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軍情大事一直是由你出謀定計,大哥相信你。圖紙你帶在身上吧萬一想起什麼也好立即更改。這兩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身子剛好還是要當心纔是。”
打正揚宮出來,靈煙一直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可是卻抓不到任何疑點,只以爲是自己太過多疑而已。
適才雖然只是短短几句話就已聽得瑤光心驚膽顫:聖龍要對外用兵?眼下風平浪靜爲何突然發兵?聽適才洛旭揚的意思此次安排必然精細,可是眼下能讓聖龍如此謹慎的也唯有東凌,難道是,會不會聖龍是要對東凌用兵?敵人已將作戰計劃擬好,她卻還渾然不知!可是,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如此重要如此機密的計劃卻原來是靈煙公主所爲!聽洛旭揚話中的意思靈煙公主似乎一直參與聖龍的軍機大事。想不到靈煙那樣纖弱的女子竟還是連聖龍君王都全心倚仗的智囊!可憐,蕭徹還一直將她視爲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瑤池仙子,真是可笑!
在正揚宮陪洛旭揚用過晚膳,雲妃急匆匆趕回倚雲閣。一隻黑鷹盤旋已久,她速吹一聲口哨將黑鷹喚回,取下錦帛,上面是“他”龍飛鳳舞的幾個字:聖龍不日就將對我用兵,全力取得作戰計劃。
作戰計劃此刻在靈煙公主手上,她是鞭長莫及,可是以蕭徹目前的身份,必能輕易取得此物,她所擔心的只是蕭徹的不配合!將袖中深藏的那束轉着紫色流光的髮絲緊握手中,她面露笑容,只要此物在手,她就不信蕭徹還能置身事外。
夜半,一道黑影飛身離開倚雲閣,不多時,身後幾條黑影悄無聲息尾隨而去。熟睡中的蕭徹仍是異常機警,驟然醒來。一手飛快點了身側靈煙的睡穴,一手披衣開門。
門外站着的是一襲黑色夜行衣的賀瑤光!不似平日的面無表情今日她的臉上似有隱隱笑意,然而這似有深意的笑容卻讓他心慌意亂:“何事?”
“並不是找你,而是找你嬌弱的夫人拿些東西。”
擋住她欲往前行的動作,蕭徹挺身站在門前:“你到底要什麼?”
“如今你心裡果真是隻有那個公主了!聖龍已擬好計劃要對東凌用兵了,你卻還軟玉溫香做着春秋大夢!你還是不是東凌子民?”
“對東凌用兵,什麼時候的事?我久不在宮廷當真不知道此事啊!可是你找靈兒也是沒用啊,她是從來不理會這些事情的。”
“是嗎。你果真是無可救藥了,你當真以爲裡面躺着的是你心中那個聖潔無暇的仙子?你果真以爲她心思單純從不問世間紛擾是非?你果真以爲她是這世上最與世無爭的仙境樂土?我告訴你,我們要找的作戰計劃就在她的手中,而且還是由她一手製定!”
蕭徹茫然四顧,呆滯的問:“你……什麼意思?”
“你的仙子靈兒,其實一直掌握聖龍軍機大事,前幾次若不是有她給洛旭揚鋪謀定計,我東凌也不會鎩羽而歸,在列國之間盡失顏面!”
“這不可能,你是從何處得來的這些消息,一定是弄錯了。那些計劃出自青冥,你不記得了?是他一次次大敗主人,他纔是聖龍國的智囊軍師啊!”
現如今再聽他這番斬釘截鐵的辯解,反而令瑤光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我親眼所見豈會有錯?青冥是軍師不假,可是你家靈兒的身份也是不假!看來你果真一無所知,可笑你全心全意卻只換來她對你這諸多隱瞞!如此遮遮掩掩、防備猜疑就是你一心一意要定了的人?”
“不會的,不會的,靈兒根本不是這種人。靈兒她不過剛剛及笄怎麼可能懂什麼軍國大事,我不相信。”
“我不管你信不信,今天就是拼上性命我也要進到房中找出作戰計劃,以免東凌百姓無辜死傷。”
“不,我不會讓你進去的,這一切一定是你費盡心機、栽贓嫁禍,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傷害靈兒的。”
說話間蕭徹已然出招,二人拳來腳往,一招一式毫不留情。瑤光心知蕭徹此時已經用上全力與她過招,想讓他高擡貴手已經不可能更勿論什麼幫忙了。可是眼下大事要緊,她沒有多餘時間與他糾纏,儘管心中仍有不忍也別無他法。於是飛身一退,從袖中掏出一物。
蕭徹定睛一看,是一束黑髮,並不覺有什麼可疑。可是,待瑤光慢慢靠近身前,月光下,那束髮絲竟然流轉着深紫幽光,雖然不明顯但他絕不會看錯,那是……
“阿芷,怎麼會?這是阿芷的頭髮,天下間只有阿芷有這樣的頭髮!怎麼會,阿芷已經去了多年,你從何處得來此物,你說!快說!”
早就料到蕭徹見到此物會發瘋,果然不錯,未免他高聲叫嚷,她飛身而去,蕭徹自然緊追不捨。到了四下無人的花園,瑤光停住,斜瞄着雙眼赤紅的蕭徹:“蕭芷沒死,她現在就在主人手裡,你應該知道主人將此物藉由黑鷹交給我是什麼意思!”
“你威脅我?可是你居然會用蕭芷的命來威脅我!我們自幼相識,蕭芷與你更是情同姐妹,今日你竟然用她的命威脅我爲你辦事!賀瑤光,你究竟要將我們兄妹二人玩弄至何種境地纔算是功德圓滿!”
“這是主人的意思,我也沒有辦法。阿徹,接到此物之前我也和你一樣以爲蕭芷已經死去。可是,阿徹,你要相信我,無論如何我沒有傷害過蕭芷。你也要相信主人,只要你順利完成任務回到江心閣,他一定會將活蹦亂跳的妹妹還給你的。”
“賀瑤光你是魔鬼!你們都是魔鬼!我不會再信你,不會了。”月色下,蕭徹滿臉刷白,無力的跨下肩背。過了半晌卻又神情激動低聲喊道:“不,我不信你們。當年一定是趁着蕭芷尚未下葬之時偷偷取了此物,如今拿來唬我的。阿芷是我親手埋葬的,她已經死了五年有餘,聽懂了嗎,她早就死了。”
“我也想過,可是阿徹,蕭芷亡故之時早已面目全非了,肌膚頭髮早就燒的不成樣子了,我們也是憑着她最後的一句遺言才斷定她的身份的,可若是她本身就是一個騙局呢?阿徹,你明知道主人不能接受背叛,你……你敢用蕭芷的性命來賭主人的忍耐嗎?”
緊握着那撮頭髮,蕭徹心神俱裂,方寸大亂:瑤光太瞭解他,他當然不敢賭,哪怕只有半絲可能他也不敢去賭。跟隨主人多年,他當然知道主人都是如何懲治叛離之人,他不能用蕭芷的命去賭那半絲可能!所以,他只有背叛,背叛自己而非主人。
“我會去拿那份計劃,雖然我根本就不相信靈兒會有那種東西,我會幫你找,可若是找不到……”
“若是找不到,我會告訴主人你已盡力,只要你還忠誠,他也不會傷害蕭芷。”
回到房間,蕭徹坐在牀邊呆呆的看着靈煙如畫的睡顏。爲什麼?爲什麼他們之間永遠會在離對方最近的時候,錯身而過?爲什麼只是想過着簡單淡泊的生活卻也不可以?蕭徹冰冷的手落在她的臉頰,觸到那微微的熱度,痛哭失聲!
站起身來,茫然四顧,幾乎是無意識的,就走到了靈煙的梳妝檯前,銅鏡旁邊有一個妝匣,打開來抽出最後一格,一張白色錦帛靜靜躺在裡面。
眼前一黑,蕭徹幾欲跌倒在地。他不敢看裡面的內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到瑤光面前的,只是當她展開錦帛露出笑容的那一刻,蕭徹覺得他的世界崩塌了!
就算他的靈兒是心機深沉、富有謀略的,卻也絕不是瑤光口中那個遮遮掩掩,戒備多疑之人!至少,她沒有防備過自己,如此重要的東西她竟然只放在平日裡堆放小玩意的地方,明明知道自己熟悉她的一切細微習慣,但她並沒有處心積慮的藏匿防備。而是如此坦然的,如此不經意的面對了他的背叛!他的靈兒,他的靈兒,這一生他是不是再也不配擁有她了?
將所有東西全部記下之後,瑤光將錦帛原樣摺好交給蕭徹。後來怎麼樣,蕭徹完全沒了記憶,只知道自己看着靈煙的臉枯坐了一夜。次日一早,看到靈煙毫無甦醒跡象這纔想起自己竟然忘記爲她解開穴道。
醒來後,靈煙立即被他憔悴的臉色嚇到了,又是宣御醫又是張羅早飯,看着她忙前忙後的身影,蕭徹索性將頭埋進被子裡,任由淚水洗刷他骯髒的心靈。他是個背叛愛人的反覆無常的小人!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再直視靈煙的雙眼,不能再看到那張猶如天仙般的容顏!可是他必須這麼做,蕭芷是他唯一的親人,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不能眼看着蕭芷因爲自己的緣故永遠消失,他不能!
雖然已有覺悟,可是看到瑤光傳回來的作戰圖時,葉凜天才真正覺得後怕。如果不是早有準備此次自己怕是再難全身而退!青冥用兵之神再次令他心悅誠服!雖然他並不知道這份作戰圖是不是出自青冥的手筆,但是他堅信在聖龍能如此用兵的,必不可能再有他人。
對着那張作戰圖,他斂下心神。眼下當務之急是儘快想出破解之法。此次既然已盡得先機就必須全力以赴拿下青冥,然後一步步將聖龍鯨吞蠶食!
一日午後,靈煙自宮內回到渟鶴樓就急急忙忙的跟蕭徹道別:“夫君,我要離家數月,我師父他病重難愈,大師兄喚我回去見他老人家最後一面。”
“那我陪你去!”說着就去拿自己的衣物,卻被一雙溫柔的小手按住。
“這次怕是不能與你同行了,我師父他生性孤僻,乃是世外高人,他住的地方從來不許外人出入的。不過有大師兄陪我一同前去,你儘可放心。”
“可是,好像從不曾聽你提過有位世外高人的師父,還有這個大師兄?他們是什麼人?”
“師父的名號我不能說,至於大師兄,你也見過的,就是上次給我醫病的那個黑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