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B拖着疲憊的腳步回到陰暗的小房間裡。
他拉出抽屜, 從最裡面拿出一瓶盛滿膠囊的藥瓶。
擰開蓋子,他倒了一粒放在手心中,琥珀色的藥液在膠囊裡靜止……
夜, 安寧得叫人發慌。
血, 一滴一滴從腹部墜落。
“救…救命啊!”他尖叫着, 踉蹌着, 朝前奔去。
死神卻在他身後不急不緩地追逐, 從容不迫地舉起十字弓,瞄準。
“咻”利箭劃破空氣,“噗嗤”一頭扎入肉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痛得他滿地打滾。
“誰殺了知更鳥?是我, 麻雀說,用我的弓和箭, 我殺了知更鳥。”
“不要過來!!!!!救命啊!!!!!”又是一箭, 戳進他的大腿裡, 慘叫。
“誰看見他死去?是我,蒼蠅說, 用我的小眼睛,我看見他死去。”
他向前爬去,溫熱的血灑了一地。
“誰取走他的血?是我,魚說,用我的小碟子, 我取走他的血。”
“放過我吧!”□□溼了, 被血, 或被尿液。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苦苦哀求面前的死神。
死神搖了搖頭, 最後一箭, 串起他的腦袋。
“再會了,老.師。”
清晨, 雪乃知更和阿B坐在餐廳裡吃早餐。
“阿B,來,嚐嚐這個。”雪乃知更夾了一根烤腸,放到他的碗裡。
“……”見他沒有動筷子,她又補充道:“嘛嘛,我最近在減肥啦,不能吃這麼油膩的食物,你吃吧,味道還不錯哦!”
“嗯。”他小心翼翼地夾起來,咬了一口。外表鬆脆,裡面香軟,明明一點也不油膩。
“好吃吧!”雪乃知更柔柔地笑了起來,“下次我讓我家廚師多作一些!”
“……”他咬着香腸,沒有回話。她好像也習慣了他的沉默寡言,又自顧自地談起別的事來。
這個週末,雪乃知更拉着阿B去參觀了地球博物館。
裡面展出的都是從那顆遙遠的藍色星球上遺留下的東西。
每一樣都十分特別,也很少在ZERO星球上見到。比如這個有着長長鼻子的巨獸。
“大…象。”阿B念着這個奇怪的文字。
“好奇怪的名字啊。”站在他身後的雪乃知更探過頭來,喃喃道,“長得也好奇怪。”
阿B認同地點點頭。
餘下的時光,他們過得很愉快。
阿B心想,如果能和雪乃知更一直這樣在一起玩就好了。
他們班來了一名新老師。
容貌英俊,談吐幽默,新老師來的第一天就俘獲了大部分女生的心。
“原來那個老師,據說是碰見殺人狂遇害了。”“不過誰管他呢,新來的老師看起來有型多了!”女生們的嘀咕聲傳進阿B的耳朵裡。
阿B雖然很難理解女生們形容的有型,但他似乎能瞭解一點點,如果說雪乃知更像公主,那麼這個新來的老師就像王子一樣。
剛下課,王子就喊住了公主。
“雪乃同學,請到老師的辦公室來一趟。”王子微笑地對公主說。
“知道了。”公主的臉色微微暗沉,她跟着王子走出了教室。小青蛙坐在位子上,一直目送着公主的身影,看着她和王子越走越遠。
夜店,人聲嘈雜。
跳完一曲舞后,他抱着瓶酒跌跌撞撞地跑到夜店外吹風。
迷迷糊糊中,有一個人影在他眼前慢慢放大。他咧開嘴,調笑道:“是不是來陪我喝的?來!我請你喝!”
“咻!”什麼東西從他的臉邊劃過。
刺痛感隨即傳來。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攤開手一看,紅紅的,溼嗒嗒的。“呵呵!”他傻笑地靠近那個人,“這是什麼啊?”
“死刑。”
……
“你們看到辛格去哪裡了麼?”
“他剛剛不和你在一起喝酒麼?”
“我上廁所去了,回來他人就不見了。”
幾名男生四下轉了一圈,都沒有找到辛格的身影。
其中一名男生不耐煩地踹了一腳沙發,啐道:“最近真倒黴!本來在學校裡就悶死了,沒想到出來更悶!”
“就是!除了喝酒跳舞就沒有別的事好做了!”其他男生一一附和道。
“還不是沒了阿B!”他們平時在學校裡都以欺負別的同學爲樂趣。解悶的玩具沒了,當然會大感無聊。
“不如,我們去找個新玩具?”有人提議道。
“找誰啊?”
“雪乃知更。”
一針一線穿過他的皮膚。
“痛痛痛!!!!!!!!!!!!!!!”慘絕人寰的叫聲,對方卻像充耳未聞一般。
“誰爲他做壽衣?是我,甲蟲說,用我的針和線,我會來做壽衣。”
咬斷線頭,對方輕輕地笑道:
“誰來挖墳墓?是我,貓頭鷹說,用我的鑿子鏟子,我會來挖墳墓。”
稀鬆的泥土倒落在他的臉上,一張嘴,就堵進他的喉嚨裡。“咳咳咳!!!”劇烈的咳嗽,牽扯起全身的傷口,他痛得幾乎要暈過去。
“誰來當牧師?烏鴉說,是我,用我的小本子,我會來做牧師。”
對方閉上眼,朝坑裡掘入最後一拋土。
“願神寬恕你的罪惡。”
不遠處,就是熙熙攘攘的商業街,到處閃爍着的投影廣告,讓人頭暈目眩。視線裡,一幫年輕的男生們,嬉笑怒罵地穿過街道,朝某個方向走去。“誰來當執事?是我,雲雀說,只要不在夜晚,我就會當執事。”聲音的主人也念念有詞地尾隨這幫人而去……
火光沖天。
熊熊燃燒的大火。
“誰來拿火炬?紅雀說,是我,我立刻把它拿來。我將會拿火炬。”
阿B和圍觀的羣衆們站在一起,目睹着吃人的火焰。看上去有些眼熟的房子,木頭被燒得“啪啪”作響,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不絕於耳。阿B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阿B同學……”雪乃知更出現在人羣的另一端,看到阿B的身影后,她微微吃驚道,“你怎麼來我家了?”
“擔心。”他簡短地說。
原來他是看到新聞裡說這裡起了大火,就立刻趕過來了。
“你知道我家在這附近?”雪乃知更動容地握住阿B的手。
“你提過。”她想了想,她好像是和阿B說過一次她家住在哪裡。
“我沒事啦。”雪乃知更望向着火的大廈,“這樣的不動產,我們家有好多處。”她的眼睛倒映着火紅的光,一絲笑意轉瞬即逝。
“……”他默默無語地凝視着她好看的側臉。
“既然來了,我帶你去我別處的家坐坐吧?”雪乃知更微笑着朝阿B伸出手。
脣和脣相貼。
這種感覺真是微妙。
“這個呢就叫作親吻。”她移開臉,柔媚一笑,“不要那麼猴急嘛,跟我學,像這樣……”
“……”他推開她,這令她稍稍顯得錯愕。
“怎麼了?”她微微眯起眼,停下動作望着他。
“爲…什麼吻我?”他問。
她一愣,才笑着回答:“因爲我喜歡你呀。”
“喜歡?”他呢喃着重複,費解地皺起眉。
“是的,非常喜歡……”說完,她將他整個人兒拉了下去。
熱,渾身都好熱。
熱,從胸口開始蔓延。
熱,一點點燒熔着他的心神。
——再造器官移植的很成功。
——是啊,他一定會脫胎換骨。
——真是令人期待的結果啊!他會變成什麼樣子的呢?
“痛!”他從夢境裡驚喜,卻發現自己的四肢被鎖鏈牢牢拴在牀的死角。
“醒了嗎?”雪乃知更趴在牀邊,手支着腦袋,目光灼灼地注視着他。
“雪乃…知更。”他喉嚨乾啞地喊出她的名字。
雪乃知更笑笑:“真沒想到,白叔養的那隻狗居然沒有咬死你。”
他想起來了,難怪那幢房子會讓他覺得眼熟。半年前,他就是被那羣男生擡到了那幢房子前,然後被狗咬成重傷。
“第一次在學校,我就認出了你。你還真是倒黴,一直被欺負着。”雪乃知更脣角上揚,“看着你被人揍成那樣,都不願意吭聲,我就想啊,如果你能成爲我的新玩具就好了。”
“……”鎖鏈讓他一動也不能動。
“說什麼保護我,哈哈,你好可愛!”雪乃知更捧腹大笑道,“所以?你是不是很喜歡我?把我當成公主一樣對待?”
“……”他不再掙扎,一瞬不瞬地回視着她。
“我啊,早在原來學校就有很多玩具了。那天看電影的那夥人,都是我玩膩了扔掉的。我可不想被無聊的玩具纏上。”她貼近他,手指在他肚臍上畫起圈圈,“只不過沒想到你這裡的功夫還不錯,怎麼樣?乾脆留下來做我的玩具,好不好?”
“……”他低喃着。
她好奇地將耳朵湊近他的嘴邊:“喂,你在說什麼呢?”
“誰來當主祭?是我,鴿子說,我要哀悼摯愛,我將會當主祭……”
“這是什麼奇怪的……”她的話音未落,“咔嚓”鎖鏈的斷裂聲突然響起。
“怎麼可能!!!!!”還沒來得及尖叫,形勢便立刻逆轉,她被他反撲倒地。
“誰來擡棺?是我,鳶說,如果不走夜路,我就會來擡棺。”
她拼命掙扎着,卻被他死死按住手和腳。
“救命!”雖然明知道甚好的隔音牆,根本傳不出去她的呼救聲。
“誰來扶棺?是我們,鷦鷯說,還有公雞和母雞,我們會來扶棺。”
她流着淚,仰望着身上的他:“我錯了!放過我吧!對不起!放過我吧!”
“誰來唱讚美詩?畫眉說,是我,她站在灌木叢上,我將唱讚美詩。”他親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耳,她的臉,她的脖頸,慢慢往下,撕咬、啃食。
“不要!!!!!住手!!!!!!!!!!啊啊啊啊啊啊!!!!!!!!!!!!!!!!”
“誰來敲喪鐘?是我,牛說,因爲我能拉犛。”
——救救…我!
——誰來救救我……
所以,再會了,知.更.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