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認吧,你的心裡有我,儘管不是唯一,可是我知道你心裡有我!”他語氣篤定,神情鎮靜,彷彿他所說的本就是事實。
難得今天這樣的平和,她不想再惹葉凜天發脾氣,可是她討厭那樣驕傲的神色,就像她討厭輸一樣,雖然知道不能控制,無法杜絕,可是她就是討厭他如此篤定的神情!
好在葉凜天隨即放開了她。坐在長桌的兩邊,他們卻沒有再看對方一眼,可是他知道她的想法,因爲他清楚的看到了靈煙眼中的厭惡。爲什麼?爲什麼?這麼久了,他還是不能抹掉她的拒絕她的厭惡?到底他輸在了哪裡?
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他知道朝中那些元老已經夥同葉氏皇族,準備將他和他的伯父領相大人,統統打回原形。轉而扶持他的四弟,他唯一的親人,葉冠天。
他怕這場風波會波及到靈煙,才一意孤行帶她離開是非之地。他是希望,能在有限的時間裡,體會一次愛與被愛的幸福!他想,無論如何,就算是死,自己這一生也要有所眷戀才行,所以他越來越急迫,越來越渴望!
他不明白爲何會這麼難?讓一個女人的眼中,充滿愛慕的光彩竟然比攻下一座城池更爲艱難!他知道這次他必須做一個決定,他們兩個人之間,必須有一個人付出代價!
而他已經準備好了,準備好失去一切!他現在只是想要一個保證,要一句“無論怎樣,我都會跟你在一起的保證!”哪怕是騙他的都好,只要從她那仿若芙蓉花瓣的雙脣中說出那句話,他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哪怕是明天即將面臨更加洶涌的浪潮!可是她沒有。儘管她猶豫了,可她終究還是沉默着。
其實靈煙也知道這一次她恐怕是傷了葉凜天的心,她想道歉的。可是她知道這不是他想要的,可是他想要的她不能給,她不能背叛自己的夫君,不能背叛自己的國家,無論如何,她必須堅守自己的操行!
有太多人需要她,他們也都有各自需要堅守的道義與責任,在那裡,他們是敵人!她並不清楚自己的心裡對於葉凜天是不是篤定的無情。她很亂,她討厭別人逼迫她!卻對他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的傷痛,毫無抵抗能力。
第二天一早,起了大霧,葉凜天若無其事的牽着她的手上了船,在湖面上悠閒的度過了半日,她終於看見了傳說中神秘莫測的江心閣!
霧氣瀰漫間,江心閣像一座孤島,靜靜的、孤獨的躺在江面上。從外面看,它沒有任何神秘特別之處,就像是建在江心中的亭子,而且不是很大的亭子!然而當她走進大門,冰冷的氣息卻已經撲面襲來。
從外面看像極了亭子的江心閣,其實裡面卻更像是山洞。四壁充斥着黑色的岩石,昏暗壓抑,冷硬無情!走的更深一些,沿途就會看到各種兵器和刑具,上面的血跡依稀可辨,靈煙耳邊似乎響起了慘叫聲,她緊緊握住葉凜天的手,無意識的摩挲着昨天留下的齒痕。
可是轉過直直的迴廊,後面卻另有洞天!“是溫泉!”
她雀躍的神情似乎感染了他,笑了笑他輕鬆的說:“是溫泉,所以這裡的湖水不會結冰,江面上也總是霧氣瀰漫!”
“這裡真美!和適才進來的地方大相徑庭!”
“有時候,訓練完畢後,他們也會到這來洗去疲乏!”
“他們都是什麼人?”話剛出口,她馬上就後悔了,看來這幾日自己的戒心真的是所剩無幾了,這樣的話都能輕易出口。
然而葉凜天卻也毫不遲疑的答道:“都是無父無母的可憐孩子,我救他們回來,卻又慫恿他們,利用他們。”
不想看到他悽苦自責的面容,靈煙試圖讓氣氛能稍微緩和一下:“這裡的水是一直在流動嗎,晚上,我們到這裡來泡泡溫泉吧?”又是一句錯話,只是這次她更加懊惱!因爲葉凜天明顯開始靠近的臉上又勾起了熟悉的弧度!捂住臉,她轉身跑開!
晚上老大不好意思的靈煙連晚飯都沒用,更不可能去泡那個溫泉了!
接下來的幾天,倒是微兒陪着她,溫泉也泡了,落雪苑也遊遍了,卻始終沒有見到葉凜天。早飯的時候她只是問了一句“大王怎麼到了夏鄔還那麼忙啊,好幾天都沒見到了吧!”就被微兒意味深長的笑容堵住了嘴。
此時的洛旭揚恰好就在夏鄔城!出了錦川城,他們一行人馬不停蹄的趕到百盛,可是在百盛也僅僅停留了一日就急忙趕來東凌。出發之前就收到情報,說是葉凜天消失了,不過很有可能會在夏鄔城出現,他知道葉凜天不可能會把靈煙一個人留在桑黎,所以又不分晝夜的趕來夏鄔城。
夏鄔城雖說不大,可是對於他們這些完全不明情況的外鄉人,若是想找個人,也無異*撈針!更不要說東凌本就是葉凜天的地盤,他若是想藏個把人,哪裡就是這麼輕鬆就能找到的?兩日來,他們也只能在街上東遊西蕩卻始終一無所獲。
洛旭揚心急如焚,出來的時候不是沒想過會有這諸多困難,可是葉凜天自從進了夏鄔城就完全失去了蹤跡,這也着實也令他一籌莫展!
正在此時,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尉庭忙出去應門。不多時,他後退着再次走進了洛旭揚的視線,而他看見的,首先是尉庭脖頸上那把閃着銀光的薄如蟬翼的劍刃!停下了木桌下摸索的手,他知道已經沒有必要了,外面的明哨想必都已經被制服,來人若是有心行刺與他,只怕早已得手,如今既然決心正面交鋒只怕是另有所圖!
穩坐長桌之後,洛旭揚強迫自己冷靜!果然,不大會兒功夫,有一黑衣黒靴之人長身立於門外,一身事不關己的輕鬆閒淡!
只見他擡腳步入室內,腳步不急不緩,頗有節奏,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邪魅,挑起的脣角邊突然飄出一句:“聖龍王御駕駕臨我東凌,孤王未及迎接,還望聖龍王莫要怪罪!”
他自稱“孤王”,是葉凜天!洛旭揚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已然喬裝改扮,匿跡潛形,如今未及三日就被他識破僞裝,還被這般堵在房中,看來此人對他的身份已然瞭如指掌!真人面前何須假話,再說如今情勢也由不得他裝傻!
連忙站起,擡手撕下臉上僞裝,將手一拱,他露出慣有的溫柔笑容:“東凌王客氣,未經通報進入貴國,若是給東凌王帶來不便還請見諒,實在是寡人有要事在身,纔會如此不顧禮數!失禮失禮!”
“哪裡,孤王即位不足五年,諸事繁雜,也未去聖龍拜訪,是孤王失禮在先。如今聖龍王百忙之中能抽身前來,實在是我東凌之榮幸,何來失禮一說啊!”說話的功夫葉凜天已然端出主人的架勢,率先坐下,打量着面前這個身着布衣粗服卻依舊流露出尊貴氣息的聖龍王。
“聖龍王不必如此客氣,孤王久仰聖龍王威名,一直無緣得見,實屬孤王心中一大憾事啊!今日能在此地相遇實乃意外之大喜,孤王心中真是高興之至,榮幸之至啊!不知聖龍王可否賞臉與孤王把酒言歡,秉燭長談啊?”
“東凌王太過客氣,寡人久慕東凌王盛名,不料今日竟有緣想見,東凌王邀約寡人深感榮幸,自當奉陪!”
“爽快!來人,伺候聖龍王移駕!”
少了頸間利劍的威脅,尉庭一個箭步,攢上前去,擋在洛旭揚身前,躬身道:“東凌王容稟,我們大王晚間尚與人有約,不便離開,不如這樣,就由奴才張羅酒席,二位在此暢敘可好?如此奴才這就去張羅,片刻即回,二位稍坐。”
兩名黑衣人已經擋在身前,此時葉凜天的右手也已經搭在了他肩上,只是微一使力,就傳出骨頭斷裂的聲響。而葉凜天面不改色,輕飄飄的語氣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哎,遠來是客,何況是聖龍王如此尊貴的客人,如何能在這件小客店裡湊合?若是傳了出去豈不顯得我東凌不懂禮數!孤王來之前已經命人在驛館備好酒菜,若是請不到聖龍王,孤王的面子可就不好顧了。這樣吧,若是聖龍王實在不願住在孤王安排的地方,待用過晚膳,孤王再命人將聖龍王送回此處如何?”
“放肆的奴才,退下!”洛旭揚右眉一挑,手一揚將尉庭拉至身後,面容嚴肅道:“這裡豈有你插嘴的份兒,不懂事的奴才!”頭一轉,臉上怒氣不再,仍是一副溫和無害的君子風範:“此等刁奴有失管教,還請東凌王莫要介意。既是到了東凌,當然是客隨主便,只是讓東凌王如此費心,寡人深感忐忑啊!”
葉凜天但笑不語,只拿出頗有耐心的樣子看着洛旭揚慢吞吞的動作,臨行之前洛旭揚又回頭交代:“尉庭你留下,若是那人來了,帶上他,再到驛館與寡人匯合。”
葉凜天知道,如果此人留下,不出一日聖龍上下都要以爲他們的大王是被東凌給劫走的。按下洛旭揚那個“請”的手勢,他笑的謙誠:“不必了吧!既然是您的貼身隨從,那還是陪着您好些,別的人粗手粗腳不諳聖龍王心性,難免壞了您的興致。不如讓孤王的人留下等着也是一樣,聖龍王儘管放心,這點小事,他們還是能辦好的。”
不等洛旭揚拒絕,葉凜天搶白道:“明徵,你留下,若是遇到前來找聖龍王的人,馬上請到驛館。”只是那個請字似乎特別語重心長。
洛旭揚當然明白,這是要切斷他和外界的聯絡,只是眼前情勢,人在屋檐下怎可不低頭!他知道葉凜天倒不會真的將他囚禁在此,或者要了他的命,世上從來沒有不透風的強,若是有朝一日,行跡敗露,這個後果絕不是他葉凜天想看到的。
目前,聖龍勢大,若是傾全國之力不但他的王位朝不保夕,只怕是連東凌也要成爲第二個百盛國!
所以,在他沒有查清他此行的目的時,他也不怕葉凜天會有什麼行動,只是他不知道,葉凜天其實根本不需要去查他此番前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