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黑.天使與白惡魔(五)

“咔嚓”鎖鏈被打開的聲音。

高跟鞋發出的清脆腳步聲, 在安靜得讓人有些發慌的走廊上回蕩。

薇薇安走到一扇門前,她朝身旁的看守員點點頭,然後打開門, 走了進去。

屋內只有一張黑色的長方形木桌, 桌子的兩側擺放着兩張淡褐色的木椅子。其中一張上已經坐着一個容貌美麗, 臉色卻異常蒼白的青年。

他, 就是她今天要審問的囚犯。

薇薇安走到另一張椅子前, 坐下。她從包裡拿出一本案卷,隨手翻了翻,便丟到一旁。她擡起頭, 直視着那名美青年,問:“尤金.哈迪斯, 你知道你犯了什麼罪嗎?”

“不知道, 美麗的審訊官小姐是否可以告訴我呢?”尤金淡淡地笑道, 嗓音清澈而迷人。

薇薇安一愣,然後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她在來之前, 想過他是一個美貌的人,可是沒想到他確實美得讓人驚歎,就連聲音都是那麼好聽。

難怪,他能誘拐及殺害那麼多名年輕女性,就像惡魔一般。

“你現在正在因謀殺罪、誘拐罪等多項罪名被起訴。”薇薇安暗自壓下心頭那一點點不自然, 用平板的語調繼續說, “對此, 你沒有什麼要爲自己申辯, 或者解釋的嗎?當然如果你覺得麻煩, 我們也可以直接省掉這一步。”

她把一張寫滿密密麻麻的公示文推到他面前:“直接在上面畫押,認罪。你將不必回答更多。”

他支着腦袋歪着頭, 望着一臉冷靜的她:“然後我就將被處以無期徒刑,或者……死刑?”

“這是由審訊團決定的,不是由我一個人。”她仍然注視着他的眼睛,表情嚴肅地回道,“但我也可以直接告訴你,大量證據都指明你是兇手,所以就算你作再多的……”

“審訊官小姐並不想讓我死,對嗎?”他打斷她的話,笑得自信,“你捨不得我死,對嗎?”

“你在胡說什麼!”她的聲音平穩,卻隱隱透着怒氣,“我和你素未相識,請不要過分猜測我的意圖。”

“真的是素未相識嗎?薇薇安……”他前傾身子,俯在她的耳邊,呵氣如蘭道。

她一驚,臉一紅,反射性地捂着耳朵站了起來:“你……”

他突兀的舉動顯然惹惱了她,不過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是對她微微一笑,彷彿剛剛是再正常不過的交流方式。

“我明天還會再來,希望哈迪斯先生你能好好反省!”她拿起桌上的文件,轉身拉開門。感覺到背後灼熱的視線,這令她渾身都不自在。於是她迅速走出房間,反手關上門。連和看守員招呼都沒打,就踢踏着高跟鞋快步離開。

走出看守所,薇薇安便遇見了她的前輩兼上司洛。

“薇薇安,你怎麼了?”洛的藍色跑車大刺刺地停在門口,他搖下車窗,朝薇薇安詢問道,“看起來臉色不太好。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嗯。”薇薇安勉強地撐起笑容,點點頭,“謝謝,洛前輩。”

待她上車,繫好安全帶後,洛並不急着開車,反而側過臉,望向她:“是不是那個尤金.哈迪斯讓你變得這樣心神不寧?”

“……”薇薇安的沉默驗證了洛的猜想。

“果然。”洛發動車子,“要不要我派別人去審訊他?那個叫尤金的可不是簡單的傢伙……”

薇薇安搖搖頭:“謝謝洛前輩,但這個案子我還是想自己處理。我會好好調查,讓那個惡魔心服口服的認罪。”

“他似乎專門挑有香水原質的少女下手呢。”洛漫不經心地提到,“會不會是對女性的香水有特殊癖好?”

“香水原質?”薇薇安困惑地望向洛,腦海中也不停地開始搜索關於香水原質的信息,“是近期科學家發現的,具備芳香因子的實驗體可以變成製作香水的原液?”

“嗯,不知道受到什麼發射線元素的干擾,還是接觸過不明物質的侵蝕,這些實驗體擁有着魅惑人心的香水。從實驗體出生起就帶着這種體質,像是被什麼外來物種將這種特殊序列,鐫刻進實驗體的遺傳信息裡一樣。當然……”洛笑着改口,“這只是我的猜測,畢竟我也不是科學家。這可是讓整個科學界都傷腦筋的謎團。”

“好像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出現這類實驗體,不過一開始都是在地下市場裡流通。直到因爲人神大戰後,才因爲地下組織的崩盤,而逐漸浮出水面,展現在大衆眼前。”薇薇安喃喃道,“但到底是誰擁有這種特質,僅僅從外觀上根本感覺不到吧?”

“是呢。”洛側過臉,意味深長的目光停留在薇薇安的臉上,“最直觀的辦法,還是要親自確認一下……”

薇薇安不自覺地扭過臉,避開他的視線。洛的目光讓她的臉上微微泛起紅暈,心跳如小鹿亂撞。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洛低沉的嗓音再度響起。

“不如從受害者的背景開始調查,從他是怎麼確定這些目標,到如何下手,以及部分受害人屍體的行蹤……最關鍵的也就是確定被害人的人數,藉以定罪。”

“洛前輩!”薇薇安忽然擡起頭,“好奇怪,爲什麼他要殺死被害者?如果只是爲了獲取不同的香水,那麼被害者活着不是更好嗎?死了的話,屬於她的香水也就……”

“這你就不瞭解男人了。”洛輕輕笑了起來,“獨佔欲啊,如果愛一個人,就像霸佔她的全部,她的一切,不論是她的香水,還是生命,都無法和任何人分享。”

薇薇安心下一冷:“難道所有男人都是這樣?”

洛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想什麼呢傻瓜,尤金的獨佔欲是已經達到瘋狂的程度了吧。不是所有男人都會變成那樣,我就覺得獨樂不如衆樂。”洛的一番話,讓薇薇安的心情更爲失落。她有些自嘲地在心底想,她愛慕這個前輩這麼久,確實也沒見過他的心專屬過某個女人。

獨佔啊,薇薇安靠向車窗,望着窗外涌動的車流,和高樓林立的世界,一股陌生感從腳底升起。

自己明明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十多年,爲什麼感覺還是如此的…生疏?

她按住自己的額頭,總覺得有什麼好像被自己遺忘了。

某件異常重要的東西。

洛注視着後視鏡裡的倒影,卻不發一言地噙起似有若無的笑意……

拘留室裡,尤金仰躺在木板牀上,深黑色的長髮四散開來,更顯妖冶嫵媚。

“尤金大人,神族的人開始行動了。”嬌小的女生出現在鐵門外,“他們似乎是來找尋薇薇安的。”

“似乎?”尤金挑眉,“咪咪,查清楚這幫神族來這裡到底是爲了什麼。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可是……”咪咪猶豫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這樣真的可以嗎?”

“你有疑問?”尤金坐起身,眸光微暗,“那個女人和我簽訂了‘生死契約’,讓你擔心了嗎?”

“嗯。”咪咪貼着門,“如果那個女人死了的話,尤金大人也會……所以,請讓咪咪去威逼那個女人解除契約吧!”

“咪咪,你認爲即使對她採用刑罰,也是有效的手段嗎?”尤金走到門前,隔着門,說得風輕雲淡,“你以爲我沒試過在這個意識領域裡,你能想到的那些酷刑,我全都用了,你一定不會想聽我說細節。可即使如此,她痛得失去意識也不肯收回契約。”他從未遇見過這麼頑固的對手,無論他如何折磨她,她也不肯屈服。

“尤金大人,你構築這個虛擬空間,是想讓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說出解除契約的‘關鍵詞’嗎?”

“咪咪變聰明瞭。”尤金微微一笑,“那個關鍵詞會是什麼?真讓我期待……”之前,在他構築的虛擬空間裡,他扮演了薇薇安的哥哥,可是沒想到,敏銳如她,還是發現了不對勁。每個意識領域的空間,都是建立在對方相信的基礎上。一旦對方產生懷疑,那麼整個世界也會隨之分崩離析。

這次,他不能大意。他會讓那個女人相信,這個就是她所處的世界,而他,就是主宰她命運的神……

天色漸暗,狄倫走進一家藥店。

“我要止痛藥。”他丟了一枚硬幣到桌上。

正在看報紙的醫師看了看桌上的硬幣,又看了一眼他,並無動作。

“我說,我要止痛藥!”狄倫冷着聲,重複道。明白人都看得出他現在正在強忍着怒火。

“我聽到了。”醫生放下報紙,露出槍口,“砰”一聲,子彈劃過狄倫的側腹部。血霎時染紅了狄倫的衣服。

狄倫面不改色地盯住拿着槍的醫生,一字一頓道:“你是神族人。”

“今天是你的死期,狄倫。”“砰”又是一槍,血花在兩個人之間盛開。不過這次卻是醫生的手臂被子彈貫穿。

“呵呵。”醫生垂下受傷的手臂,咧嘴笑道,“從進門開始就察覺到殺意了嗎?人類把你教育得很好嘛!”

“你是誰?又是那個神族女人派來的嗎?”狄倫冷冷地拿槍指着醫生的腦門,“如果不想死就告訴我,你們……”

“哈哈!我是達摩大人的手下!”對方忽然大笑道,“狄倫,我向達摩大人承諾過,今天會是你的死期,所以!”醫生“嚯”地撕開上衣,“滴答滴答”的指針神經質般地跳動着。

炸彈!狄倫驚覺地向後跳開。

“BOOM!”隨即而來的爆炸震碎了藥店的玻璃。火焰,無止境的火焰,熊熊燃燒,絢爛的顏色,刺瞎了路人們的雙眼……

“狄倫!”莉莉絲尖叫着從昏睡中驚醒。逐漸麻木的身體,疼痛彷彿已經遠去。她感到心慌,因爲黑暗的環境裡,沒有她熟悉的那個人的氣息。

“狄倫……”

“莉莉絲。”一個淡漠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在她的牀前。

屋內的燈亮了,模糊的視線裡,出現了那張她以爲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臉。

“達…達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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