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已出去後,交代了小蝶兩句,帶了月瑤從定點離開,回去的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據點,而是個一居室的蝸居房,帶了廚房小客廳和浴室,很明顯沒打算容下三個人居住,他們出現在客廳空曠處。
其實月瑤來之前,蘇已一直都是租的這種房子,地方小比較安全,也不容易被找到,以前他的常客只有玉惜,最多加個黃彤彤,從來不會人滿爲患。
“有人找過來嗎?”回去後,蘇已先問了鍾逸。
高度緊張的人稍微鬆懈下來,“做什麼去了那麼久?”他一個人很害怕好不好,不說那些神仙妖仙人仙,就算是同門師兄弟他也很怕的好不好,鍾逸心疼自己一百秒。
“有隻漏網之魚,處理之後,恰好那隻狐狸不在,就順便做了次調和。”蘇已面沉如水撒了謊,漏網之魚指的是魔物,這裡姑且解釋一句。
鍾逸看看他旁邊完全呆滯的月瑤,還以爲自己妹妹是接受不了蘇已和玉惜做調和的事,沒多想。
蘇已讓月瑤先回房休息下,就跟鍾逸聊了點正事。
他們在之前的據點安放了攝像頭,鍾逸反饋給蘇已,的確有些東西去過,不過他說不清是什麼,就把電腦記錄轉給了蘇已自己查看。以前蘇已從沒用這東西,可不代表他不會,好歹在大學混了四年,有些課還是用得上計算機的。
蘇已並沒有對鍾逸細說,不過他不得不贊同白千湖,這世上最喜歡互相傾軋的,永遠都是他們這些人類。看起來橘沒有對其他仙說之前的事,又或許他們並不在意他怎麼折騰,會弄出什麼驚天大問題,可能受影響的只會是人類,他們不過是觀望而已。
至於妖,他們是最與世無爭的一種存在,一時高興了會做點好事,一時生氣了會幹點壞事,但本性都是純真,否則無法成妖,因而他們參與到各種陰謀裡的概率都是微乎其微,大多是被利用。
這樣想起來,朔狐會介入到螢的危機裡,不管是不是有人設計,他應該都只是爲了救螢,這才符合之前幾千年,各界對這位前代妖王的評斷。仙家和道家給出的意見基本相同,說他是五千年來修爲最高,而且一直保持着赤子之心的一位偉大的狐妖。如果只有道家一家之言,蘇已或許還會懷疑,但仙家負責居中協調,一般評語還算中肯。
“我過去一趟,三天後如果沒有回來,你接管這個片區。至於你妹,你自己看着辦,如果讓我說誰最可靠……你母親或許是最好的選擇。”蘇已關了電腦這麼對鍾逸做了後續安排。
他起身要出發時,鍾逸拉住了他,“爲什麼要過去,他們一時半會不見得能找到這裡,以逸待勞不是更好的方案嗎?”
如果一開始就決定要正面衝突,那還有搬家的必要嗎?鍾逸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臨時改了方案。
“我只是去談一談,同行一場,說不定有人能聽進去人話?”蘇已抽回胳膊還是打算速戰速決。
留那些人在這裡,對蘇已其實無害,他跟玉惜走後,會有麻煩的是他這個師弟和師妹,這算是他臨走前最後一點牽掛,以後的事他幫不上,眼前的危機還是先替他解決爲好。
“那從我的定點去,比較快。”鍾逸指示了地方給蘇已。
蘇已聽到這句和鍾逸對視了好一會,他相信鍾逸一定收到過如果有變,殺掉玉惜的指示,不管他是不是曾經在玉惜房間做定點,他後來都沒有保留那個定點,這說明了鍾逸的選擇。
“謝謝。”
“不客氣。”
兩人心照不宣做出了上述對話,很明顯借用定點這種小事不至於讓蘇已說出道謝的話,而鍾逸也不至於這麼坦然應承了他。
那之後鍾逸拍了拍臉恢復了平時的痞笑,進房去招惹了自己嬌生慣養的妹妹,可是他逗了半天月瑤都是看着他面無表情,一句話也沒有,這太異常了。
“到底怎麼了,師兄給你下了啞咒?”鍾逸雖然不認爲自己解得了蘇已下的咒,還是試了下,可是並沒有被咒術擊退。
月瑤搖了頭,撲到哥哥懷裡痛哭了起來,鍾逸能做的也只是摸摸她的頭,順順她的背。他倆雖然是親生兄妹,可從小就分開長大,關係說不上特別親,或許還是血緣關係,心裡總感覺比一般師兄弟要近一些。
蘇已從定點出現時,是在鍾逸的房間,房裡空無一人,不過屋內至少有五個人的氣息,並沒有仙或妖,全部都是修道之人。
他在牀上坐下了,等着五人聚攏來這間房,與其各個擊破,不如一次談完更方便,省些口舌。
門被人打開後,只有四個人陸續走進房裡來,除開三個別派的掌門人之外,還有個蘇已怎麼也沒有猜到的人——正是鍾逸和月瑤的母親鍾靈兒。
“您是來找兒女的嗎?”蘇已不得已先針對她問了題外話。
可惜的是,鍾靈兒長劍一提就首當其衝刺了過來,完全沒有要跟蘇已聊一聊的意思。她作爲一個長輩,對後輩刀兵相見已經是不合適,更不說那個後輩還是她一雙兒女的好友,甚至是她女兒的意中人。
蘇已有點爲難,這種展開破壞了他的計劃,他編的故事都還沒有開頭,就直接進入肉搏,不太妙。
另外三人也是懵住一樣,傻眼在一邊看着沒有去幫忙,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既然有人衝鋒,探探蘇已的深淺,對他們而言也是保險的事,畢竟從蘇已年少時,他們就已經看出他有一天會成爲道家第一人。
蘇已站起身避開了來劍,一個騰空躍起跳到了鍾道長背後,手在空中寫了符咒,他落地時鐘道長也已經回身又刺出一劍,恰好撞上了他寫下的防護咒,劍尖被無形的屏障擋住了一般,劍身彎曲成蛇形抖動起來,隨着鍾道長往回收劍又伸直,發出聲響。
“前輩這樣做,讓我很爲難。”蘇已看對方在畫符要破他的防護咒,攤開右手如實說了這樣的話。
“你活着讓我更爲難!”鍾靈兒左手畫完符咒破除了蘇已的防護,右手提劍繼續攻了上去。
看起來的確是如此,蘇已從不曉得除了白千湖對他恨之入骨,他的同門裡竟然也有這樣的人,猶豫着還是寫了一個攻擊符咒,只是不是對人,而是對武器。
鍾道長手裡的劍忽然像是被捲入什麼巨大旋轉機器裡的鐵片一樣,除了劍柄之外的部分像麻花一樣旋轉扭曲起來,而後就像是不堪重負,劍身碎成了極小的鐵屑碎片。
就這一下,三個觀戰的同行大爲驚駭,道家人使用的劍大多是以道術化成,道行相近者絕對無法破除掉對方的武器,至少也要有一倍以上的差距。而從蘇已剛纔輕鬆的舉止裡,他們意識到,蘇已和鍾靈兒的差距,絕非只有一倍而已。
扔掉劍柄的鐘道長卻沒有多想,劃破左右手後,她甚至擡了手劃破頸項,而後下一個動作,似乎是心口。
蘇已看呆了,他怎麼也想不出對方如此想置他於死地的原因,那是個以自己生命獻祭的咒術,在不能保證一定可以同歸於盡的時候就做出這種事,實在並非理智之舉。
他不知道自己來不來得及阻止,因爲他剛纔一直在注意自己這邊的防守,看到那個動作時已經失去了救人的先機,而且他似乎還是應該優先做防護措施,否則對方以全身精血做出的攻擊,真有可能拉着他一起共赴黃泉。
在所有人都大出所料露出驚恐神色時,有個人快速接近了自尋死路的鐘道長,準確扼住了她往心口刺去的右手,阻止了她自殺式的攻擊。
“張明雲?”蘇已新結的防護咒並沒有解,低聲叫出了來人的名字,很顯然他就是那個剛纔沒進門的第五人。
其餘三人都是第一次發現他的樣子,“張天師?”
“靈兒你夠了,蘇已沒有做錯什麼,你的怨恨不該落在他身上。”張天師替自己前妻癒合了身上的傷口,仍舊制住了她的行動。
鍾道長掙不脫,“我不是爲了什麼舊恨,我是爲了逸兒,他早就該死,如果我早知道,在他進師門第一天,我就會殺了他!”
張天師擡起空餘的手默唸什麼後在自己前妻頭上點了一下,女人陷入昏迷一樣往前軟倒下去,他接住了人。
蘇已默不作聲看着眼前這一幕,看來張明雲是害怕鍾靈兒再說出什麼重要的信息,所以才弄暈了她,“你倆都下山了,十一沒有跟來嗎?”
如果他師父也出現在今天圍攻他的人裡,蘇已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稍微有點難過,不過或許遲早會有那一天,不是在現在,他還是有幾許寬慰。
張天師搖了頭,“我託月瑤給你的東西收到了嗎?看過了還我。”
看起來對方不打算找他麻煩,蘇已點頭把東西幻化出來拋給了他,“你要留下來聽故事嗎?”
張天師看了他一眼,抱了人就要走,蘇已補了一句,“不把月瑤一起帶回去嗎?”
“她該歷練一下。”張天師丟下這句話人已經走遠了。
蘇已本以爲他對這對夫妻之間的關係看得很清楚,今天突然有些糊塗了,看來他倆因爲道不同不相爲謀而分開的傳聞,或許屬實或許不盡然。
剩下三個不怎麼熟悉的客人後,蘇已再次回到牀上坐下了,“各位前輩遠道而來,所爲何事?”
三人互相對視後,其中唯一剩下的女性站了出來,巧笑嫣然說了,“其實,我們只是有件事想問問,聽說,天師門有一門秘術,可以逆仙返人,可有此事?”
蘇已掃視了另外兩人,他覺得對方這個問題很有趣,就算真有人對此事感興趣,不該是人仙嗎?他們才需要了解返人之術吧,還沒有成仙的修道之人,知道這種事有什麼用嗎?
“前輩說笑了,就算有這樣的秘術,也該是門主才知曉的事,您來問我這樣一個晚輩,我實在是無可奉告。”
旁邊一個壯一點的大叔掌門聽不下去他們的磨嘰,接口說了,“蘇已你別跟我們打太極,這世上唯一做到過一次的人就是你,雖然不是你的這一世,但如果有誰能知道要怎麼做,那肯定也還是你。”
看來他們瞭解的故事和十一告訴他的是一樣的,故事裡他使用自身精血替神器重塑了人身,而結果是有個神仙因此回到了人道輪迴。雖然這個故事已經在他前段時間的遭遇裡被徹底推翻,但蘇已沒打算那麼說,而且他們估計還是不會信。
“您說得很有道理,由仙返人的確是個很誘人的事,各位知道我方纔還給師叔的東西是什麼嗎?”蘇已不待他們問就接着說了,“那是我的前世們留給我的留言,裡面記載了過往的我所創造的各種道術,但以我現在的修爲,我還學不會太多,所以師叔又把東西帶回去收藏了。”
“此話當真?”還沒開過口的長臉男尖聲問道。
蘇已誠懇點頭,“不過裡面並沒有記錄各位所說的那個秘術,或許師叔對我還是有所隱瞞,各位如果不信,大可以追上去找師叔拿留言簿一睹爲快,相信各位一定都會有所得。”
既然他們所求不同,蘇已因勢而變編了新的故事,把矛盾轉移到了別處,哪怕他們因此和天師門起衝突,蘇已也不在乎,更何況他現在要做的事,道家自己內訌對他更有利。
“這裡是我負責的片區,各位前輩如果沒得到所求,到時候再回來找我不遲。”蘇已面色平靜給了他們最後一個建議。
三人聯手,攻下蘇已或是張明雲都是可能的,可是眼前的年輕人或許還可以容後,一旦張明雲把東西帶回去,再想看到那所謂的前世留言簿就難於登天,聰明人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三人就此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