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後,爹爹忌日,一大早趕去佛堂,燒香餟酹,歸來時,已至暮色。
叔父自知我嫁做人婦,婉言開導放下復仇一事。可親眼目睹家族慘狀,如何釋懷?難道我不遠萬里奔赴洛都,跳入紅塵,只爲嫁入侯門?不,這絕非我的初心!
頭痛欲裂,推開曦月樓的大門,房裡竟坐滿了人。
傅夫人與兩位陪嫁,齊整整坐於殿內,桌上茶色已深,似已久候。我揩掉淚痕,自嗔道:“妹妹失禮,讓姐姐久等,今晚一定備下酒菜賠罪!”
傅夫人笑言:“咱們姐妹之間,何須多禮!”
“就是,”夢釀拉我入座,“只要你答應我們的條件,從此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我們自然會推崇你。”
條件?
傅夫人喚她們退下,儒雅的說:“妹妹,不用理她們,這倆人,平時不知修身養性,俗氣得很。你們說,侯爺可曾正眼看過你們?”
話鋒一轉,矛頭便對準了夢、君二人,倆人支支吾吾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傅夫人轟走她們,“妹妹,你都瞧見了,這倆人要姿色沒姿色,要學識沒學識,指望她們,綁不住侯爺!古有劉關張桃園三結義,同甘共苦興復漢室,今朝,我也有意與你結盟,一起抵禦外敵迷惑侯爺,掠奪寵幸。一旦沈湘君誕下麟兒,你我朝不保夕,何不攜手共保榮寵長久不衰?”
她所言急切,卻叫人不敢苟同。同是少侯妻妾,當一起開枝散葉,綿延香火,爲什麼要對付這個,對付那個?女子之間爭風吃醋古來有之,然我們不該學那妒婦,爲一男子傷了和氣……
“承蒙姐姐錯愛,您正值求子,當摒除雜念,方能圓夢,妹妹愚鈍,恐難當大任。”我婉言謝絕,不想趨炎附勢,奴顏媚骨。
“妹妹果然心懷天下,告辭!”傅夫人提裙而去,倆陪嫁也隨之氣沖沖的走了。
大殿內,彷彿剛剛下了一場疾風驟雨,靜的出奇。劉皇叔三顧茅廬恭請諸葛亮出山,給足了面子,剛剛謝絕傅夫人,會不會太武斷?
芙蓉立在身側,訕訕笑笑,“既無心,不如一早拒絕,免得後來反悔,落人話柄。她貴爲正妻,豈會甘心與你結盟?不過是裝裝樣子,離間你與湘君罷了,自古正側不兩立,您與之,遲早兵戎相見!”
是啊,話從口出,覆水難收,何必再自尋煩惱,庸人自擾!
翌日,日上三竿方醒。
今日怎得安寢?莫非一早上無人奏事?
下午,湘君門外,恰巧劉婆子經過,她眼明手快,十步之外避而離去,平日她每天來奏事,今日爲何不來?我追上她,直言相問,她慌忙解釋,“老奴是下人,一切聽從上頭安排,請柳寵姬體諒。”
好啊,我不過謝絕結盟,就被收回職權?當初,是你再三懇求,我才勉強答應!
不遠處,夢釀與君媛笑眯眯的喊道:“知道我們的厲害了吧?叫你有眼不識泰山,膽敢得罪我們的人,不自量力,活該自取其辱,哈哈!”
西風吹落枝上金葉,搖搖墜墜,煢煢落地。
颯颯秋風,似奏響哀音,穿透薄若雲霧的紗衣,冷的體無完膚。
原以爲,只要以禮相待,便能漸漸消退他人成見,可惜猶是太天真,佛寺尚不能免俗,侯府貴門,亦是是非之地。
“以她們的姿色,在千紅樓,連個下等丫環都當不上,卻敢覬覦侯爺之寵,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湘君諄諄撫慰,“我都聽說了,傅夫人慾拉你結盟一事。以她的地位,不過想將你變成一枚棋子,與我抗衡,豈知你自有傲骨,不屑於趨炎附勢。我雖有腹子,但她是孩兒嫡母,日後將孩兒抱去撫養,我也奈何不了!”
“姐姐不要多慮,我必會保姐姐與孩子萬全。”我眸光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