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溪成爲了武林盟主,而且是古往今來唯一兼領正邪兩道的武林共主!無論人們心裡究竟怎麼想,他的地位勢必已經牢不可破!
可雪溪自己卻很明白,嚴闊海是敗了,但與其說他本領不濟,事實上他根本從來就不是主導。而自己真正的對手,無疑就是那個救走他的人,而且其武功恐怕真的遠在自己之上。
對此,師父古慧神說是因爲自己並未真正練成“冰心咒”的絕世武功。可雪溪心裡仍舊存有疑問,幾次言語試探,師父也都閃爍其詞。而其匆匆離去,恐怕也不僅僅只是表面說的不想妨礙自己。
但究竟是怎麼回事?
雪溪明白,這個答案恐怕只能靠自己去找,但對於自己是否有命等到真相出現,他卻並沒有什麼把握!可總之,江湖暫時的確是平靜了。各門派的人也都各歸各位,雪溪還是把那半個義俠山莊交給劉素茵處理,山莊中以前跟着劉子玉的人,也都交給她自己去甄別對待。
只不過,雪溪在山莊周圍增加了若干明暗哨卡,全都由心腹控制。而那些哨卡如果仔細看,就可以發現全部位於半壁山莊的所有出口附近。
童錦燕也來告辭,畢竟她已經是天心教教主,不可能對教務絲毫不聞不問。霍應清自是捨不得平生唯一好友,但卻也別無選擇。
但童錦鳶仍舊留在山莊,可說起來,她和雪裳不一樣,她明白自己留下的原因,但卻也明白那其實根本就不重要!
雪溪並沒去考慮什麼武林之外的事,也許只是害怕心裡承擔太多的負累。可作爲武林盟主,好像也並不像事先預計的那麼好玩。日子仍舊是無聊的過着,除了頭上多了個“武林盟主”的頭銜,甚至都不再如曾經那麼逍遙自在。
不過事情並沒完,只不過是雙方誰都不敢輕舉妄動,這一點雪溪也無不同!所以即便眼下的生活再無聊,對自己的敵人他心裡仍舊不能稍稍放鬆!
走出山莊,四下裡山明水秀,如果一定要辨別天下間哪裡的風景最好,那也只是個見仁見智的問題。所以在雪溪眼裡,任何景物都各有其美好,各有其不足,僅此而已!
漫無目的的閒逛到山腰,遙望明溪雅筑的方向。溪雲和溪雨已經多日未見,連雪溪榮任武林盟主,他們也只是派人前來道賀。聽說是因爲母親身體抱恙,所以不得不膝前盡孝。
雪溪當然明白,溪夫人哪裡是什麼身體抱恙?根本是心裡的毛病。而想到自己在世上竟被人恨得那麼徹底,雪溪竟不由得發自內心笑了出來。
連自己都覺得奇怪!但或許正是因爲有種種不同的經歷,才能支持自己在這無聊且渾噩的人世間走下去吧!
閒步至山側林間一個僻靜的水潭,這還是他從未來過的地方。而這片水潭雖不如天池的壯麗動人,但處於這山川秀澤中倒也別有風趣!
輕輕坐在潭邊,隨手觸摸着潭水。此時雖是盛夏,可他也不由對掌心中傳來的熱度感到驚訝!
“冰心咒”果然神奇,“冰封的心”聽起來雖然讓人不悅,但可以盡情去享受大自然的感覺也是非常奇妙的!而且如果真如師父所說,冰心咒由於可以冰封心脈,延緩氣血流動,減少呼吸代謝,那增長壽命也非奇事!可要真這麼無聊的活下去,越久不也就越煎熬嗎?
溫吞的思緒隨意飄搖着,而突然水中濺起的一片浪花,漣漪不斷散開,雪溪驚訝的發現,一切都來自水下。彷彿凝結了無數晶瑩的雪白身軀,衝出水面的那一刻,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着無法描摹的動人光輝。
見慣了世間險惡,嚐盡了人世涼薄。此刻的雪溪不由得被眼前的純潔深深震撼!
如瀑長髮披散在水中,形成一片奇異的呈現。潔白無瑕的胴體展示着什麼叫做“毫無瑕疵”,完美的曲線被流淌的潭水襯托出誘人的色彩。最美的景象不是讓人神魂飄蕩,而是可以讓人平心靜氣完全沉浸其中!
這一刻,雪溪絲毫沒有感到任何慾念,有的只是單純對面前美景的陶醉!如果一刻即永恆,那麼以前都可以忽略不計,未來也可以再無所求。惟願此刻即永遠,渾世再無牽!
水中人也突然發現了潭邊的觀衆,驚恐的將身體重新沉入水中。但那幾可見底的清流,卻又如何能遮擋得了?
待看清彼此,兩人都不覺驚訝!可隨機便平靜下來。
在雪溪的人生中,各種各樣的露水情緣數不勝數,早已不耐去惦念那些片段。除了青絛和紫蘇,能記在心裡的並不多。可無論是誰,好像都不能讓他真正去用心感觸。
雪裳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即使沒有隔閡,也始終似乎有什麼阻擋在彼此之間。劉素茵的確是世間少有的尤物,縱然自己於此道也算閱歷豐富,但仍不免時感動心。可是彼此之間的種種障礙,也許永遠都不可能打破。
雪溪自己也不能否認,論相貌,武功,乃至性情,童錦鳶都不算出衆,即便自己往日的露水情緣中,強盛與她也不在少數。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從何時開始,竟然已經被她牽動起了一絲心緒!那是一種不曾有過的感受,是愛嗎?
雪溪無法確定,但他能確定的是,自己對她感到了負疚,不曾有過的負疚!
可歸根結底,從沒有一個人可以讓自己像面對莉雅的時候這麼平靜,舒服!沒有愛戀的感覺,見不到時也難得想起。即使知道她對自己的感情,也不會覺得什麼負累,或者愧疚!
可是,只要見到她,自己就會感到無比的舒適,彷彿靈魂出竅一樣,瞬間掃空了塵世加諸給自己的全部負擔!
看清是他,莉雅也很快平靜了,淺笑嫣然的臉上帶有些許的紅暈,但再也沒有避讓的意思。
一切好像都只是自然的一部分,雪溪毫無閃避之意。或者說,此刻他的眼中並沒有真正去看到面前的一切,而是不知在追憶着什麼。
莉雅也漸漸忘卻了天性使然的羞澀,並沒感到自己赤身裸體被他看着有什麼不對頭,反而非常自然的緩緩遊了過來。
“天氣太熱了,在房裡悶得慌!想起前不久一個人出來看到這個水潭很僻靜,就突然想來泡泡,涼快一下,你要不要試試?”
雪溪微笑搖頭,浮在水面的掌心下微微泛起一層薄冰,而且還升騰起了絲絲涼氣,看得莉雅眼裡充滿了驚奇!
他倒不是覺得尷尬,只是對他來說的確並不需要而已!
“你也真大膽,今天幸虧是我,若換了別人,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你是在關心我嗎?”
“是啊!所以你如果再不去把衣服穿好,我都不確定能不能控制好自己了……”
“噗嗤”一笑,莉雅徑自爬上岸,走到一片灌木叢中取回衣服穿好!
看她走回來坐在身邊,雪溪輕聲問:“心裡好受點了嗎?”
微微一笑,莉雅點了點頭:“其實也沒什麼,我已經想通了!總會有人傷心的,不是我就是別人。何況現在我還能跟你這麼坐在一起聊天,已經可以很滿足了!當然,如果你能把這手造冰的本事交給我,那就更好了……”
看着她俏皮的樣子,雪溪心裡不由感到困惑!雖然他早就明白莉雅不同一般中原女子,可也沒想到能夠這麼快恢復如初,還好像真的已經把一切都看得很開!
“你是因爲看到別人更傷心纔好起來的?”
“我哪有那麼壞啊……?”
嬌笑一陣,莉雅輕聲道:“我只是想起了和你剛見面的時候!”
“什麼意思?”
“那時候你拒絕了我,如果一切沒有改變,也許這一生我可能都再也見不到你了。可如今我還能每天看着你,這不是已經好很多了嗎?”
雪溪自己一向被人定義爲“離經叛道”、“偏激固執”,可莉雅完全異於平常的表白,令他忍不住頗爲驚奇!
此時細看身旁女子,雪溪突然發現,自己竟然還從沒這麼清楚的看過她。同時,心裡所有人的影子似乎都開始模糊起來。
這一刻他才真的明白,原來自己並不曾真的看清過任何人。
“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是不是不舒服?”
搖搖頭,雪溪輕聲嘆氣:“我只是突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如果不是你讓我明白到這個錯誤,恐怕某一天我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莉雅聽得一臉困惑!雪溪也不去解釋,而即便解釋,她也未必能明白!
此時,林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來到近前原來是義俠山莊的老管家!
“哎呦我的公子爺,你怎麼跑這來了,讓人好找啊!”
“怎麼了,什麼事這麼急?”
“有客人來訪,請您快去呢!”
心知有事,雪溪當即起身。人路上管家說起有人來拜訪,但卻不肯說明身份。所以會這麼着急來找他,是因爲來人帶了二十口大箱子。而裡面不是奇珍異寶,就是名人字畫,皆乃價值連城的珍品,可見其來歷非同尋常。
雪溪心裡也頗多疑問,回到山莊,大殿門口已經擠滿了人。而客人足有近百,爲首的是個古稀老者,正是保公太!
相見之下,雪溪心裡不由奇怪!保公太大步迎來,滿臉歡笑的拱手招呼:“公子大喜啊!聽聞公子已經貴爲武林盟主,且如今喜事將近,敝上着實喜不自勝。雖一心想要親來賀喜,只只在俗務纏身無暇抽身。因此特派在下前來道賀,還請公子饒恕怠慢之處!”
雪溪心裡念頭連轉,看着已經打開的二十口箱子,果然都滿滿裝着奇珍異寶,樁樁件件都可謂價值連城。
瞬間,雪溪腦中閃過無數念頭,他知道這些東西意味着什麼。收下的話必然後患無窮,可如果不收眼下局面就會發生混亂。而回頭想想,自己現在豈非也正很需要那個人幫點忙?
“哈!原來是保老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啊!貴上可還好?”
“承蒙惦記,敝上也想念公子的很啊!哦對了,這些小禮物,都是敝上精心爲公子挑選的。雖然也知道這些庸俗之物難入公子法眼,但好歹也是一番心意,還請公子不吝笑鬧吧!”
“這讓我如何好意思呢?”
“公子何必客氣?”
“那好吧……”
說着,雪溪叫來青絛吩咐:“拿一箱禮物出來謝過來訪的各位客人,其他的全部送到夫人那邊去。今晚我要宴請客人,請她前來作陪……”
青絛奉命而去,保公太心下頗爲滿意。只是禮貌的謙謝了幾句,也沒多說。
當下兩人走入書房,雪溪當即開門見山:“保老親來,想必太子定有要是?”
保公太點點頭:“不瞞公子!皇上病危,急招太子回朝。聽聞公子已爲武林盟主,除了派在下前來道賀,尚有一事相商!”
“請講!”
“公子想也知道,太子雖爲監國,但大權一向落於三公之手。幸有多位忠心老臣,太子地位纔可暫無危險。不過眼下皇上病勢沉重,其他諸皇子公卿頗有異動,朝中局面已經非常混亂。如果此時再有藩王作亂的事發生,恐怕……”
“保老所指,可是襄陽王?”
“這……”
“太子是否對我仍未向襄陽王動手而不滿?”
“這……”
“太子心意我很明白!但說到底我只不過是一介百姓,就算當上了武林盟主,又如何能毫無理由向朝中親王出手挑釁?何況江湖近來屢生變故,人心不穩,各派正傾力於重建,又有何能力再當大任?”
保公太聽着不免心下躊躇:“公子所言自也在理,其實太子也並無逼迫公子之意。不過據報蠻夷大軍已經開赴邊界,雖尚無異動,可卻令人不無擔憂。而且有傳言稱襄陽王暗中與蠻幫過從甚密,邊界大將不乏其親信,因此太子實在是難以安心啊!”
“太子的處境我可以理解!但也請太子明白,此時無論是誰,如果貿然行動都必然難以善後。若非有十足把握,靜以待變是最好的選擇!但也請太子放心,一旦時機成熟,我必定不會坐視不理。只是朝中局面,勢必還是要靠他自己去掌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