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又要出去？”長生進房時，看到同房的人正在繫腰帶。
天寶笑着回頭，“長生，你要不要一起去？”
“深更半夜，一男一女，不是正好？”長生和他正相反，他解着腰帶往自己牀邊走去，打算睡了。
天寶跟上去挽住了他肩膀，“長生，說實話你是不是不喜歡螢？”
“你喜歡她就夠了。”長生拍拍他胳膊，示意他拿開手。
天寶沒有鬆手，反而摟緊了長生的脖子，“我現在才知道，騰躍真的沒什麼用，御風而行又快又好玩，你真的不體驗下？”
“這麼晚能看到什麼風景，你自己享受吧。”長生扯開他黏着自己的胳膊。
“嗯……長生，”天寶挽着胳膊看他脫衣服準備躺上牀，“你是不是有點問題？這麼晚還刻苦修習道法，卻不肯去夜遊散個心？”
長生盤腿坐到牀上，“你呢？每次那個仙官來公幹，你都半夜跑去會她，都有兩三年了吧，有什麼進展嗎？”
“什麼進展？”天寶捏着自己下巴，“我很想介紹你認識螢，她是個很有趣的人，你不會討厭她的。”
長生眉毛挑了一下，“是個人仙，還是個仙官，你有點分寸。”
天寶點頭，“螢不在乎這些，不過她每次來都很忙，下次有機會讓她空出一天，一起出去玩，怎麼樣？”
“到時候再說，你快去，別讓人等。”
“你真不跟我去？”確認長生並無此意，天寶一溜煙小跑出去了。
長生看他消失在門外後，躺下看着牀頂的樑柱。
從天寶認識那個叫螢的人仙后，這兩年很少再下山去跑，又或者是他年齡到了，開始懂事了，現在修道的事也比以前認真。
天寶好多次都試着叫上他一起，長生推脫了很多次，現在已經習慣在螢來公幹時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而且長生覺得，那個人仙來道家的次數越來越多，逐年遞增，不知道是不是和天寶有關係。
和他有同感的，是妖界的妖王朔狐，他對螢去道家的頻次增加也有些納悶，暫時還沒認真問她，他更希望螢自己開口對他說這種事。
天寶回來時午夜已經過半，偷偷摸摸進門後，他站直放棄了謹慎，“長生你怎麼還沒睡？”
“沒什麼，現在就睡。”
“有心事，睡不着？”天寶翻身盤腿坐在了長生的牀上。
長生翻身側對着他，“很擠，下去。”
“長生師弟，有事你跟哥哥說，哥哥幫你。”天寶不嫌擠，還彎腰湊近了他。
長生看着眼前師兄的臉，跟最初比，圓潤的部分少了，下巴變得有些尖，不過總算是跟可愛不再有關係，現在用帥來形容比較準確。
“我想去考道長的升級試，你說師父會答應嗎？”
天寶手拍在牀板上，在空中翻了兩個身，回到了自己牀上，“師父連我們出師都拖了那麼久，你現在想去考升級試，我估計沒戲。”
長生勾了勾脣角，“睡了，沒多大會要出早課了。”
天寶解着腰帶的手緩了緩，陷入了自己的糾結裡，躺下後背對着長生那邊，睜着眼看着牆壁鬱悶。
師父不知爲何一直不肯對他和長生放手，出師之後沒分配他們去片區，仍舊把他倆當徒弟一樣帶着。至今爲止，他和長生連簡單的外出師門任務都沒做過，更不提複雜一點的團隊任務。
長生說的事，天寶其實一直有在考慮，他倒是沒想到，長生也會在意這些，平時看他總是對師父俯首聽命，還以爲他很滿意現狀。
天寶雖然沒對師父說，他其實很想下山，很想遠離師門。他不是沒看到那些過往故事，他不是不知道翟是誰，可是他不想是那個人。師門裡上至天師們，下至小徒弟們，看他的眼神都很不一樣，天寶感覺如芒在刺。
不管翟曾經是個多麼偉大的人，他並不是那個人，這一世他還什麼都沒做過，而且他不認爲自己以後會做出什麼很偉大的事。他想逃離這樣的宿命，又無法捨棄這麼多的希冀，儘量想讓自己過得開心快樂，可有時候還是無法避免負面情緒來襲。
長生同樣翻過身背對另一張牀上的人，他雖然沒聽天寶說出口，但他能理解他的想法。他並沒有真的在想他說的事，他有別的憂慮，暫時不想讓天寶知道。所以他說了天寶會煩悶的事，來擾亂他的心緒，相比他真正擔心的事，這件事相對來說，還不會讓天寶那麼難受。
另一邊，螢回房後，發現小清還坐在桌邊等她，臉上的笑容才收斂起來。
“怎麼了，出事了嗎，小清？”
小清憋了好一會，還是說了，“螢，你現在來道家的次數真的太多了，朔狐雖然沒說，但我感覺他其實不太高興。”
螢愕然了片刻，小清跟着她這麼久，從來沒對她說過這種話。
“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是覺得我晚上帶天寶出去玩，影響到朔狐對我的看法了？”
小清很無力，朔狐擔心的纔不是螢中立的問題，他更多在意的是螢跑得太勤這件事本身。
“那個翟的師弟，剛纔來找過我。”
螢抿緊了脣，“他找你做什麼？小清你沒事吧？”
小清本來不想說，可是再拖下去恐怕會有大問題，“這不是他第一次來找我，以前也有過。”
“我本來以爲他只是…覬覦我的美色，”小清尷尬紅了臉，“不過他今晚動了手，好像是想試一試道法對我有沒有用。”
螢略微張開口呆了片刻。
“對不起，小清。”
“你道歉做什麼，螢，以後你不要總是貪玩，少來道家爲妙。”
螢恢復淺笑，“我知道了。”
躺下後，螢又寬慰了小清幾句，看她睡着才陷入自己的思緒。長生所謂何意她不知道，這麼多年來，道家一直無人追究小清的事，全賴張門主庇護。一般來說，道法未達到一定水準，看不出小清的真身，鳳凰和朔狐都有替小清做過僞裝。
她沒打算拿這種小事去麻煩張門主，她看得出張門主大限將至，看來這件事遲早會露餡。
若說是長生自己看出小清的情況，螢有許多不信，或許是其他的天師拜託他爲此，不知道會是誰，如果成爲下一任門主，螢認爲有必要提前跟鳳凰還有橘打招呼。
她還有些擔心天寶知道這事後，會跟長生有嫌隙，希望長生不會跟天寶提及此事。
這次回妖界後，螢很久纔再去道家，而且，沒有帶小清一起。小清沒想到螢那晚說知道了，竟然是打算不再帶她去道家，留在妖界很是鬱悶，早知如此她就不該告訴螢那件事。
這次螢提前了一天去，跟張門主關起門聊了一些事，關於天師門門主更替之事，螢本不該過問。
螢說出事關小清之後，張門主倒是讓她放寬心。
“不論繼任是哪位師弟或是師妹，他們定不會爲難螢大人那位朋友。”
螢不好再追問緣由，想了下還是沒有說出長生之事。
“其實您知曉怪之事？”
張門主點了頭，“那位姑娘我雖不知爲何，既然她跟在螢大人身邊，想必既不會有危險，也不會危害到其他人。”
螢有些鬱結，“您對翟到底是怎麼看待？”
“螢大人應該是翟故交，若您有心，我可與您說道一二。”張門主淺笑着開腔，“千年前，他力排衆議，爲人界與仙妖達成和談，簽訂協議，纔有這千年太平。”
“雖然爲達成此事，他也曾犧牲不少道家之人，就結果而論，他仍舊是一位偉人。”張門主概括說了一下，“達成協議後，他便自行了斷，或許是他有許多自責內疚之處，道家對此褒貶不一，要我來說，不管他做錯多少事，我都仍舊尊重他。”
螢默默聽了許久，“謝謝您與我說這些。”
“我倒是想知道，您對翟的看法？”
“……”螢想了想，眯着眼笑了笑，“他是個很認真的人，還很溫柔，心胸開闊，很有擔當。”
“螢大人果然是翟的舊友，能聽到您口裡的他，非常榮幸。”
張門主想象不出那一世翟的風采，從對方口中和神情中勉強能看出一二，唯有羨慕而已。可哪怕他那一世也和翟同在一個輪迴，也無法保有記憶，這便是仙和妖的優勢吧。
“其實有些事，能忘記會更好。”螢看出張門主的心思，淺笑着勸了句，也是她的心裡話。
張門主頷首同意，“來世再與螢大人相會時，希望還有機會能聊一聊閒話。”
螢笑着應承幾句後，就道別出了門，去尋天寶。
她之前問過張門主，因而直奔練功房，看到天寶和長生正在一起練劍。
門沒有關，螢沒有冒進，在門外等了一小會。天寶看到她後本打算結束功課，長生挑了他的劍跟他對練了起來，時辰足了才放過他。
天寶往螢那邊跑去時，長生也往另一個出口走去，他不想跟那個人仙照面。螢自己踏進了練功房，盯住了長生的背影。
天寶就勢拉回了長生，硬是給他介紹了螢。
“你這次怎麼有空白天來找我？”
螢笑着說張門主給他倆開恩，接下來的功課可以暫緩。
“你叫長生是嗎？是個好名字。”螢自己跟表情冷硬的男人搭了訕。
長生一拱手，“仙官大人有禮，就此別過。”
“唉，長生……”天寶沒想到好不容易讓他和螢相識，長生還是這麼不近人情。
螢拉住了天寶，“隨他去吧。”
反正，他不是第一次這樣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