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過,高辰復便和鄔八月送走了單氏。
當然,這件事他們並沒有通知高安榮。
臨上馬車前,單氏拉着高辰復和鄔八月,頭一次笑得燦爛非常。
“我這就走了。”單氏說道:“你們要好好過日子,夫妻之間要相互扶持,守望相助。”
鄔八月鼻頭微微紅了。
“單姨,如果有機會,我會去漠北看您的。”
“最好別。”單氏衝她一笑:“那種氣候惡劣的地方,還是別去爲好。”
“單姨。”
高辰復任由單氏拉着他的手,說道:“初雪那邊,我寫了信,等您到了漠北,會有人幫您安排,讓您和初雪見面的。您要一路平安。”
“好。”單氏不住地點頭,將高辰復和鄔八月的手交握在一起。
“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
“單姨說哪兒的話,是我們該謝謝您纔對……”
鄔八月吸了吸鼻子,眼睛微微彎了起來,以一張笑臉送別單氏。
“您去了漠北,就能和單姐姐團圓了。單姨,替我問單姐姐好,您告訴她,我心裡會一直念着她的。”
單氏拍拍她的手:“好,我會轉達給她。”
單氏看了看天色,望望高辰復,又望望鄔八月:“時辰不早了,我這就走了。”
單氏說道:“你們要好好的。”
鄔八月扶着單氏上了馬車,高辰復又叮囑了護送的人幾句,兩人方纔站到了車窗邊。
“回去吧。”單氏揮了揮手,臉上笑着:“我會好好照顧月亮的。”
鄔八月點了點頭,看向單氏後面的馬車。
馬車裡裝的是月亮的鐵籠子,月亮這會兒慵懶地趴臥着。鄔八月走了過去,往籠子裡伸過手去。
月亮探過頭來,輕輕捱了挨鄔八月的手。
“再見,月亮。”
鄔八月輕聲道:“你該回到屬於你自己的自由裡去。”
單氏離開後,鄔八月失落了兩天。
高辰復看出了她的不捨,卻也沒有好的話來安慰她。
單氏這一走。恐怕今後真的就不會再回來了。
這日輪到高辰復休沐,他見鄔八月仍舊心情欠佳,便提議和鄔八月一起出去走走。
鄔八月想了想,道:“趁着這個時間還是去見見彤絲吧。”
淳于氏死後,他們還沒有見過高彤絲。
高辰復嘆了一聲,道:“和彤絲見面,少不得又要提那些不開心的事。”
他摸了摸鄔八月的額頭:“你最近情緒一直不好。”
鄔八月拉下他的手莞爾一笑:“的確是這樣。單姨走了,你總要留給我一些適應的時間。”
“那去見彤絲……”
“不礙事的。”鄔八月搖了搖頭:“有些事情,總要給彤絲一個完整的交代。”
鄔八月看向他:“你也不希望彤絲繼續蹉跎青春吧。她還年輕呢。不再受仇恨的束縛,她才能過她自己的人生啊。”
高辰復輕嘆一聲,點了點頭。
“你啊,總是替別人着想,也不爲自己想一想。”
鄔八月莞爾一笑:“彤絲可不是別人。”
夫妻倆到底還是去見了高彤絲。
高彤絲心裡正忐忑不安着,他們要是再不來見她,她就要不顧一切衝進長公主府了。
“大哥,大嫂。你們可算是來見我了!”
一見到二人,高彤絲立刻撲了上去。面色急惶。
鄔八月安撫地對她笑笑,說:“你也知道,前段時間一直挺忙,大家的視線也都集中在蘭陵侯府和你大哥的身上,我們抽不開身。”
高辰復坐了下來,本以爲高彤絲着急的要他們跟她解釋淳于氏的事。
誰知道他還沒開口。高彤絲就急促地低聲說道:“我知道你們抽不開身,也擔心你們身邊有人盯着,所以都不敢讓人給你們送信……”
高彤絲往前更湊近了些:“大哥大嫂,我元宵節那天出去玩兒,碰到明焉了。他知道我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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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辰復頓時一驚。
“你讓他保守秘密了嗎?”
“我讓他當做沒見到過我。也威脅過他,知道得多對他不是好事,就是不知道他聽不聽我的忠告。”高彤絲雙手攪在一起,說:“舅舅派來監視我的那兩個人當時就想殺了他的,是我給攔住了,他應該也知道這是一件危險的事。只是,他是御前帶刀侍衛,和舅舅離的很近,我在想……他會不會直接將秘密撞到了舅舅那兒去,更不知道舅舅會怎麼處置他……”
高彤絲頓了頓,又緊張道:“還有,那兩個舅舅派來監視我的人不知道會不會告訴舅舅這件事,現在也不知道那明焉是否已經將這個消息泄露出去了……”
高彤絲看向高辰復:“大哥,你可有聽到什麼風聲?”
高辰復搖了搖頭。
“明公子應該不是那種散步謠言的人。”鄔八月看向高辰復:“彤絲既然也已經警告過他了,甚至他還收到過生命威脅,他應該也知道這不是一件可以公之於衆的事。”
“我看他就是個腦子不大清楚的。”高彤絲絞了絞帕子,咬了下下脣:“冥頑不靈得厲害。”
“好了。”高辰復沉穩地說道:“暫時是沒有聽到有關這樣的傳聞,我會留意的,你不用擔心。即便出了事,你也當做不知道就好。”
高彤絲點了點頭,輕呼了口氣。
“大哥這般說,我就安心了。”
高彤絲微微笑了笑,喝了口茶,道:“大哥大嫂今日來,是和我說淳于老婦的事的吧?”
高辰復和鄔八月都點了點頭。
高辰複道:“淳于氏已死,母親的仇也算是報了,你可以放下這一樁心事了。”
高彤絲忿忿不平地道:“我知道她死了。蘭陵侯府都發了喪,這麼淺顯的事情不用大哥跟我說。”
高彤絲定定地看向高辰復:“大哥該跟我解釋的是,母親當年爲何而死的真相,爲什麼沒有公佈出來?如果是在母親的冤屈真相得以大白的情況之下她才死的,又爲什麼會傳出父親對她的死悲痛欲絕的傳聞來?還有,忠勇伯府爲什麼一點兒都沒受到影響?”
高辰復頓了頓。無奈地道:“不公佈母親的死因,是因爲這件事還牽扯了侯爺。皇家公主之死是因爲他引狼入室,蘭陵侯府也難逃一死。我雖已不想認他爲父,卻也不得不考慮高家的名聲。”
高彤絲吸了口氣,倒也勉強能接受這個回答。
“那爲什麼淳于老婦死,他會這般悲痛欲絕?”
鄔八月輕聲道:“侯爺他當然不是爲淳于氏的死而哭,得知真相後,侯爺也巴不得淳于氏死。”
鄔八月在這兒撒了謊。
事實上,高安榮寧願相信淳于氏沒做過這些。
他是個自欺欺人之人。
鄔八月道:“侯爺在靈堂上表現得頹喪而老邁。被人美化成了他是經歷喪妻之痛而難逃陰鬱。其實,他只是知曉真相後覺得痛不欲生。何況,那時候又有二爺出家爲僧的事情,對他來說,是雙重打擊。”
高彤絲冷笑道:“活該,現在淳于氏三個子女沒一個有好下場的!”
高彤絲覺得很解氣,卻還是對百姓認爲高安榮和淳于氏鶼鰈情深的事情有些跟耿於懷。
“那忠勇伯府呢?”高彤絲看向高辰復:“既然沒辦法用淳于老婦害母親的這件事來打擊忠勇伯府,大哥你可想過要怎麼害忠勇伯府?”
鄔八月無奈地道:“彤絲。你大哥現在沒辦法動忠勇伯府。”
“爲什麼?”
高彤絲瞪圓了眼睛。
“因爲皇上要重用淳于肅民,忠勇伯府暫時得留着。”高辰復淡淡地道:“皇上要給淳于肅民鋪路。忠勇伯府目前就不能出現問題。”
高彤絲頓時憤恨不已:“那大哥就這樣看着忠勇伯府興旺起來?那個什麼淳于肅民的,就不能廢了他?!”
鄔八月輕嘆一聲:“淳于肅民是二甲傳臚,狀元榜眼探花之後,屬他最有前途。這個節骨眼上,你大哥要是去動忠勇伯府,皇上也會多想的。”
高彤絲咬咬牙。
“何況。要動忠勇伯府總要有個理由吧。淳于氏的事不能說,短時間內要抓出忠勇伯府的小辮子也不太容易。”
儘管知道鄔八月說的都是實情,可高彤絲仍舊覺得心中不平。
“彤絲。”
鄔八月拉過她道:“你大哥也有他的苦衷,有些事情不是說做就能做的。”
姑嫂倆都看向高辰復。
高辰復點點頭,道:“可以確定的是。淳于肅民的父親,淳于氏的兄長淳于泰興,這些年來是一直幫着淳于氏的。淳于氏做的事情,他不說全部知道,但大半都瞭解。這個人,我不會放過。”
“那忠勇伯府的其他人呢?”
高彤絲無奈地嘆了一聲:“大哥,你總是那麼心軟。”
高辰復並不言語。
“好吧,既然大哥應了,那這件事,便先這麼打算吧。”
高彤絲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角:“不過,母親的仇現在可還不算完。”
高辰復抿了抿脣,道:“現在,最重要的已經不是母親的仇了。”
“怎麼,難道大哥你打算把母親的仇放到其他事情之後?”高彤絲怒視着高辰複道。
“不是這樣……”鄔八月忙道。
“那是什麼?”高彤絲搶白道。
高辰復擡了擡手,道:“淳于氏死前爲了苟且一命,說了一件事。”
他看向高彤絲:“辰凱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