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雙方距離太近,城上的士兵也不敢搭弓射箭,這一點青冥當然也心知肚明:“閔將軍,此時只能靠我們自己了,我們必須將敵軍牢牢鎖在此處,不能再放他們靠近城門一步。”
閔東華和另外四人一邊將青冥護於身後,一邊奮力殺敵。很快便被圍入陣中,此時,三名黑衣人從天而降,竟是久未露面的離疆、斷鴻以及一位身材纖長的藍衫男子。一見他們前來,閔東華就放心的率領親兵衝入敵陣。
場下一片混亂,此時卻聽見北邊哨兵突然大吼:“城門以北發現東凌步兵。”
洛靖揚緊握拳頭狠狠一拳捶向城牆,待到北邊圍牆時,城上守軍已經自行開始抵抗。東凌步兵人數約有千餘,架天梯、爬繩索正全力向城門而來。於亂馬軍中的青冥聽到後方喊殺聲不斷,回頭一看,尚來不及阻止,洛靖揚就已衝出城門向他而來。
“司馬將軍,那些步兵就交給你了,務必全殲,要他們一個個有來無回。”經過此番煎熬的洛靖揚心中的那一點悲憫蕩然無存,他此刻只想殺人,殺的東凌片甲不存。
適才也是強忍怒火,趁東凌騎兵正與城下千餘騎兵纏鬥不休,看準時機,快速打開城門,身後,城門已經合攏。再無後顧之憂,洛靖揚大吼着像東凌騎兵陣中橫衝而來。
連斬數十人,他已趕到青冥身邊:“快帶青冥回城,此處有我。”
藍衫男子不顧青冥的阻攔,拉起他的繮繩狂奔而去。葉凜天看見青冥撤離,哪裡肯依,他費盡心機,犧牲諸多將軍性命才把他從城中調出,此刻又怎麼會輕易放他回巢。連番打馬緊追不捨。
堪堪追出幾步遠,就覺身後一陣濃重的殺意破風而來,順勢將身伏於馬背,一尾銀鞭緊隨而至。他認得這兵器,是在北疆與他交過手的那名少年。他此時無意與其纏鬥,只想儘快擺脫,然而,離疆如陰魂不散一般始終跟在他身後。
眼看,青冥即將奔回城門處,離疆心知無論如何不能讓東凌王追過吊橋。手隨心動,他一個發力,銀鞭“倏”的一聲纏住了葉凜天胯下黑馬的後蹄。那馬長長嘶吼一聲,跌到在地。葉凜天早已察覺黑馬異樣,飛身而起,眼看着黑馬連番打滾,滾落一旁,再無聲息。
身後將士皆被另一名年輕男子阻攔,不得上前接應,自己孤身在此,此時若再往前必會被城上守軍射殺。猶豫間,藍衫少年掩護青冥已快速奔回城中,此時吊橋已起,閘門已下,自己再無機會。離疆、斷鴻見危機已解,勒轉馬頭反身殺回敵陣。
眼看大好機會付之東流,葉凜天咬牙切齒。一吹口哨,數名黑衣人自遠方凌空而來,快步登上城樓的青冥暗道一聲:“不好,是江心閣的人!”
好在北邊司馬將軍率領騎、步兵,不多時便將偷襲的東凌步兵盡數殲滅,沒有留下一個活口!稍遠處,洛靖揚帶領的騎兵正與葉凜天帶領的東凌騎兵混戰。而離疆、斷鴻卻被江心閣八名殺手團團圍住,境況堪虞!
“報,軍師,司馬將軍折返途中在北邊林子裡再次遭遇東凌伏兵的的突襲。”
“什麼!”
“看來今日我們是掉入東凌所設的陷阱了。”正自思索究竟該如何解北門之危時,卻聽那藍衣少年一聲驚呼,擡起頭卻看見葉凜天手中長劍直直刺向洛靖揚!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此刻軍中擂鼓也不抵他胸中巨響。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斷鴻竟飛身撲向洛靖揚,堪堪擋住那飛刺而來的寒光。
鮮血順着寶劍蜿蜒而下,斷鴻胸前已然浸透。葉凜天怒極,適才若不是這兩個人攔住去路想必此時他已經輕而易舉取了青冥的性命。此時,他們又千方百計護着面前的洛靖揚,此二人武藝超羣,連番與他作對,若不除掉他們,青冥的命怕不是輕易就能取得的。
眉頭一皺,揮起一劍,斷鴻右臂齊齊斷裂。城門上,青冥在那一片猩紅的世界中驟然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天色已近黃昏。城下,聖龍騎兵僅餘數百,洛靖揚一身純白的鎧甲已經染上一層暗紅。司馬將軍的餘部也只是苟延殘喘,一行清淚從他閉合的眼角滑下,因他的所謂戰術枉送了多少將士的性命,還有斷鴻那一手漂亮的“刺鴻劍”此生怕是再難得見,都是因爲他!都是因爲他的大意,他有何面目回京城見母親、大哥還有那些殷切盼望着他們的百姓們?
“軍師,此時還不是難過的時候,得想辦法速速爲靖揚君和司馬將軍他們解圍啊,再這樣離疆怕是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發信號,讓北邊埋伏的人提前行動。”
“可是大戰今日纔是第一天,北邊伏兵一旦暴露來日我們拿什麼合圍東凌大軍呢?”
“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看着那些將士們因爲虛無的大計枉送性命,好在現下已是黃昏了,我們的僞裝也不會被識破,快些聽令行事吧!”
藍衣少年長嘆一聲,站起身取出隨身短笛,笛音刺耳竟直傳出幾十裡以外。不多時,北邊叢林中,一隊夾雜着百盛盔甲的軍隊呼嘯而出,所到之處勢如破竹,不多會兒功夫就已解了司馬將軍四路被困之險。
而東凌大軍眼看大隊騎兵從北邊滾滾而來,揚起漫天塵土,馬蹄轟隆似是千軍萬馬,一時竟裹足不前。洛靖揚趁勢揮刀砍下一員大將頭顱,刺於劍尖,撒馬揚蹄,奔襲陣間!聖龍騎兵齊聲吶喊:“將軍威武!將軍威武!”
天色漸暗,東凌大軍日出而來,戰至此時也疲乏不堪。而聖龍伏兵以逸待勞,此時更如下山猛虎兇猛異常,葉凜天眼看天色漸暗,心知此一戰必定不可能按原計劃速戰速決了,倒不如積蓄力量有待明日再戰!遂下令:“鳴金收兵!”
東凌大軍火速後撤,城上士兵待要出城照看傷員,卻被青冥勒令禁止:“所有人原地警戒,不得無故離開自己的崗位。”回頭對藍衣少年道:“你帶人去接他們回來,要快!”
“探馬,速速探明東凌去向。”
失去右臂流血不止,早已不省人事的斷鴻被洛靖揚親自背了回來,剛回到城樓,洛靖揚再也堅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狽的低下頭。
“閔將軍,勞煩您清點一下傷亡情況。”緊握着斷鴻鮮血淋漓的左手,青冥有氣無力的說。
夜已來臨,征伐一天的將士們都有些懨懨的。一天之中,有的人失去的兄弟,有的人失去了朋友,有的人則失去了傲氣。所有將士三三兩兩或圍着火堆枯坐,或背靠城牆獨坐,有些人神情呆滯靠着夜色,有些人則抱着兵器低低啜泣!
洛靖揚靠着牆靜靜坐着,眼神虛渺不知正想些什麼?如水的月色照着他早已失去本來面目的鎧甲,閃動着動人心魄的流光!青冥坐着他身旁輕撫他沾滿血的雙手,淚流滿面!
不多時,探馬來報:“東凌大軍並未回到蕦然城,而是在城外五十里處安營紮寨。”
“稟軍師,今日我軍折損騎兵四千,步兵今日只司馬將軍那一支,折損兩千有餘。”
“閔將軍,你也快處理下傷口,好好歇會兒吧!”今日慘狀,青冥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蹲在斷鴻身邊,傷口剛剛止住血,現下卻又發起高熱,軍醫和藍衫男子正竭盡全力爲他降溫。
斷臂疼痛實在太過劇烈,斷鴻就連在昏迷中也是囈語不斷,青冥一遍一遍輕撫他緊緊皺起的劍眉,好似想要藉此撫平斷鴻身上的痛楚。
離疆渾身上下也是大小傷口無數,卻還是堅持着走過來按着青冥的肩頭,對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要鎮定!今日一戰我們是傷亡慘重,可是我們聖龍子弟們也沒有讓東凌佔到絲毫便宜。你要記得,明日,明日東凌勢必捲土重來,你是我們的主心骨,你一定得振作,得讓他們相信,相信勝利一定屬於我們!”
點點頭,青冥掛着淚痕的臉閃動着果決的光芒,每當看到他這樣的表情,離疆就會毫無理由的相信他一定能帶領大家走出逆境,迎向光明!
是夜,洛靖揚靠在他肩頭輕輕的說:“你知道嗎?從小我就羨慕你,羨慕你的睿智,羨慕你的自由,羨慕你的與世無爭,因爲我從小就喜歡二哥,可是二哥只在意你。我多想討厭你,卻發現做不到,因爲我也一樣喜歡你,像喜歡二哥一樣的喜歡你!”他低低的笑着:“若是我此番回不去了,不要傷心,但是要告訴二哥,以前他從來記不得我的生辰,但是今後要他一定記得,要他像以前一樣高興的,陪我喝酒。”
青冥的淚水像斷了線,他哽咽着說:“婆婆媽媽的這是做什麼?你的話留着自己回去跟他說,男子漢大丈夫身爲三軍主帥,現在卻趴在我肩頭上哭鼻子,成何體統!”
“我何時哭鼻子了!回去後要是敢如此造謠中傷小爺,我要你好看。!”髒兮兮的俊美臉龐上那故作兇悍的表情,還有那裝模作樣卻永遠不會落下的拳頭!青冥癡癡的看着這一切,令他萬分留戀的一切!
“答應我,明日要聽我的話,只要你答應我,無論如何我也讓你平平安安回到京城,娶上如花似玉的新娘子,過你嚮往中的好日子!答應我!”
“我不是一直都聽你的話嘛!”
“答應我,不相信我嗎?答應我,我要你向天起誓!”
洛靖揚似乎有些不耐煩的:“我,洛靖揚對天起誓,明日一切會按……軍師的吩咐,絕不擅作主張!”
還是那張囂張的臉,那副囂張的表情卻帶着淡淡的溫暖,在這樣月色如水的夜晚靜靜的綻放着屬於他的悽美!
次日清晨,東凌果然捲土重來。洛靖揚立於三軍陣前,掃視着面前一張張年輕的、熟悉的面容,今日過後等待他們的卻不知會是何種境遇了。暗咳一聲,驅散心頭陰霾,他朗聲道:“昨日與東凌一戰,衆兄弟之英勇人神共見!我洛靖揚代王上、太后,代聖龍百姓謝過兄弟們!可是現下,東凌依然兵臨城下,爲我聖龍數萬百姓計、爲我數代生存之家園計、爲我聖龍百年基業計,我們當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