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大祭祀
“小夜，你怎麼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焦急的跑了過來，一把提起小男孩，彷彿拎起的是一個玩具娃娃，上翻下翻看了一遍，發現沒有任何“損壞”後才把他放下。
婦女蹲了下來，一拍小男孩的屁股，指着山上，嚴肅的問道：“跟孃親說，你剛纔是不是到上面去了？”
小男孩低着頭，把弄着小手指，好像犯了什麼天大的錯誤，結巴的說道：“我，我想上，但沒上到。”
他一時懵了，上沒有上去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剛纔明明掉下去了，可現在卻莫名其妙來到山腳下。
“真的沒有？”
“沒有。”小男孩回答，底氣明顯有些不足。他的小腦快速一轉，靈機一動，忽然擡起頭，大眼汪汪，對孃親調皮地笑了起來，“你說這麼點時間我怎麼上得去又回得來啊？”
孃親詫異的看着小男孩的眼睛，沒發現什麼異常。這孩子一向很機靈，不過她也覺得岑小夜說得有道理。剛纔她發現小夜找不到後就跑過來，時間過得不久，小夜要上這座山的話最快也是剛上到山頂，不可能已經下來了。
“好，沒上到就好。”她鬆了一口氣，伸出手小心地打去了岑小夜身上的塵土，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然後又語重心長的說：“孃親跟你說，不要到山上去，山的那邊雖然有好看的景色。但很危險，等小夜長大了再上去，好嗎？”
“好咧！”岑小夜應道，轉身屁顛屁顛地向村子跑去。
她看着那蹦蹦跳跳的背影，笑了一下，可笑容旋即便凝固，變成了無奈。過了一會，她嘆了口氣，自語道：“別人家的孩子或許已經登過幾次這座山，見過幾次花海，但你卻從未涉足過。不要怪孃親，孃親不想讓你冒這個險。”
三天後，三年一次的祭會開始，族人要到山上朝拜。這是先人立下的規矩，要豬狗牛羊等牲畜貢品，外加一對童男童女，祭祀深淵下的亡魂。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要去要去！”岑小夜哭着鬧着，直接就滾在地上大哭起來。
每次祭祀孃親都要他留在村子裡，這次爲了能再見到那個漂亮美麗還會跳舞的大姐姐，他發起了抗議。
“岑小夜！聽話！”
“不！我要去就要去！”
孃親極力勸阻，但岑小夜非常固執，一副“不給我去我就不起來”的樣子。她也不知岑小夜這是怎麼了，以前這孩子都是很聽話的，現在突然變得那麼頑固，她又驚又怒。
“我知道，不可能困你很久，只是沒想到這一天那麼快就來。”最後，孃親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默認了他可以去觀看。
“去到那裡後，你要聽話，要一直留在孃親身邊，不能亂跑，不然以後都不許你去！聽到沒有？”臨去前，孃親嚴厲的說道。
岑小夜臉色乖乖，一個勁的點頭。其實他根本聽不下去，心裡恨不得現在就擺脫孃親的控制，去找小龍和雪雪。小龍和雪雪是他最好的小夥伴，這幾天兩人都不知去幹嘛了，都不來找他玩，不會有什麼好東西躲着自己吧。
岑小夜搖了搖頭，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小龍和雪雪對自己那麼好，怎麼會有好東西不和自己分享呢，記得那次小龍的父親打到一隻大野豬，小龍還偷偷帶了一條豬腿給他和雪雪吃。那天晚上他們三人躲在七娃子家用來蓄水的溝溝裡，溝裡沒有水，三人踏着溼溼的泥巴，如獲至寶的咬着大豬腿。想起那條美味的豬腿，他現在還留口水。岑小夜豬腿吃得不少，可他愣就是想不明白，小龍偷出來的那條爲什麼就那麼好吃，不會他家有什麼獨門配方吧。
“哼！可惡的小龍，一定是這樣，以後一定要把你家的獨門配方騙到手，然後叫孃親弄很多很多給自己吃。”岑小夜心想。
祭祀是先人立下的，三年一次，不可拖延。因爲全族人都參加，所以每次都很隆重。今天聖山上人山人海，活着的豬、牛、羊等活着的祭品數不勝數。
朝拜的聖山正是岑小夜那天偷偷爬上去的那座。這是這片區域最大的一座山，底部比五個村子還要大。這座山很奇特，山頂上非常平坦，形成一座天然的祭壇。傳說是在久遠的年代是被人一刀斬斷而留下的。
相對來說，聖山雖然很雄偉，卻一點也不高，聖山周邊的四做小山如四條天柱一樣，根本望不見最高處。這四條天柱和深淵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一個極高，一個極深。
祭祀很熱鬧，小孩子蹦蹦跳跳，大人忙着佈局、準備，但暗中卻瀰漫着一股恐怖的氣氛。陰森森的冷風吹過，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嘎嘎嘎嘎……”一陣如夜下鬼獠般的笑聲從深淵從劃出，山頂上的人如同被寒冰刺骨，所有人都冷顫了一下。
全場噤聲！
老族長以年過八旬，此時正拄着柺杖，一步一步顫巍巍地走上祭臺，消瘦的身影彷彿被風一刮就會倒下。
“祭祀正式開始！”
“嘜唑嚄咪哆啦呢嚤…”祭臺前，有兩排穿着黑色的奇異祭服的男人。這些男人面色恭敬，雙手交叉按在胸口，口中念着奇怪的咒語。這咒語讓人聽着很不舒服，彷彿渾身螞蟻在背上爬一樣。
先是一家十二口牽來一頭強壯的老牛，這麼大頭牛，也不知是如何拉上來的。一家人拉着牛，走到祭臺上。老牛恐懼無比，眼睛都紅了，走火入魔一樣，不安地跺着蹄子。這家人強行把它拖拉過去，麻繩把鼻子都勒得出血，到深淵邊上時，這家人中兩個最強壯的男子突然一把把老牛給推了下去。老牛沒來得及防備，墜落萬丈深淵！
老牛掉下去後，山上的所有動物被刺激到，都跳了起來，咆哮聲中夾着驚恐、憤怒、絕望等一系列情緒。這是動物潛藏的一種意識，它們也有感情，也知道死，也畏懼死亡。有些家畜可能不明白，它們爲主人辛辛苦苦勞作，爲什麼會落得如此下場。可是它們不會開口說話，也逃不走，只能悲哀的嘶鳴。
接下來是一家八口上來，把一隻羊給推了下去。這隻羊一百個不願意上祭臺，它早有防備，前腿跪了下來，不願行走。有人踢它、打它，惹得它直接暴動起來。可是最後幾個男人一起上，它還是被制服了，毫無疑問，結局如老牛一樣。
“賤命，死到還掙扎！”有一個老婦女狠狠地罵道。
每次都是一家人把祭品送上，有的是七口、三口或六口的，也有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祭品大小不等。每幾次過後，都會停下來，所有人朝拜過後又繼續上祭品。
“孃親他們爲什麼要把這些好吃的東西扔了呀？”肅靜的場上，也只有岑小夜一個人兩眼汪汪毫無樂趣的東看西看。
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好吃的，這些人竟然把好吃的扔了，真是罪過。
”別講話！”孃親狠狠地瞪了岑小夜一眼，嚇得岑小夜再也不敢說話。
山上場面雖無血腥，卻比深淵下面還要陰森，死氣瀰漫，肅殺的風聲吹響。深不可測的深淵黑不見底，時不時傳出尖利的叫聲，然而場上的人只能裝作聽不見，祭會仍然在進行。
此時沒有人去痛惜這些在他們眼裡的畜生的生命，因爲沒有人敢去違背先人的囑告：祭祀三年一次，不可中斷！否則必受血光之災！
這些無辜的生命一個接一個被推下萬丈深淵，在一聲聲絕望的悲叫後墜落！
此時此景，生命比野草賤！草在狂風暴雨過後還可以挺立，而這些祭品在人的面前，弱小到連掙扎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