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拿了設計圖給紀珽筠看的時候，紀珽筠正和賀歆妤研究工商申辦企業的流程，兩個相對而坐人影看起來異常的和諧。如煙的腳步稍稍停滯，然後揚起一個清麗的笑，“設計圖初稿畫好了，要不要看一下？”
紀珽筠隨手拉開一把椅子，“來，如煙，坐。”
如煙走過去坐下，攤開手裡的本子，“你們先看看，有不合適的我再去改。”
紀珽筠和賀歆妤並不太懂設計，相當專業又帶着強烈個人風格的設計圖她們也只能看懂三四分，過了片刻，如煙似乎明白了過來，“我去做個效果圖出來吧，你們先忙着。”說着拿了圖稿回了自己房間，打開電腦，開始做3D的效果圖。
樓下，賀歆妤終於把公司設立的一套流程熟悉到十之八九，在網上找了《有限公司設立檔案》的藍本看着，快到午飯時間才關上了網頁。
“叫如煙一起出去吃吧。”紀珽筠也合上眼前的筆記本。
“還是我在家裡做吧，如煙那邊不是還沒做完。”小魚起身，向廚房的方向走去，“再說，在家吃也省事。”姐那樣強硬的態度，看來自己搬出去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天天在同一屋檐下，關係還是不要弄得這麼僵爲好。至於房租的事，她也不想和姐說，還是讓她自己慢慢想辦法解決吧。
“好，那辛苦你了。”紀珽筠也沒堅持，“我去看看如煙，一會兒順便叫她下來。”說着就往樓上走去，走到如煙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煙兒。”
“……進來吧。”似乎是不習慣“煙兒”這樣的稱呼，如煙沉默了片刻才道了句進來，視線依舊停留在電腦屏幕上，手指飛舞，屏幕上，效果圖正一點一點地成型。
不得不說，如煙是極有天賦的，綜合了房子的結構因素和雜誌要有的風格，整個設計風格大氣而特立獨行。
紀珽筠站在她身後，不自覺地就看呆了，“這個就是效果圖？太漂亮了……”
如煙也不回頭，“只是效果圖而已……而且還沒做完……”
紀珽筠順勢坐到如煙旁邊，“還要多久？不然先去吃飯吧，小魚在準備了，估計一會兒就好。”
如煙沒什麼表情，看了看電腦屏幕，“估計還有十分鐘，等弄完了再吃飯吧。”
紀珽筠笑笑，“好，那我等你一起下樓，一會兒帶着電腦下去，和小魚一起看看。”
如煙飛舞的手指驀然停滯，卻終是沒有說什麼，“好。”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效果圖正式出爐，如煙也沒說什麼，直接合上電腦然後一把抱了起來，“下樓吧，和賀小姐一起看。”
兩個人走下樓的時候，小魚已經做好飯了，簡簡單單的兩菜一湯，若有似無的香氣卻讓人食指大動，如煙把電腦放在一邊的小桌上，笑，“本來是想先看效果圖的，不過現在，先吃飯吧，我餓了。”
賀歆妤也笑，“好啊，正好趁熱吃。”不知道爲什麼，覺得如煙對自己沒有那麼排斥了，心裡倏然就明亮了幾分。
一頓飯吃了半個多小時，吃完之後也沒收拾東西，幾個人就湊到了桌前，看如煙剛剛做出來的房屋設計效果圖。
很精美。
賀歆妤甚至一瞬間看呆了。
她並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在國外的幾年，什麼巴洛克什麼洛可可也見了不少，卻從未見過將大氣和精緻結合得如此完美的設計。
“煙兒……很漂亮。”紀珽筠顯然也很滿意。
“只是效果圖。”如煙笑笑，帶了些不自覺的俏皮，這個效果，真是出乎她意料的好。
“可是……”把自己的思路找回來之後，小魚才沉吟着開口，“我有個問題……”
“嗯，”如煙擡頭，近日來第二次認真地看向小魚，“你說。”
“這個設計真的很好，可以說是完美，”並不吝嗇溢美之詞，“但是……如煙，我想知道，它的可實踐性有幾分……”說着用手指向屏幕的某一處，“我不太懂設計和建築，但是，總覺得有些細節太理想化了，可操作性不強。”
“……”如煙對自己的設計一向極爲自負，聽得賀歆妤這樣一提，面上有些過不去，但是細細一想，卻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有道理，自己的導師也曾對自己說過，“柳如煙同學，你很有才華很有想法，是天生學建築設計的材料，但是建築是一門嚴肅的學科，很多東西，不能單憑你自己的設想”……略略沉吟，“嗯，我明白了，賀小姐說的有道理，我回去再改改。”
“嗯，如煙你別怪我班門弄斧就好。”本來以爲說出自己的意見可能會惹得如煙不高興，沒想到如煙也是個痛快人，賀歆妤的心情難得地有幾分飛揚起來。
“當然不，我還要感激賀小姐及時提醒呢。”如煙的語氣極淡，臉上卻有笑意，輕輕淺淺，分外的好看。
又討論了一會兒，如煙就抱着電腦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對設計稿略作了修改。之前的設計不過是交作業或者參加各種設計比賽，從沒有真真正正地以此爲藍本真的動工，考慮到實用性之後，只覺得頗有些困難了，塗塗改改間，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
揉了揉痠痛的頸椎，想了想，今天還是去「黯夜」吧，放鬆一下，有點兒想念鍺曄調的酒了。
下樓的時候只有賀歆妤坐在客廳裡，低着頭手裡似乎在翻着書，沉靜的側臉竟是異常的耐看。
想了想，卻依舊不想和她說話，儘管，自己好像有幾分喜歡和她討論問題的感覺。
但是，那只是就事論事。
對於她這個人，柳如煙想，她還是無法接受。
小魚卻看見了從樓上走下來的如煙，“如煙，去酒吧？”
如煙淡淡地“嗯”了一聲，就往門外走。
小魚也沒有起身，只是輕輕道，“路上小心，還有，早點兒回來。”
如煙在門口換好靴子，“知道，謝賀小姐關心。”
小魚翻書的手指倏然地僵住，又是這樣不鹹不淡略帶促狹的語氣，竟讓她驀地生出幾許無奈來。她知道，如果是自己，怕是也難一時間就接受這樣一個入侵者，但是……
很懷念剛剛和她討論事情的感覺啊……
也很想再次看見，她那樣清麗的笑容啊……
剛剛進「黯夜」的門，就看見鍺曄在對自己使眼色，有些好奇地走過去，隨隨便便地坐在吧檯上，“怎麼了？”
鍺曄的笑容永遠是帶了些憨憨的味道，“那個……如煙……總是來找你的那個小姐……”
如煙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是好久不見了的聶楓。輕輕地嘆口氣，“兩杯長島冰茶，麻煩了。”然後就朝着聶楓的方向走過去，“怎麼了又？”
聶楓手裡執着一杯「暗夜妖嬈」，笑，“沒怎麼啊，找你來請我喝酒。”
如煙沒轍地嘆口氣，“聶楓，你最近喝酒喝太多了。”
聶楓舉杯，“何以解憂。”
如煙拿着waiter遞過來的長島冰茶，遞了一杯給她，“行了，別酸了，老規矩，喝多少，我請。”
聶楓這才笑了開來，“我就知道，如煙你最好了。”
有人說，有心事的人不應該喝酒。
酒入愁腸，即使不能化作相思淚，也是會異常的容易醉。
於是很快，聶楓醉了。
如煙按下了一串熟悉的號碼，聶楓最好的朋友，楚颯颯。一向負責在聶楓喝醉之後接她回家照顧她的人。
那女孩來得倒是很快，照例是一句“麻煩你了”然後就費力地扶起已經快要失去意識的聶楓向酒吧門外走去，如煙隱隱約約地能聽見她略嫌清冷的聲音，“小楓子你又怎麼了，最近喝這麼多酒……”
直到那兩個人的身影消失，鍺曄才走到如煙身邊，遞上一杯青檸朗姆，“你這個朋友還真是有意思。”
如煙笑笑，“是啊，很有俠氣的女孩子。”說着別有深意地看向鍺曄，“怎麼樣，下次我介紹你們認識認識啊。”
鍺曄語塞，“如煙……我……”
如煙笑得更加歡暢，“開玩笑的，人家有男朋友了。”說着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我今天還有事，先走了啊。”
鍺曄卻似乎有些猶豫，片刻之後還是說了出來，“那個……如煙……可不可以……”
如煙停住腳步，“怎麼了？”
鍺曄撓撓頭，“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今天是我生日，能不能……”
如煙拍了拍鍺曄的肩膀，“怎麼不早說，真是的，我不走了，今晚咱們不醉不歸啊。”
鍺曄憨憨的笑容裡就這樣帶了異常的滿足，他本來只是想說，能不能再陪我喝一杯……
於是，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
客廳裡的燈還亮着。
推門進去，卻依舊只有賀歆妤的身影。
難道，她是在等自己？
這個意識讓如煙微微蹙起了眉。
姐下午就出門辦事了，晚上10點多的時候打來電話說今天不回來了。小魚也睡不着，索性就一直坐在客廳裡看書，不知不覺就看到了深夜。
看着時間越來越晚，如煙卻還不回來，難免有些擔心，卻不知道她的手機號根本聯繫不上她，正擔心着，就聽見了門被打開的聲音，進門的人步子都不穩了，滿身的酒氣，身後還跟着一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男子……
小魚從鍺曄手上扶過如煙，示意由自己照顧，看鍺曄走出房門之後纔開口，聲音嚴肅，“如煙，你能不能別這樣下去了，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很危險的，姐會擔心，而且……”我也會……
如煙推開小魚的手，看向小魚的目光帶了些諷刺，“賀小姐，我希望你弄清楚的是，不要以爲你坐在我的沙發上，就可以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