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雯琪剛剛理屈詞窮,邱雯立馬披掛上陣,“就算你跟他們沒有苟合,也不能證明你並非淫蕩之人,你家在江南,誰知你的底細?表哥表弟,堂兄堂弟,再至於鄰家的哥哥弟弟,皆可與你偷情!稟婆婆,奴婢發現柳氏與鄭林溪來往甚密,鄭林溪乃是男兒身,萬一做出禽獸行徑,我們如何自居?請您下令,禁止其踏足久蕪館,免得生出風言風語,有辱女子清白!”邱雯畫龍點睛,與只會咄咄逼人的臧雯琪相比,高明瞭不知多少倍。
老實說,我從未留戀過這暗無天日的奴隸所,然釋伶文書猶在阿姨那兒,此時離開,即是背信棄義,騙財潛逃,千紅樓有權追究責任,處以重刑,若能拿到契約,恢復自由身,誰稀罕這鬼地方!
“走走走,趕緊把她攆走,別讓這種貨色玷污久蕪館!”衆人一起上來推我,我寡不敵衆,被她們推倒在地,此時,一個聲音悠然響起,“你們要攆誰出去?”倚翠姐姐絲履重重,環佩叮咚裔裔走來,衆人立馬施禮,樑小姐萬安。
“方纔,我聽到有人說,要攆柳氏出去,是誰?”
衆人都憋着嘴不敢出聲,唯有臧雯琪與邱雯二人,視若無物,毫不懼怕。
倚翠淡然一笑,“柳氏是被霍阿姨貶到此處,沒有霍阿姨批准,誰有權利攆她走?金花婆婆,你身爲一館之主,怎疏於職守,任由手下胡鬧?”
“老奴不敢。”佟金花一見倚翠,即如泄氣的皮球,方纔的威風,方纔的得意,統統化爲一股青煙,隨風消散了。
“柳氏在久蕪館,是修身養性,磨鍊心志,你們若要攆她,需稟明阿姨,以後若再叫我聽見有人私自鬧事,休怪我不客氣!”她玉手一揮,驚倒一片無知小人,發號施令時的倚翠冷若冰霜,猶如至高之處的觀音俯瞰衆生,卻不似怒目圓睜的金剛,令人惶慄。
“今日之事都是誤會,樑小姐大人有大量,別怪罪她們了!”金花婆婆親自爲臧邱二人求情,枉她身爲一館之主,卻不辨是非,助紂爲虐。
小溪畔,流水澶湲,倚翠姐姐語重心長,邀我回去,向阿姨認錯,圖謀東山再起。
垂眸,當初是自己心甘情願自降位份,爲奴爲婢,以期息事寧人,平息禍端,現在才過了區區幾個月,就自毀誓言?來此之期,我的刺已被磨平,猶似沙灘上的鵝卵石,圓圓滑滑,一切成空。東山再起,只會再去爭權奪勢,我累了,受夠了時時算計的日子。
“即便如此,你有沒有想過,當初與你出生入死的姐妹過得如何?玉簪被分到柔澤殿,受盡欺負,玉階在青藍殿,也做着最累最苦的活,玉頌就更不必說了,她曾背叛棲梧閣,轉而投靠你,已是萬人眼中的叛徒,你自己自得其樂,有沒有考慮過她們的處境?”
她們,都還好麼?自來此地,許久未見,我以爲有你庇護,她們會有安身之地!
“如今千紅樓盡數落入霍楚妍與左靈蕉手中,我獨自一人抵抗千軍萬馬,精疲力竭,如何護得住別人?”
是啊,從前我與之,與情珂,三足鼎立,三分天下。如今我黯然敗北,三足已失一足,情珂又生性柔和,不事政事,倚翠一人,苦苦支撐。
“我今日來,是做說客,希望妹妹能重出江湖,與我並肩作戰,妹妹不必多說,只需回答我一個字,願還是不願?”她審視的眼光投來,清冷如冰,我的頭漸漸聳下,從牙縫裡擠出幾字,多謝姐姐美意。
她頭也不回,消失在茫茫荒野之中。
重出江湖?我的鬥志已磨滅,不復初來時的意氣風發。眼下我只希望至親之人能長樂安寧,至於樓內的悽風血雨,一介世外閒人,不想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