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不是如煙該來酒吧的時候，她也並不想張揚，從後門偷偷溜進去打算找鍺曄喝兩杯就走的，進了門才發現幾乎堅持“365天全勤”的鍺曄今天居然不在。
隨口問了幾個人他爲什麼沒來，竟然沒有人知道，撥了鍺曄的手機，響了很久都沒人接。想了想，電話直接打給了沐呈，沐呈也有些意外，除了偶爾來坐坐，她其實很少管酒吧的事，有的時候有人跟她請假，也都是隨口應一句，其實根本記不住……想了一下，甚至還特意翻了翻手機的通話記錄，最後得到結論，“他沒跟我請假。”
如煙有些疑惑，又有些擔心，按理說，鍺曄不會無緣無故一聲不吭地就玩兒消失纔對。
記得某一次聊天中鍺曄提到過自己住在哪裡，雖然沒有確切的地點，如煙還是決定去找找他，柳如煙對朋友是最講義氣的，她把鍺曄當好朋友，自然不會由着事情這樣發展下去。
去看看，哪怕只爲了給自己討一個安心呢。
鍺曄住的小區離「黯夜」不遠，很清雅的環境，住家們也都很和善，問了幾個人，竟真的讓如煙問出了鍺曄住在哪裡。
樓道里很安靜，如煙走到鍺曄家門前，試探性地輕輕敲了敲門，沒想到門很快就打開了。
鍺曄穿着很居家的一身衣服，很意外地看着站在門口的如煙，撓撓頭，“如煙……你，你怎麼來了？”
如煙歪歪頭，見他沒有什麼異樣，也就放下心來，“本來想去酒吧找你喝酒的，結果你沒在，他們有都不知道你有什麼事，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看着鍺曄有些呆呆的樣子，情不自禁的笑起來，“誒，我說，我都到你家門口了，都不說請我進去坐坐麼？”
鍺曄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讓如煙進門，頗有些手忙腳亂地從冰箱裡拿了可樂出來遞給如煙，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拿着手裡的冰鎮可樂，如煙笑得歡暢，“鍺曄啊，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喝可樂，來你這兒本來倒真不是討酒喝的，但是你也不要拿可樂敷衍我嘛。”
看着笑得如此嬌俏明媚的如煙，鍺曄也笑了起來，很溫和純淨，“你等我一下。”
鍺曄的房間不大，卻是異常的乾淨整潔，客廳的角落有一個小小的吧檯，玻璃架子上放着十幾瓶酒，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異常的剔透。
片刻後，鍺曄端過來的竟是粉紅色的液體，裡面有點點碎冰，卻不顯得凜冽，反而增加了幾許溫馨。
如煙笑着接過，“新作品？”
鍺曄點點頭，“嗯，今天一早剛配出來的，你嚐嚐怎麼樣。”
如煙淺嘗一口，果然鍺曄的作品從來不會讓人失望，“居然有花香……鍺曄啊，你今天沒去酒吧就是在家鑽研這個呢？”
鍺曄的神情卻倏然地落寞起來，“如煙……”
如煙放下酒杯，神色嚴肅了幾分，“怎麼回事，鍺曄？”
沉默了許久，鍺曄踱步走到自家的落地窗前，看向窗外，“如煙，我已經25歲了，或許，是時候該過回父母想讓我過的那種生活了。”又是沉默，然後突然轉身，笑了笑，“我媽打電話催我回去了，可是這些年我早就把Z市當成自己的家了，而且對於現在的生活，我真的很喜歡也很滿足。”
如煙也默默起身，卻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麼，只是淡靜地注視着鍺曄，若有所思。
鍺曄突然笑了開來，“而且，如煙，遇見你之後，我就再也捨不得走了。”
如煙詫異，下意識地後退半步，“鍺曄，你……？”
鍺曄看着如煙，眼神清澈，“是的，煙兒，我喜歡你。”
如煙有些微微的暈眩感，柔和的燈光下，一貫溫潤的男子溫柔地叫她“煙兒”，篤定地回答她“是的，我喜歡你”，就彷彿，這不是一個答案，不是一句表白，而是某種承諾。
直到回到家裡，如煙還感覺自己的臉頰在微微發燙。
她剛剛做了二十幾年的人生中最沒志氣的一件事，在鍺曄說了“我喜歡你”之後，柳如煙怔住了整整三分鐘，然後，落荒而逃。
在客廳裡小坐了一會兒，心緒紛亂，目光落到擺在桌子上的雜誌創刊號的策劃書上，突然想到小魚，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心念及此，也就暫時把鍺曄的事往後放了一放，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往樓上走去，真的到了小魚門口的時候卻停下了腳步，猶豫着要不要敲門，好像，呃，有點兒尷尬……
正舉棋不定見，卻是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後的紀珽筠笑着開了口，“站門口乾什麼，不放心就進去看看。”
如煙低頭，頗有些做了壞事被當場抓住的感覺，“姐……”
紀珽筠只覺得好笑，這孩子，明明是擔心，現在又害羞起來了……索性直接伸手敲了敲門，在小魚來開門之前就閃身回了自己屋裡。
小魚已經洗完澡換好了睡衣，出來開門的時候頭髮還在滴水，看見門口站着的是如煙，也不由得有些尷尬，“如煙……你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
如煙有些不自在地笑笑，“嗯，今天……出了點兒，嗯，意外，就早回來了。”
小魚一怔，“意外？怎麼了？”語氣不自覺地有些急，潛意識裡害怕如煙是在酒吧裡吃了虧。
如煙也不提鍺曄，只是淡淡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遭遇表白。”
也不知道爲什麼，小魚只覺得心裡一沉，“表白？”
如煙笑，“嗯，好玩兒吧，明明早在十三歲的時候，我就對男人絕望了。”說這話的時候她只是輕輕淺淺的笑，神色不見淒涼，卻異常的，讓人心疼。
見小魚不說話，如煙只笑笑，終究是沒再提什麼，只道，“我先回房間了，你早點休息吧，明天別起晚了，對了，明天一早和贈品供應商初步聯繫，別忘了。”
如煙回房洗了個澡，又想起了鍺曄，心跳得又快了幾分。
她討厭鍺曄嗎？當然不。事實上，她是很喜歡鍺曄這個朋友的，能被柳如煙視作朋友的人並不多，但真的冠上朋友之名後，便是真的都會真心相待甚至肝膽相照。
但是……她喜歡鍺曄嗎？愛情意義上的那種喜歡？
似乎，從來沒有往這個方面想過。
理不清頭緒，想着想着竟驀地生出一股煩躁，好端端的說這些幹什麼，大家好好地做朋友不好麼。
這個時候的如煙還沒有想到，就在不久的將來，發生的那一件事，讓她對鍺曄的這一點小糾結顯得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糾結的結果是，柳如煙失眠了。
就這麼睜着眼一直到天亮，還是一片茫然。
她知道，她玩笑般地說的那一句十三歲的時候就對男人絕望了其實是實實在在的真話，不得不說，父母留給她的陰影太深，讓她面對所謂的喜歡和愛的時候，本能一般地不信任。
可是……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是隱隱約約地覺得，鍺曄，是不一樣的吧。
那個平靜溫潤的男子，以一種寧靜的姿態，讓人不由自主就就會想到，永恆。
柳如煙在十七歲的某一次被表白後曾想，與她執手的那個人，不一定要光彩照人，她所謂的愛情也不求所謂的轟轟烈烈，只但願平平淡淡地陪伴她一生一世。
這樣想來，其實，鍺曄未嘗不是個合適的人選吧……
手機鬧錶滴滴答答地想起，如煙按下停止鍵，默嘆一聲，鍺曄啊鍺曄，你看看你這一句話給我找了多大的麻煩！
這個時候，如煙還不知道，其實這樣的想法，就是自己潛意識裡給出的答案了。
匆匆起牀拿了衣服奔向浴室，洗好澡下樓後早餐已經做好了，如煙是那種其實熬上一整夜依舊可以神采飛揚精力充沛的人，反觀小魚，臉上倒是有了淡淡的倦意。
“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如煙進廚房幫小魚把牛奶端出來放到餐桌上，又拿了三個玻璃杯把牛奶倒上。
“嗯，睡得不□□穩。”其實何止是不安穩，這一夜，小魚幾乎就未曾入眠，心裡一直堵得難受，雖然她也理不清具體原因，但她知道，這，絕對和如煙有關。
“誒，以後再失眠的話記得來找我。”如煙展顏一笑，有些俏皮的意味。
“找你幹嘛？”小魚只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也笑了起來，不知道爲什麼，看見如煙笑了，自己的心情也明媚了幾分。
“你知道我房間最多的是什麼嗎，”如煙故意笑得神秘兮兮，“睡不着的話可以一起喝個小酒，不醉不歸嘛。我最近也在研究調酒，正想找人試驗，啊，試嘗嘛，雖然沒有我在酒吧的那個朋友在行……”本來帶了幾分惡作劇心思的如煙不經意間又提到了鍺曄，自己心裡又是一沉。
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難道說……自己真的對鍺曄？
如煙甩甩頭，試圖揮去心裡特殊而怪異的感覺，剛剛的話題也沒心思繼續下去了，正好這時，紀珽筠也下了樓，如煙沒再說什麼，三個人安靜地吃完了早餐，一起去了雜誌社。
今天的陽光很好。
只可惜，紀珽筠只專心走路，如煙和小魚各有心事，這樣好的陽光，竟無人有心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