規律生活,也不敢出格的事,這樣的話不容易感覺到牢籠的存在,可要是越界,就能隱約摸到一些‘欄杆兒’了。
這就是爲什麼說某些犯罪行爲,以及讓人瞠目結舌的發瘋行爲是社會問題了。
沒有什麼完美的社會,畢竟構成社會的人就不完美。但必須說,在艾澤拉斯這種高魔環境中,社會缺陷更加突顯,尤其再把種族歧視的概念加進去之後。
所以那句‘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用在這個世界,這個國度,真的是很妥帖。
奧拉夫他們顯然還在野性蛻變的初級階段,稍一猶豫,情勢便大大的不利,被多杆槍近距離指着要害,這時候反抗,那可真是套着主角光環,也必然是血的代價。
有趣的是,直到這個時候,警察們還在對奧拉夫他們玩心理學的那一套。這就是智商在線、專業在線的體現了,畢竟在這個高魔世界,存在超凡變數,而且捕獵隊也提醒過他們目標有些難搞。
雖然在這個世界,成體系的心理學知識,還屬於惑控類施法者們掌握的高端知識,但像警察這類部門,卻通過自身在具體工作中的相關積累,擁有了自己的一套‘土辦法’,往往由老鳥在帶新人的過程中、以經驗談的方式傳授。
一個老鳥在押着四人往某地走的過程中,道:“我就知道,他們今晚會再度出擊!”
另一個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是流匪?”
還有一個道:“可看起來,他們像是旅人。”
警長冷笑:“除非車子是偷來的。”
“有道理!”附和者馬上出現了。並且附和的並不空洞:“他們的車我之前就看着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現在想起來了,殯葬車,這是大個子卡爾開的那輛殯葬車。”
薩科忍不住道:“長官,這真是個天大的誤會。我們不是流匪,車也不是偷來的,是買來的。”
如果是名經驗豐富的冒險者,此時就不會被這種話題吸引心神,而忽略了這幫警察的行爲。
正常的情況下,抓捕了疑犯後該怎麼辦?自然是押送回駐地,進行審問。更何況現在天迅速的黑了下來,野外已經很不安全。
可他們現在在幹什麼呢?
押着四人往路旁的某地走,這是幹嘛?
其實如果知曉這是幫黑警,其目的就不難猜測了,這是要讓四人前往‘案發現場’。
這比黑幫們常玩的殺死後,才栽贓嫁禍高明多了。讓替死鬼自己前往案發現場,不但更省力氣,從痕跡學等角度分析,也能更少破綻,這就是執法犯法的可怕點之一,執法者本身就是最好的反執法人選。
奧拉夫他們還心存僥倖的以爲警察們誤會了他們,因爲種族歧視的加成,將他們誤當成了近來在這附近作案的流匪。
薩科竭力申辯,結果已經到地方了,警長聲疾色厲的道:“讓他們都趴下!”
於是奧拉夫他們被野蠻的摁趴在地上,連雅卡莉也不例外。
警長對薩科道:“我幫你把話講完,當我問起昨晚猶根鎮弗農大宅的竊案,和一週前果園農莊的殺人搶劫案,你會說,什麼竊案?搶劫殺人案?我們只是路過。”
薩科還在辯解:“我們真不是賊,更沒有殺人搶劫,你們可以查我們的車,保證沒有贓物,倒是有一份跟卡爾買車的契約。”
警長怎麼可能被這種話懟住,不屑的道:“我沒聽錯吧?你是教我如何辦案嗎?又或你這個雜種是在准許我搜你的車?”
旁邊頓時有人附和:“自作聰明。”
事件推進到這裡,就算是一個極點了,按照正常情況,接下來就是黑警們將薩科三人輕易的就地正法,然後將失魂落魄的雅卡莉抓去跟夜色城的捕獵隊做交易。
這類的事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早沒了負罪感。唯一的一位菜鳥新丁,由經驗最老道的警長‘罩着’,經過今天這一出,也算是交了投名狀入了夥,再來幾單這類黑生意,又是一名合格的黑警出爐。
用黑警們自己的話說:“世道就是這麼個世道,我們要養家啊,光是公家給的那點怎麼夠?更何況,這工作本身危險性較高,不多掙點錢防身,萬一廢了殘了,誰管?貴族老爺能給些撫卹費就不錯了,還能管你老不成?”
當然,具體掙到錢後是不是真的存了,只能說,大多數沒有,而是胡花了,警長每月的開銷比許多實土男爵的月開銷都高,一般人敢信?
可惜,今天他們算是夜路走的多了終遇鬼。
奧拉夫本就最警惕、最現實,又有戒指老爺爺卡戎的提醒,一早就已經在做準備了。只不過,卡戎不僅讓他更智慧,更警覺,還教了他使用暴力的關鍵訣竅,那就是一定要選對時機。
用卡戎的話說:“在對手最接近成功的時候,往往就是其最麻痹大意的時候,那就是出手的時機。”
這個說法其實跟凱恩‘徹底勝利前的那一刻’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格魯姆,或者說普爾,也不可能就那麼坐以待斃。他終究還是底子不行,經歷的也少,經驗方面遠比不過卡戎,他沒有急着出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在醞釀,醞釀的越久,出手後威力就越大,當然代價也大,甚至極可能前途未卜。
畢竟他才佔據了格魯姆的軀殼沒多久,尚處於虛弱期。這種情況下使用超凡手段,主要耗的就是自身的靈能。偏偏靈能在他經歷身死、奪舍兩大事件之後,本身就已經很有限,只能是盡力壓榨,冒險施爲。
雅卡莉則處於一種奇怪狀態,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情勢而言,這個時候已經很危險,可她竟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知道自己能度過難關。應該害怕,卻莫名自信,於是心態很怪。
最最心苦的,自然是薩科,誰讓他的‘爸爸’不夠硬,只是一本魔法書呢。他也感覺到了情況不妙,只能是努力求生。同時,他心中暗暗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如果能讓我逃出昇天,絕不會再將自己的生死之權讓於他人抉擇,誰都不行!”
毫無疑問,這股雞血的注入是很給力的。而凱恩知道,研究黑暗魔法,就得有這麼股子寧死不屈的狠勁,當初的他也是發了類似的狠,才闖過入門關,半獸人普爾是這樣,現在薩科也是這樣,只有這樣,纔有可能成功,否則黑暗魔法書,就是自殺利器,黑暗之路的艱險,可不是說說而已。
眼瞅着命運四人組又要爆一波種,異常出現了,來自外部。
‘咕啾啾!’伴隨着有些怪異的叫聲,附近的草木搖晃,併發出窸窣的聲音。
“什麼東西?”一名警察警惕端着槍指向可疑點。
這個世界的人,在野外時,對猛獸的警惕心明顯比本源世界的人高的多。
這警察如此表現,他的同伴並沒有傻氣呵呵的覺得這是小題大做。
那個新丁警察道:“或許是夜嚎狼?”
黑色的夜嚎狼,也算是暮色森林的一大特色,跟燃燒平原的火焰色毛皮的焰鬃狼據說是同源,因此就連奧拉夫他們都知道。
“夜嚎叫聲不是這樣的,並且塊頭也更大。”另一名警察很篤定的這麼說。
這下,就令警長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因爲這警察同時還是這一代有數的優秀獵人。
並且依照常理,若是外來大型生物,不管是入侵還是路過,都不會好惹。主要是對之缺乏必要的瞭解,在無備的情況下與之發生遭遇戰,很容易吃虧。
‘咕啾啾!’
更多的叫聲傳來,明顯是對之前叫聲的迴應。就連奧拉夫他們這些二手獵人,都不難想象某隻猛獸發現獵物,然後製造響動拖住獵物,並呼朋喚友趕來圍獵的系列場面。
果然,窸窣的枝葉聲響明顯加劇、增多,並且好幾個方向都有出現。
這下,黑警們有些吃不住勁了,舉槍亂瞄。
警長本來是想喊‘背靠背,圍一圈的’,但偏偏被他們包圍的核心,是趴在地上的奧拉夫他們。
“混……”警長正想罵髒話發泄一下,猛獸便發起了攻擊,就像是獵龍撲咬,巨大的身影突然從枝葉後撲出,然後又躥進了另一邊的枝葉中消失不見。
而在這個過程中,儘管警長已經努力躲閃了,但他的左上臂還是直接被咬斷。差不多齊根斷了,小臂和關節之上的一部分,連帶着衣袖掉落在地,囊括肱二頭肌的那部分‘棒骨肉’被猛獸血口笑納了。
不得不說,軀體水分比例很高的人類,身上一旦出現開放性創口,真的就跟水囊似的,血水在心臟泵動的幫助下,噴灑的效果比預想中的要誇張許多。
於是趴在地上的奧拉夫四人被鮮血淋頭,還目睹了掉落的半隻胳膊,由於姿勢影響了視界的關係,當這一幕發生在眼前時,當真是又突兀、又驚悚。
“跑!”奧拉夫對同伴低吼一聲,隨後便有力的躍起,貓着腰拉扯身邊的薩科和雅卡莉開始奔跑。
凱恩在暗處點評,這個時候奔跑,其實並不算是明智之舉。
因爲野獸圍獵弱勢但有一定威脅的單位,也講究強打出頭鳥,哪個動作幅度大,哪個就會成爲率先被圍攻的目標。
但理論代入到現實中,從來就不是死的。
像現在,黑警們也慌了,怪物們一上來就先把警長給咬了個生死不知,這無意中達成的斬首效果,使得黑警們喪失了組織性。
於是就成而來大難來時各自飛的場面。
雖然格魯姆本身就沒打算跑,也不能跑。因爲他的醞釀爆發,限制也比較大,包括進入狀態後,會極大的喪失活動能力(魂力都專注於蓄力,無法及時向身體傳導指令信號)。
但很多時候細節積累矛盾,薩科沒拉格魯姆這一把,卻是被格魯姆記仇了。普爾心道:“跟你老子一樣,平時看不出來,關鍵時刻無情無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