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睡得並不踏實的如煙被樓下廚房裡並不大的聲響驚醒,略帶厭煩地起身,走下樓的時候纔想起來自己身上還帶着傷,卻也不想停下,甚至稍稍地加快了腳步,幾步就走到了樓下。
昨天和紀珽筠同來的那姑娘正在廚房裡忙活,牛奶已經熱好,平底鍋里正在煎着的雞蛋已經金黃,有點點的香氣彌散開來。
三秒鐘的靜默,然後如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問出口的問題卻讓她幾乎要鄙視自己了,“你在幹什麼?”
那女孩回頭輕輕一笑,“做早餐啊,很快就可以吃了。”
這是如煙記憶裡最初的畫面,陽光下的那女孩,其實,真的很美。
只是片刻,如煙隨即就又恢復了一貫的冷靜甚至冷漠,“你把重點搞錯了,我是問,這一大早的,你在我的廚房裡幹什麼?”
那女孩有片刻的無措,卻是很快鎮定了下來,“如煙是吧?我叫賀歆妤,也是筠姐的妹妹,以後可以叫我小魚。”
如煙後退一步,冷冷地笑,“你這人是聽不懂人話麼?我有讓你自我介紹麼?”
“怎麼說話呢,如煙?”打破沉默的,卻是剛剛從樓上走下來的紀珽筠,說着走到那女孩身邊,“怎麼不多睡會兒?一大早就起來做早餐?”
女孩笑笑,“我時差還沒倒過來啊。”
紀珽筠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拉了椅子坐下,“坐吧如煙,來嚐嚐,小魚做飯的手藝很好的。”
如煙看着眼前的兩個人,眼神很空很空,良久之後才淡淡一笑,“我剛剛還以爲,這裡不是我家。”
紀珽筠臉色一沉,“如煙,你這話什麼意思?”
如煙淡淡地笑,神色清媚而動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那叫賀歆妤的女孩兒大約是有些尷尬,只低着頭坐在一邊,什麼都沒有說,紀珽筠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強行壓下了火氣,“如煙,小魚並不是外人,她也是我妹妹。”
也是。
那女孩說,我叫賀歆妤,也是筠姐的妹妹。
紀珽筠說,小魚也是我妹妹。
如煙歪歪頭,笑得更加明媚,“怎麼,她還很委屈的是麼?”
早餐最終也沒有吃成,如煙只留下一句“我學校那邊還有事”就離開了,紀珽筠和賀歆妤也沒了胃口,匆匆地吃了兩口也就作罷。
賀歆妤一邊收拾着桌子,一邊輕聲道,“姐……如煙她……”
紀珽筠若有所思,最終只是安慰道,“如煙本性並不壞,現在只是一時還接受不了,你不要太介意。”
小魚淡淡一笑,“我明白的,姐。”
所謂的學校有事只是託辭,如煙奪門而出之後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想要去哪裡,索性就去了酒吧。
「黯夜」上午並不營業,酒吧裡也只有零星幾個值班的人,如煙走到最角落的座位,讓自己的身體整個陷進軟軟的沙發裡,良久良久地出神。
“如煙小姐,你沒事吧?”值班的小酒保見她出神許久,終於有些不放心地跑過來詢問,神色頗有些拘謹,見如煙擡頭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不自覺地伸手撓了撓頭,“我看你在這兒發呆很久了,過來問問。”
如煙扯開脣角,笑了。
真好,不論如何,她總是不孤單的。
“請我喝酒吧,一直記得你的「暗夜妖嬈」。”如煙慵懶地笑,明明還沒有喝酒,眼神已經開始有些迷離。
“我去調。”這個並不起眼的小酒保其實是「黯夜」裡數一數二的調酒好手,在Z市,熟悉酒吧的人羣中有這樣一種說法,如果來Z市沒有去過「黯夜」,絕對是人生一大遺憾,如果來「黯夜」沒有喝過鍺曄調的酒沒有見到花魁如煙,那還不如從未來過……
「暗夜妖嬈」是鍺曄自己的發明,暗紅色的液體在剔透的高腳杯中似乎都在閃着光,合着水果的香氣和紅酒特有的甘冽,當真是有種迷人的妖嬈和點點的魅惑。
鍺曄把酒遞了過去,如煙淺笑着接過,輕輕抿了一口,“好像和我上次喝的味道不太一樣呢。”
鍺曄淡淡一笑,“心情不好的話喝酒是容易醉的,所以我多調了些果汁進去。”
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不起眼的男子笑得是那樣的好看和溫暖,情不自禁地展顏一笑,“謝謝你。”
雖然是剛剛回國,紀珽筠和賀歆妤卻也沒閒着,各自拿了筆記本上了網,專注地看着網頁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一轉眼間就是中午了,也沒了心思做飯,隨意叫了快餐來家裡,卻也沒吃多少,兩個人也沒怎麼說話,小魚匆匆地收拾好了餐具,“姐,咱們下午要不要出去看看?我覺得只從網上看實在是看不出什麼來……”
紀珽筠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收拾收拾出門吧。”
兩個人出門去了如煙房子附近的幾個寫字樓,想要聯繫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辦公室出租,跑了一下午,所看的那些似乎都不怎麼盡如人意,賀歆妤想到什麼似的道,“姐,我覺得咱這麼找也不是辦法,畢竟咱們對這裡也不熟悉,不如找個熟人問問吧……”
紀珽筠略一思量,也覺得她說得有理,想了想,拿出手機,按下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接到紀珽筠的電話的時候,如煙正在「黯夜」里拉着鍺曄拼酒,看了看來電顯示,掛斷,然後電話又不屈不撓地打進來,突然就覺得異常的煩躁,直接按下了關機鍵,隨手把手機丟到一邊,眼神有些迷離地看向鍺曄,“剛纔咱們說的什麼來着?”
鍺曄看看如煙,又看看被她扔到一邊的手機,“不管它真的可以麼?”
如煙笑,“沒事,能有什麼事,剛纔說到哪裡了,你看我,這記性還真不行了。”說着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認真的模樣異常的可愛。
天色漸晚,「黯夜」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每天都不乏有專門來找如煙的人,也不乏專門爲了喝鍺曄的酒的人,而今天,他們卻發現這兩個人竟然都沒有出現。
這兩個人都沒在,一向難得出現在酒吧的老闆今天倒是來了,坐在吧檯前執着高腳杯喝着青檸朗姆的女子,溫和而優雅,竟是讓人根本移不開視線。
有熟客抱怨,我專程帶外地的朋友來喝鍺曄的酒,可是他今天竟然不在。
沐呈笑笑,“不如,嚐嚐我的手藝?不過先說好,我可沒鍺曄調的好,純屬友情奉送而已。”
四周已經開始有起鬨叫好的人,沐呈拿起幾個調杯,倒上不同的酒,沒有讓人眼花繚亂的表演,只是幾個簡單的一拋一接的動作,酒已經調好,倒在水晶的高腳杯裡的液體竟是淡淡的藍紫色,笑着遞上,曼聲道一句請慢用,就往酒吧後面的休息室走去。
紀珽筠沒想到自己居然在第二天就第二次來到了這個酒吧,拉着小魚沿着七扭八拐的線路走到最裡面的包間,眼睛一直在注意着酒吧裡這些紅男綠女們,稍稍欣慰的是真的沒有再看見如煙的身影。
而另一邊的休息室裡,如煙和鍺曄依舊在喝着酒,沐呈走過去,半真半假地玩笑着,“你們兩個怎麼湊到一起了,我在考慮要不要禁止你們倆一起喝酒,「黯夜」的兩大臺柱都躲在後臺,我這生意可怎麼做。”
如煙倒了杯酒遞給沐呈,“好啦,橙子姐,要是真這麼想的,怎麼會特意把我們趕到休息室來,在前面的話估計早被人煩死了……你說是不是啊,臺柱?”
鍺曄也笑,憨憨的樣子,看着面前語帶促狹笑靨如花的如煙,臉有些紅。
卻是沐呈,已經發現如煙有些不對勁了,看了看時間,“我還有點兒事,先離開一下,如煙今晚等我回來,我搜集了一瓶上好的Tequila,一會兒一起喝兩杯。”
想起第一次見面自己就是喝的Tequila,如煙會心一笑,“好呀,反正我今天還要拉着鍺曄不許走讓他把所有的拿手絕活都給我調一遍呢。”
沐呈已經走到了門口,又突然停下了腳步,“酒錢從你工資里扣。”語氣相當的認真,眼神裡卻閃過一絲狡黠。
包間裡,紀珽筠和賀歆妤並排坐在一起,不時地看看門外,又看看手上的表,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
有waiter敲門,禮貌地詢問她們要不要點些喝的,賀歆妤點了一杯柚子汁,而紀珽筠只點了一杯冰水。
“姐,你到底找的是誰啊。”送飲料來的waiter放下托盤帶上門離去之後,小魚纔開口問道,一開始的時候一直以爲姐是打給如煙的,結果不久之前姐才撥了好幾次電話然後略有些僵硬地道如煙不肯接電話後來直接關機了……
“一個老朋友。”紀珽筠微微蹙眉,絲毫不掩飾對這裡的不喜歡,“不知道她怎麼想起來的,定到這種地方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