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惜在地上坐下了，剛纔鳳凰給她調理過身體，她沒有特別虛弱，可是抱着懷裡的小狐狸，內心動搖得有些站不穩。
“蘇已，不會來找我嗎？”
鳳凰覺得她對這個問題有答案，伸手摸了下她懷裡的小狐狸。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都有個先後重要排序。白狐要回他的妖界，朔狐要回到本體，我，也還要做這個仙界之主。”
鳳凰迂迴地安慰了玉惜一句，這意思，蘇已也有自己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泉沒有說話，背對着那邊想起了最初見到螢時的事。
“我曾經很抗拒這件事，因爲她總是一次次提醒我，這是我的責任，總是告訴我，讓我不要隨便離開自己的崗位，不要任性，不要這不要那……”
玉惜默默聽，摸着懷裡全黑的小狐狸，忍着淚。
“可是她卻輕易寬容了翟，她認爲人類有輪迴，所以翟不願意再做道家代表，不想再做道家第一人，是合情合理的。”
玉惜聽懂了鳳凰的意思，她認爲他沒錯，這聽起來很不公平。
鳳凰其實是句狡辯，仙界不會再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來擔任仙君。不過玉惜不知道這個實情，鳳凰想傳達給她的意思，也並非字面意思。他的意思是，螢是一個更看重大局和大義的人，他相信玉惜不會是一個不能體諒的人。
“可是她走後，我才發現，哪怕她不說，這責任還是在這裡。她沒有錯，而且沒了她之後，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要離開這個崗位，爲什麼要任性，又爲什麼要去做那些會惹怒她的事……”
“對不起。”玉惜不知爲何控制不住自己地道了歉。
鳳凰搖搖頭，“我會盡快找到新的地方定居，讓蘇已能有空去看你，到時候，你能歡迎我去打擾嗎？”
玉惜點頭。
此時，芙草才淒涼地趕來。她其實說是能自保，還是有幾分誇大，是鯤在狂流中抓住了她，才讓她平安度過。
看清玉惜懷裡的狐狸時，芙草跪坐在地，眼淚一下子傾瀉而下。
“芙草，留不住的，不論你怎麼費心機，總是留不住，我早就跟你說過。”鳳凰看她聽不進去，先施法替她治癒了傷痕。
“我把人交給你了，你替我在人間保護她的安全，不要讓任何不知死活的東西找她麻煩，能做到嗎？”鳳凰點了一記在芙草額心，替她找回些心智。
芙草仍舊是一臉心如死灰的樣子，慢慢起身走過去看着朔狐的本體。
玉惜看她那樣也是難受，忍不住勸了句，“他…會不會還可能成妖？”
芙草一個激靈瞪着玉惜。
“不是說，他們是吸取天地靈氣就能成妖的嗎？說不定，在他活着的這幾十年裡，還有機會成妖呢？你不要絕望好不好，他畢竟還活着，他人那麼好，一定會回來的。”
“你…還是這麼爛好人。那個小道士又跑了，是不是？”芙草恢復了些精神。雖說這樣虛無縹緲的希望很渺茫，可是哪怕是億分之一，存在就是存在，她願意去相信。
想起剛纔鳳凰說的話，玉惜垂下肩笑着回答，“他，應該有自己要做的事。”做完……大概也不會來找她吧。
“螢……”
“誰？”
鳳凰和芙草都看到顯出身形的小清，“你聽得見？”
玉惜不解地看着他倆。
“等小蝶回來，我會讓她回去，你們先走吧。”鳳凰說着就過去挽住了泉。他剩下的，真的不多了。
芙草對玉惜伸了手，“懷裡的傢伙抱好。”
玉惜想了下，“那你還是抱着我吧，我怕把他弄丟了。”
芙草笑着點頭，她珍視的東西，何嘗不是她心尖上的寶貝。千年前的螢，應該也是這麼看待朔狐的吧。他是妖界偉大的重要的妖王大人，是三界穩定必不可少的人，是她很尊重很看重的人。
鳳凰口裡說，他是不會去找除了他上司的人，不過在各自散開後，他跟泉回到最初的地方，去找了鰲。鰲雖然不是他的上級，某種角度來看，大概是他的冤家。
鰲躺在早已消失無蹤的陣法上一動沒動，側躺着流淚。
“跟我回家吧。”鳳凰覺得他總算還是等到了這一天，幾千年的敵人，又變回朋友的這天。
鰲看着他伸出的右手，眼淚越落越急，“鳳凰你這個白癡！”
“是是，我是白癡，還是笨蛋，既不明白女人的心，也不懂得她們想要什麼，總是到處傷人，還一臉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裡的傻樣……”鳳凰把人抱了起來，碎碎念着多年前，女人一次次抱怨他的話。
“知道了又不改，你到底是多蠢……”鰲摟住他的脖子，把眼淚全擦在他肩上衣服上。
泉跟在稍遠的地方慢慢御風，心裡想着，鰲倒是真的對鳳凰評價很準確，關於男女關係這方面，螢根本沒有發言權。螢跟鳳凰在一起的年份不短，算起來或許比鰲還要長，可是她滿口都是人間趣聞、三界關係、仙界穩定，難爲鳳凰竟然忍了她幾千年。
相比起來，這樣會抱怨他不會哄人的女人，更像是個戀愛對象吧？
算了，這些都不關他事，泉搖頭甩開煩惱。
“泉，你說搬到妖界附近怎麼樣？”鳳凰退回來挽住他的肩問。泉這才發現鰲已經心情好些了，自己在御風而行。
“俄羅斯？”太冷了吧？泉的腦袋忍不住想要左右搖擺，他還是忍住了。
鳳凰笑得狡黠，“太遠了，長白山怎麼樣？”
“誒……”那不是比妖界還要近嗎？那個小道士能答應嗎？泉頭大地繼續跟上鳳凰去看現場。
另一邊，天師門。
蘇已帶了蓮一起進大殿，雖然鳳凰沒來，蓮足夠代表他做初步交涉。
橘跟着他們進了門，她其實在這裡等了很久了，看到就他倆很是驚訝。
“那個小姑娘呢？螢呢？她變成人了，還是……”
蓮完全不知情，因而看了蘇已一眼。來的路上她都沒問，但她很介意。
“她沒事，應該跟白狐回妖界了，或者，回人界了。”蘇已簡單回答了句，“對你們，我說的是人仙，我有一個猜想，雖然你們現在這樣的形態不會變，但如果死後，應該就會回到輪迴裡。這是我的猜測，以後如果有人想試，可以來找我，我替他做轉世追蹤，你們可以這麼通知同伴。”
橘和蓮都是一臉尷尬，好一會緩過來，“知道了，謝謝你。”
“大家本是同類，不必客氣。”蘇已很有大家風範地迴應。
張門主眉毛已經快豎到頭髮外面，看他們三個一直說些題外話，火要燒到屋頂了。
“天師門弟子蘇已聽令，跪下！”
蘇已看看屋裡幾人，笑着單膝跪了下去，“不肖弟子蘇已，見過門主師父。”
就他這一句，讓張十一哽住了，半天才說了句，“回來就好。”
“說說情況吧，蓮大人也是，到底如何，有什麼需要天師門幫忙的，我們義不容辭。”張明雲直入主題追問了現場結果。
蓮對張門主行了禮，“我們還未清掃現場，不過仙界現在的居所分裂了，無法再住人，鳳凰大人會另擇福地。另外，爲了不牽連太廣，鳳凰大人讓仙界諸人去避難了，可能會有些散落人間一段時日，仙界會派人去尋回，希望道家能夠寬容些時日。”
“仙界重新選址後，道家會幫忙仙界重建仙宮，人界若有仙人鬧事，我們也會幫忙尋回。此外，三界之間的和平協議很舊了，互不干涉的原則和互通的條款都要有調整。在仙界情況穩定後，我想牽頭做這個事，妖界我會提前去談，請仙君大人集中精力盡快穩定仙界情況。”蘇已看了自家門主後，代表他回了話。
“我會轉達。關於散落人界的仙人的處理辦法，我想要和各位商討出一份細則，是否還需要其他道家之人蔘與？”
張門主看看周圍衆人，“蓮大人這邊請，我們可以先商定初步的方案，您回去跟仙君大人請示，我們請同行來再議，下次就可定案，如何？”
蘇已跟在張明雲後面往外走，看看沒動的鐘道長，以及想要偷摸跟過來的鐘逸和月瑤，彈指對兩個小人兒施了定身術和咒術。
鍾逸保持着弓腰邁步的動作定在那裡後，想要張口罵人，就發現被咒啞了。師兄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壞人！月瑤轉動眼珠子求助她媽，被無視了。鍾道長乾脆果斷目不斜視往外走，和其他人背道而馳離開了。
是不是親爸、親媽還有親師兄啊？月瑤看看旁邊的哥哥，不，這絕對不是親哥。
白狐帶了芸和白狼回到妖界，就感覺到氣氛詭異，他沒能順利進自己的妖宮，而是被堵在了門口。櫻當先衝出來歡迎了他回來，而後請他解釋此行去仙界的所失所得。
灼跟在了櫻身邊，這倒是讓白狐有幾分沒想到。他知道一定是有其他妖仙比他們先來了妖界，或許是說了朔狐大人曾經在仙島現身的事，編造了些他迫害朔狐大人的恐怖故事。
“你們有什麼懷疑，或是信不過妖王大人，先衝着我來，踩着我的本體，我就允許你們對妖王大人無禮放肆。”芸當先站了出來。
白狼沒有開口，他不善言辭，不說比說錯好。
僵持一陣子後，資歷深的老妖敲打了幾個頑固不化的，讓了白狐去議事廳。這次白狐嚴肅認真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他最初沒想要坐在這個位置，之後一直半逃避地坐在這裡，沒想到有一天，他會爲了能坐在這裡，要付出各種努力，而且還是他自願主動的。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不服我，認爲論妖力我不足以坐上這個位置，論德行也比不了前代妖王大人。”在其他人說話前，白狐放了話，“但我有這個自信，我會比任何人都適合坐在這個位置，前妖王大人選中了我，我會證明他的選擇沒有錯。”
有人開始叫囂起他以前的過錯，以往也有這種情況，但朔狐不在，他們不過是空叫，朔狐出現了，他們便有了底氣，不再是空泛的抱怨，而有了新的訴求——我們要迎回朔狐大人。
“朔狐大人的確在仙界出現過，但他爲了救我，已經離世了。本體我已經放歸山林，也請你們不要去打擾他。”白狐接着大聲說出了朔狐的結局。
芸看了自己的主上一眼，她沒想到白狐會這麼說，這並非事實，可是換個角度看，責任的確在妖王大人身上。她曾經對朔狐大人說，她相信白狐會是個合格的妖王大人，甚至有希望能超過他。那時候她更多是爲了讓朔狐放心，現在她真的看到了這樣的未來，正在緩緩展開。
朔狐大人，您沒有選錯人，您最後這個決定也不會錯。總有一天您會看到，白狐成長成一個合格的妖王大人，成爲比您還要偉大的君主。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荒唐事，對妖界也疏於管理，從現在開始我會一一改正，你們可以監督。關於王后的事，那是我一時糊塗，我已經跟那個小姑娘講清楚，放她回人間過正常生活去了。關於妖力的事，我會去閉關修煉，白狼已經答應做我的陪練，相信很快我就能擁有保護大家的力量。”
芸沒有插話，她以前就只在大家爭吵完後穩定局勢，而以後她做這件事的機會恐怕也會慢慢減少。她知道她的主上已經決定承擔一切，她以後更不會多言，她只要堅定不移相信他，跟着他就好。
畢竟，白狐在玉惜恢復正常後，放棄了追求近千年的感情，選擇了妖界。這樣的決定，或許當初的朔狐大人，都不一定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