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是臨時訂的機票, 去巴黎的班機只有頭等艙了,如煙急着走,又不缺這個錢, 就爽快地買了票, 此刻, 如煙正坐在寬敞柔軟的座位上, 望着窗外, 止不住地失神。
她的書包很空,一個大大的雙肩揹包,裡面只有一個單反相機, 一個本,一支筆, 剩下的就只有必須的證件和財物了, 手機屏幕上亮色的字體提示着“未檢測到SIM卡”, 如煙也不去管它,只是插了耳機打開了音樂播放軟件, 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聽的到底是什麼,直到手機的電量都快要耗盡,聲音斷掉前的一刻,她聽到一個清雅的女聲在唱,“如果知道結局我們還會相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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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煙將視線投向窗外層層疊疊的雲層, 此刻終於有了想要流淚的衝動。
小魚, 你說, 如果早知道是今天這樣的結局, 當初, 我們真的還會相愛嗎。
只是其實,我們真的不知道, 會是今天的這種結局麼,或者說,我們當真不知道,會有被發現的一天麼。
你知不知道,就算是我們在一起最好的時候,我都有一種“沉醉在偷來的幸福裡”的感覺,因爲我知道,真的曝光的時候,就是我們分開的時候。
賀歆妤,你一向是這樣的性子,顧及太多牽掛太多,我瞭解你的,所以,我不怪你。
你說,是不是因爲我一直是有心理準備的那一方,所以,更難過的人其實是你?
飛機飛得平穩,漸漸地,一夜未眠的如煙也有了些倦意,靠在柔軟的靠背上,漸漸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耳邊已經有了“飛機即將降落”的廣播的聲音,從Z市飛到巴黎差不多需要將近12個小時的時間,如煙微微有些驚異,自己居然睡了這麼久。
飛機降落得十分平穩,看起來,今天的巴黎,是個豔陽天。
同行的人要麼就是帶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要麼就是一個提包一副十足的商務打扮,只有柳如煙,一身輕便,在人羣中倒是顯得更加引人注目。
機場是充斥着各種離別和重見的地方,而離別和重見,總是伴隨着擁抱和眼淚的,如煙從人羣中穿行而過,似乎周遭的一切都與她格格不入,她非歸人,甚至也算不上旅人,這一次,她是全世界的過客……
事先沒有任何的準備,此刻站早偌大的機場裡,終於還是有一點點不知所措的倉皇的感覺,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該要往哪裡走,不知道,該要何去何從。
在飛機上已經哭過了,現下已經沒有眼淚可流,如煙揹着包慢慢地走出機場大廳。
果然,陽光很好。
巴黎很繁華,卻並不顯得匆忙,如煙一路慢慢走着,走了許久,是不是一直走一直走,就可以什麼都不用想,只要什麼都不用想,人,就能夠是快樂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如煙的腳步在一間小小的咖啡館門口停下了。
巴黎最不缺的就是咖啡館,只是眼前的這一間,有一種別樣的幽靜。
如煙鑽了進去,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有waiter過來遞上menu,似乎是看出瞭如煙語言不通,善意地笑笑,比劃了一下示意她挑好之後可以直接指給自己。
如煙也擡起頭來笑了笑,並沒有猶豫太久,手指停在某張精緻的圖片上,底下的法文字體她並不認識,但是她知道,這是愛爾蘭咖啡。
老闆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調製咖啡也顯然很有一手,當做好的愛爾蘭咖啡端到如煙面前的時候,她聽到了一句略顯蹩腳的英文,帶着濃濃的法國口音,如煙一開始的時候沒有聽出來他說的是什麼,卻在想起愛爾蘭咖啡的故事的時候瞬間明白過來,他在說,“Want some tear drops”
那一刻,柳如煙似乎真的聞到了,思念發酵的味道。
賀歆妤,你看,我又想起你了。
賀歆妤,你說,是不是我喝掉了這杯咖啡之後,我們就真的是此生無緣之人了?
過了很久,如煙終究還是喝掉了眼前的咖啡。
算了吧,如煙,從你走出門的那一刻,事情就已經是這樣了,已經不再有轉圜的餘地了……
到了付錢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智商真的是不夠用的了,包裡裝的居然都是人民幣,忘記去銀行兌換成歐元了,擡頭看了看店主,心裡琢磨了一下一個中國人和一個法國人能互相聽懂對方說英語的可能性有多大……
就在如煙想着死馬當活馬醫勉強試一下吧的時候,那店主卻是相當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指了指如煙身後的書包,然後做了個打開錢包的動作,接着又搖了搖手,示意她不用付錢了。
如煙笑了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乾脆從錢包裡抽出了張100元的紙幣放到他的手裡,也不知道按照匯率兌換過之後到底時多時少,卻也不再管了,伸手比了個畫框似的動作,示意他留個紀念。
那店主也沒有再推辭,伸手接過了紙幣,笑得像個孩子一樣,看的出來真的是非常開心。
如煙的心情也不自覺地明朗了幾分,和他道別走出咖啡館之後,迎着陽光,柳如煙的臉上有點點的笑意。
或許,這一趟出來,真的是對的吧。
忘記了是從哪本雜誌還是哪個網頁上曾經看到過,旅行是一種心靈脩行的過程,旅行的最大意義不在於風景,而在於,找到自己。
既然這樣,就,走下去吧。
柳如煙打起了些精神,去辦了一系列必需的事務,然後找了家小旅店住下。
時光清幽。一轉眼,如煙在這裡已經停留了將近一週的時間了。
之前在雜誌社的時候,生活是快節奏的,她適應這種快節奏,甚至隱隱地,似乎還有些喜歡,每一天都忙碌得很充實的感覺,現在突然間閒下來,剛開始的時候竟然有些許的不適應,只是後來,才慢慢發現,原來悠閒,也是種這麼好的感覺。
柳如煙承認,她還是常常會想起賀歆妤,哪怕是在一些毫不相關的瞬間。
上面的那一句話,把“想起”換成“想念”,依舊成立。
從來不是會否認自己內心想法的人,柳如煙知道,那份已經刻入骨髓的思念,是不論怎樣自欺欺人也無法忽視的。
賀歆妤,你始終,是我心頭的硃砂。
只是日子依舊可以幽靜地過,巴黎並不是個匆忙的城市,在這裡停留了幾天,整個人都寧靜了下來,每天豔陽高照的時候才起牀,去外面的街道隨意地逛逛,走累了就停在最近的餐館或咖啡廳,雖然語言不通,靠着不太純熟的幾句英語和手勢,倒也沒遇到過什麼困難。
小旅店的主人是一對非常可愛的夫婦,因爲如煙在這裡住得比較久,和她已經熟識,每次如煙進門的時候都會笑着打招呼。
笑容是種有感染力的東西,每次進門的時候,如煙都會感覺心情明媚了幾分,今天剛剛踏進門的時候便被攔住了,還沒回過神來手上已經被塞了兩樣東西,一包奶酪,一小瓶蜂蜜。
如煙幾乎是現學現賣地說了句“merci”,是她來的這幾天學會的三四句法語之一。
並不是太懂關於法國的知識,方方面面都不懂,上網的時候無意識地輸入了剛剛店主給的東西的標籤上的字母,才發現這些都是在相當有巴黎特色的,幾乎可以說是遠近聞名的店裡買的,突然就覺得心裡很暖,原來,溫暖這種東西,真的不是非得要特定的人才能給的。
在巴黎的這些天裡,相機裡的東西多了起來,終於尋了一天,找店主接了電腦,挑了十幾張照片打包發到《繡色》的郵箱裡,想了想,在郵件正文處填上了“一切安好,勿念”的字樣,關上了電腦,心裡一片平靜。
謝過知道她要用電腦居然特意爲她裝了中文輸入法的店主之後,柳如煙又拿着相機出了門,她知道自己不會再在巴黎停留太久了,畢竟,她是旅行,又不是定居。
下一站去哪裡呢。
走在正午溫熱的陽光下,如煙在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或者,該去普羅旺斯走走吧,從那會兒,就一直想去的,不光是因爲薰衣草,更是因爲聞名遐邇的葡萄酒,鍺曄曾經對她說過,因爲普羅旺斯臨近地中海,陽光充足,使得這裡的葡萄中都含有更多的糖分,這些糖分轉化成酒精,酒精度比北方的酒高出2度,普羅旺斯略帶橙黃色的幹桃紅酒是最具特色的。
想到這個纔想起來,自己匆匆地離開,竟然是出了紀珽筠和小魚之外誰都沒有告訴的,也不知道鍺曄怎麼樣了,不知道樂隊是不是有演出,不知道橙子姐會不會偶爾在等着自己過去喝酒聊天,不知道聶楓會不會去找自己……
輕輕勾起了脣角,柳如煙,你本是生性涼薄之人,怎麼此刻,竟有這麼多的掛念?
晚上回去的時候,告訴了旅店店主夫婦自己轉天就要離開,熱心的店主告訴了她怎麼做火車到普羅旺斯,如煙點頭謝過,將自己包上一直掛着的一箇中國娃娃的掛飾送給了店主。
洗過澡就躺在牀上聽歌,快要睡着的時候模模糊糊地聽到了一句“從此每當我對你的想念太難忍,坐摩天輪,心會平穩。”
於是在轉天開往普羅旺斯的火車上,如煙靠在車窗上,心裡在想,在巴黎的這些天,她都沒有看到摩天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