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你明明應了這事，現在又怎麼能逃避責任？”天寶日日追着他師弟，讓他去偏殿看看來求親的姑娘們。
長生往樹頂又挪動了一些，恨不得捂住耳朵。
他怎麼也想不到，天寶隔天一早就去張貼了招親告示，還一口氣給所有道家同行門派都去了信，寫明瞭多少日到多少日，會由他長生本人親自選出新娘子人選。
現在那些人已經陸陸續續到了天師門，住不下的都住在了山下民居。長生連自己院子都很久沒回過了，只要有人靠近就一律是逃跑，天寶除外。
“這才第一日你就不去，我們天師門的信譽何在？快下來，否則我就隨便給你選一個了！”
長生聽到這裡還是乖乖下了地，跟了天寶去偏殿。
遠遠靠近還沒進門，長生看到排出殿外，站在大太陽下朝他們這邊看過來的人，就恨不得給她們道歉謝罪。
好容易進了門，天寶沒有迴避，在一邊看好戲。
長生逐一對羞澀笑着的姑娘們道歉請回，一連回絕了十個後，天寶拉住了他。
“你是真一個都看不上還是怎滴？說要招親的是你，現在傷人家姑娘心的還是你，你有點良心好不好？”
長生瞪他一眼，他何曾說過要發佈告讓人家來上門求親，他明明就說找個普通點的就行，而且天寶也是說要去找，怎麼會變成讓他來選，誰是罪魁禍首不用說也知道了。
他弄這麼大陣仗，長生哪還有心思選妻子，選誰都不對就算了，光是道歉和愧疚就要壓死他了。
長生其實多慮了，這些姑娘裡當然不乏真想嫁給他的，還有些其實是來看熱鬧的。以前光聽說沒見過這個人，現在有這樣的機會，當然要去湊熱鬧。至於天師門本門的女弟子，近水樓臺來排隊的也不少。
“反正都來了這麼多，你認真看看，許能挑到合意的，那也是一樁美事不是？”天寶在第一日後認真勸了長生。
長生被逼無奈接受了現狀，從那之後當真用了點心，若是看得過眼的，便會問上兩句道法解讀上的事，看看想法是否合得來。
一時，這又變成了，有些類似私人輔導道法領悟的小法會，而且還只針對適齡女子，不少人聽說後假裝符合要求趕了來，人數又增多了……
天師門的熱鬧不提，說說螢回仙界的事。
橘很少跟螢單獨出行，一個高興拉了她去人間逛了逛看了看，螢也是許久沒去，沒抵住誘惑就跟她去混了幾天。
到仙界後，橘去給蓮覆命，螢找宮女問到鳳凰所在後，就自己尋了過去。她以往也是如此，宮女都有數，鳳凰不會攔螢的私人來訪，而且經常會在臥室書房這種地方見她。
遠遠靠近那裡時，螢就聽到了演樂之聲，尤其是古琴聲，聽起來如泣如訴頗有造詣。螢心說難道鳳凰在待客，可若是那樣方纔宮女爲何沒提及，還給她指了路？
螢看到鳳凰時，就知道了他沒有客人，他有的，只是一屋子的美女。
彈琴的人，是鳳凰自己。
螢對此只有滿腔怒火，衝進去就直接罵了人，“仙君大人，現在是辦公時間，您想要休息片刻，不需要這麼大排場吧？”
廳里人多，鳳凰因此沒能察覺到螢的氣息，之前又沒人來通報，他突然見到人，手下一頓把琴絃都差點按壞。
“你們先下去。”
鳳凰看她們陸陸續續退出去還要很久，起身過去問了螢要不要換個地方聊。
“我沒什麼跟你聊，我是來找你要東西的。”
鳳凰看她根本不想換地方，只得苦等了人出去，揮手關了門，“你想要什麼？”
螢怒火未平，伸了手去討，“把淚凝珠還給我。”
淚凝珠，是螢的東西，她成仙時就帶在身上，此後也一直帶在身上。認識鳳凰後，螢曾經展示給鳳凰看，而後就交給了鳳凰保管。
當時是鳳凰說，這東西很重要，她帶着可能會被人搶走，螢才答應給他的。如今她想要回去，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可是鳳凰很不開心，這個東西，是他取的名，甚至包括他眼前這個人的名字，也是他賦予的。如今她卻跟他鬧得這麼僵，還口氣這麼差來找他討東西。
“你要淚凝珠做什麼？我說過你帶着不安全。”鳳凰忍氣吞聲，好聲好氣問了一句。
螢平息了怒火，單膝跪下去行了禮，“剛纔是我失禮，我給您賠罪。您曾經答應我，會讓我查意外成仙之事，現在我有了進展，找到了適合幫我的人，請您把物證交給我。”
“誰？這個事是仙界之事，會有誰比我更適合幫你查？”
“您是仙界之主，理應坐鎮仙宮，這種事交由下屬們去辦即可。我說的人他好奇心重，對任何不合理的事都會追根究底，我相信他會幫我查明真相，還請您應允。”
鳳凰知道了她說的是誰，翟是完全沒有這種探索心的，道家近來有些風聲在說成仙不自然的事，源頭在哪他也早就知曉。
“我如果說我不想給你呢？”
螢擡頭看着他，“請您說明理由？”
鳳凰剛纔就已經說了，他不想給，不想，就是他的理由。不過他知道這樣說只會讓螢更生氣，他沉默思考了片刻。
他曾經有過想要惹她生氣的時候，希望她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會不高興，會生氣，可是她沒有。而現在，他最不想看到她生氣，卻似乎是做什麼錯什麼，說什麼都不對。
可是她現在找了一個最不合適的人，來幫她查這件事。鳳凰甚至能容忍翟介入其中，可換了長生，他實在不願意。他有些理由不想讓他參與，原因大概和螢找他幫忙查的理由一致。
鳳凰預見到了一些不可控的發展態勢，可他現在對螢解釋不清，她恐怕也不會聽。他答應過會給她一個交代，她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尤其是最近百來年，她常常會問起來。
現在他們的關係跌到谷底，如果他再推阻，可想而知螢是什麼反應，對他的恨意會只增不減。
“有任何需要我幫助的地方，隨時來找我。”思慮完那些，鳳凰伸手讓東西出現在手心。
螢跪着接了東西，“謝謝您。”
對於鳳凰隨身帶着這東西，螢不在意也沒有多問。
難得回來一趟，螢跟住在附近的朋友們相聚了幾日，才獨自離開仙界。
這次她沒有回妖界，而是直接前往了天師門。
天寶陪了長生兩日後，看他態度變好，就沒再監督他。不過，這一日是選親的最後一日，他忙完出來看到天邊夕陽，就準備去偏殿看看。
鬧了這幾日長生都沒選中，他知道這事怕是好事多磨了。
螢到時恰好看到天寶，因而跟上了他，兩人聊了兩句閒話，天寶纔想起來正事。
“你這次來，是有公事嗎？”最近沒什麼道家會議，近來好像也沒什麼需要她親自上門的兩界糾紛。
螢搖搖頭，“我來找長生有點事。”
“來找長生？”天寶停下腳步，這倒是個新鮮事，而後他就樂了，“哦，我知道了！你肯定也聽說了吧？”
“聽說什麼？”螢萬分不解。
天寶沒有多說，拉着她就往偏殿殺過去。
長生剛好終結掉最後一個選親的人，長出一口氣感覺總算解脫了，就看到天寶拉了螢進來。
“長生，你看螢怎麼樣？”
螢滿頭霧水，伸手指着自己，“我？”
“什麼怎麼樣？”長生面色不佳。他師兄是不是腦子壞掉了，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告訴他人妖殊途，現在就給他拉了個人仙來，還問他怎麼樣，能怎麼樣？
天寶鬆開螢的胳膊，“長生最近在招親，已經挑了上百個姑娘了都不滿意，你要不要試試？”
“你來做什麼？”長生無視了他師兄。
螢想起了自己的來意，不過先愣了愣神，對眼前的事發表了個人看法，“你在選親？哇，眼光真高，上百個都挑不中。”
長生面色不善地瞪着她。
“我來找你有正事，有沒有什麼地方方便說話？”螢識趣地立刻言歸正傳。
天寶詫異，“什麼正事，連我都不能知道嗎？”
螢說了抱歉。長生想了下，“有個地方，你跟我來。”
長生帶了螢去林中深處的小屋，這裡是以前他爲了躲避杜門主帶他去開三界大會，自己搭造的。目前只有一間空屋，他偶爾逃來住幾天而已，因而沒添置任何東西。
螢說了她要說的事極爲隱秘，長生就乾脆拉了個無限空間，這下子四周都是一片黑暗，除非破除這個空間，否則絕對看不到聽不到他們。目前在天師門內，乃至整個道家甚至三界內，能破除長生的無限空間的，寥寥可數。
“稍等。”螢拿出淚凝珠，醞釀了一下感情。
長生默默看着她，看到她突然就落下淚來，感覺心裡有點不舒服。
接下來淚凝珠就展現了神通，出現了千年後蘇已和玉惜一起看到的那段影像。
“你並非修道成仙？”長生上次就懷疑過這個事，只是他毫無根據，而且因爲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那種事，他極力想要回避螢。因而連她會參會的很多道家會議，他都沒有去。
螢點頭，“我知道你對這種事情很有求知慾，我想請你幫我查明此事，你可有此意？”
他曾經這麼問過她，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是什麼，就算知道後沒有什麼不同，但真相本身就不重要嗎？
“這是爲了讓我轉移注意力，不再糾纏那個妖官？”
螢還是點了頭，她知道瞞不過他，“我聽說過你在講道時，提及成仙不自然的事。相信這件事遠比芸的事要重要，查清之後，好處也非常多，不是嗎？”
她作爲一個普通人，可以意外成仙，很大程度上，證明了仙界是在誆騙道家的人成仙。尤其是仙界制定的成仙規則，完全就是莫須有。更不提即便符合規定滿足條件者，仍舊有成仙失敗失蹤的風險，一切都說明——成仙不合理。
長生髮現她很會談判，遞的橄欖枝也非常合他的心意，只有一件事，讓他有些發堵。
“這算在我上次應許你的事裡嗎？”
螢想了下搖了頭，“我說過，那件事你沒有錯，我不需要你補償。”
螢是個直腸子，她是真心這樣想。她當時對那種事愚昧無知，雖說救了他，可是做那種事本就不是他的本意。錯處也在妖界的人身上，不管騙他去情花林的人是小清還是水湄，或者妖界其他人，錯都在妖界。更何況小清是她的人，就算是當作她自作自受，也是可以的。
“那你願意試一試嗎？”說回了曾經的意外，長生停頓片刻沉思後，這麼問了一句。
“試什麼？”螢很是不解。
長生低頭俯身靠近了她，看她沒有閃避，側過臉用脣輕輕碰了碰她的脣。
現在螢知道他在說什麼了，他在說剛纔天寶開玩笑的事。
“你到底欠了我什麼，竟連這種事，都肯和我試嗎？萬一試過我還是不能接受你呢？我記得上次你知道我們做了什麼後，一臉恨不得即刻去死的神情。”長生稍微退開一點點，低聲問她。二人的鼻息仍舊是交錯的，空氣因此變得有些炙熱。
“我不曾欠你什麼，只是我也想要試一試。”相識最初那一世他全村被屠，但那又不是她的錯，螢從不認爲她虧欠過他。
“試什麼？”
螢只是意味不明地笑着，微微靠上前親了回去，而且她可不是淺嘗輒止，她同時伸手摟住了長生的脖子，加深了這一吻。
長生從不認爲這個人仙有多難懂，可是這次，他真的沒有想明白，她想試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