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岑小夜從岑園陵墓奔來,直衝聖山。他如今修爲一日千里,心境與意志也在磨鍊中成長,自然不會像以前那麼魯莽,動不動就吼着要下深淵下深淵。以前明知道下去無濟於事,可還是不要命前往,如果沒有被人阻攔,自己現在也是一個笑話吧?他自嘲的笑了笑,沿着陡峭的一面徒手爬了上去。
他這麼急衝衝的來,其實就是爲了看看那個久違的女孩。小時候隔三差五就跑上來,彷彿和她聊天已經成爲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今足足兩年沒見,他忽然發現,自己是那麼想她。或許表面他也不承認自己很想很想見她,但心裡總是有一個莫名的衝動驅使着自己,像是凡人在炎熱的沙漠中精疲力竭時渴望見到水一樣、飢餓的獅子見到剛出生的小羊羔一樣、就像失散多年的夫妻相遇一樣……呃,當然沒那麼誇張,反正就是很想很想,前所未有的想。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察覺到了深淵中那股莫大的兇險。以前他很納悶爲什麼已經成爲修士的老族長會那麼深淵,現在自己強大後,才真真正正被這種恐懼侵佔。
但恐懼歸恐懼,他不會因此後退。好比他小時候很怕一種軟軟的奇長的白色蟲子,只要見到那種蟲子就會渾身發抖無力。有一次他一次性看到了一窩,那叫崩潰啊,但在被恐懼不斷衝擊下,他竟直接衝了過去,把那些蟲子抓起來狠狠地撕爛。人在瘋狂時什麼都做的出,他則是在害怕時什麼都不怕。後來,他再也不把那種蟲子放在眼裡。
深淵萬丈,綿延到東西方向,無邊無際,直接把這世界強行剖開。寒風瑟瑟,肅殺的氣息瀰漫,若隱若現的黑霧起伏,充滿了神秘。如若地獄張開的大口,會一切到來的生命都吞噬。
對面是無盡花海,岑小夜看了好久,喊了幾聲,臉上微微露出失望。那個女孩,已經不見了。
他把目光移到南嶺,天眼睜開,瞳孔中“刷”地一聲閃現出一股金色的鋒芒。
這是岑家的天眼秘術,美娘曾經就用過,但只能施展皮毛,因爲她還是凡人。如今岑小夜擁有着強大的修爲,施展後可謂如魚得水,連數裡外的景吳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聖山南方萬里都是原始山林,大荒無邊,不知盡頭在何方。但他把眼神轉向深淵時,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冷氣。
深淵不愧稱爲深淵,的確是深不了測的大凶之地,裡面漆黑至極,紫黑色的瘴氣天然而成。這些瘴氣非常濃密,蠢蠢欲動着想要涌上來。
到如今,岑小夜根本無懼這些瘴氣。但如果這些瘴氣涌出外界,那必定是生靈塗炭的局面。以前岑小夜看到的只是絲絲黑霧,而今睜開天眼才發現這些瘴氣比凡眼看到的要多得多。他聽老族長說過,瘴氣,是一種可以殺人於無形的物質。
岑小夜運轉玄功,張開雙手間一股淡淡的能量牆被演化而出,延綿十多裡後才被他用力壓下。“噼裡啪啦”的聲響不絕於耳,深淵上層的瘴氣被焚燒乾淨。岑小夜很小心,並沒有放出更多的能量,怕打草驚蛇,觸動了深淵中的存在。
過了一會兒,從地面到深淵下百丈深的瘴氣都已經被燒得一乾二淨,從上俯視而下清楚了許多,可是沒過多久,底層的瘴氣就涌了上來。岑小夜一驚,再次御動玄功燃燒了一次,但是結果還如方纔一樣。再重複了幾次,他才放棄,因爲都沒有效果,而且一次比一次濃厚,此時的瘴氣已經比以前多了幾倍。如今即用凡眼看,也能見到一層層的黑色霧氣洶涌,已經有要衝入大荒中的跡象。
這時,花界中忽然泛起一陣陣神光,抵制黑霧,躁動不安的瘴氣旋即被壓下了大部分,再也涌不出來。
“你不要擔心,花界會自主剋制它們。”
這時,一個女孩出現在花界邊緣,白花也不知在何時出現,還有上千只白蝶。這個女孩坐在一朵白蓮上,很漂亮,身着一身白裙,柔軟的長髮如烏黑的瀑布散落,足有幾丈長,大大的眼睛甚是天真無暇。她宛若不染紅塵的謫仙,容顏傾國風姿絕代,給人一種完美無缺又不真實的感覺。
她隔着深淵望着岑小夜,眼中泛着可愛的兇光,嘟着小嘴說道:“我還以爲你不會來看我了。”
“心舞姐姐,你醒了啊。”岑小夜有些驚訝,他方纔剛上到聖山就觀察花界那邊,卻沒有發現那個久違的女子。現在看到,自然很高興,他也看得出她的小情緒,於是連忙解釋道:“兩年前我進入妖界磨鍊了,所以沒有來看過你,對不起啊,我去的跟匆忙,沒來得及道別。”
女孩聽了岑小夜的解釋,臉色好了很多,眼神清澈。在不經意間,岑小夜的眼神和女孩對碰幾下,竟惹得女孩目瞪口呆,大叫道:“你竟然在想其他的女孩。”
“我……沒有啊。”
岑小夜汗顏,未免有些不自然,臉色微微紅了起來。眼前的女孩雖然只有十六七歲,年齡貌似如他一般,但他知道這根本不是她的真實年齡。在很小的時候,他就見過她,也是這樣一般大。似乎有十多年了,還是十一年,他不怎麼記得清楚,那時候這個女孩一直在沉睡,不會衰老,更奇怪的是她可以用心和他溝通。唯獨只能和他。
那時候,他的最好的玩伴都被聖祭,對他是一個強大的打擊,導致他內心全都被仇恨侵蝕。變強,是他那時候唯一的目標。爲了報仇血恨,他成了一個有名的二流混混,打架挑事到處有份,惹過的禍不計其數。正因這個原因,他少了可以交流的朋友,無聊時候只有登上聖山,尋找到唯一能讓他感到溫暖的人,就是她。十多年,一直都是這樣。
以前她都是在沉睡,岑小夜只能與她在心裡溝通,並不能看到她的真容。現在她正面對着他,雖然實際隔着萬丈深淵,但兩人間卻莫名的有着一層微妙的聯繫,在每人眼中的對方都如同近在身前,無比清晰,連每一根細小的眉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小時候岑小夜的眼中,她是一個大姐姐,而現在,心舞就像與他同齡或小一兩歲的姑娘。這突如其來的相視,讓岑小夜有些不知所措。
她,很美,是足以讓天下所有女子羨慕嫉妒恨的存在;象牙般潔白的臉龐沒有一絲瑕疵,身體完全按黃金比例生成,白裙不染一塵,長髮無一絲凌亂,連光着的粉紅色小腳丫都沒有一點瑕疵。
兩年多來,他在妖界捨生忘死,欲血拼殺,過着野人般的生活。在那個冷漠無情的世界,沒有一絲慈悲可講,沒有一絲溫暖可言,有的,只是弱肉強食的不變法則。他整天碰到的都是野獸,遇到的雌性動物也是長滿長毛的,如今見到可與傳說中的仙女比肩的心舞,不免有些發呆,有些想入非非。
“看什麼看,我知道我很美!”
氣急敗壞的心舞很自戀地把一縷柔發撫到耳後,然後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岑小夜。很刁蠻的說道:“不要耍小聰明拉開話題,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剛纔在想另一個女的,快如實招來!”
但她這般生氣的神情,卻讓岑小夜忍不俊襟,這是生氣嗎?未免太,太好看了吧?
“我…哪有什麼女孩啊。”岑小夜被她說得一頭霧水,笑着撓頭想了很久仍未想到心舞所說的女孩是誰。
“那個叫岑雨的啊!你別不承認!”心舞很不雅觀地跺了一下小腳,氣呼呼地做了下來,像一個得不到糖吃後發脾氣的小孩子,“你現在腦子裡佔有很多她的信息,我可以看出你非常在乎她。”
岑小夜恍然大悟,原來心舞所說的是岑雨啊,看來她是誤會自己跟岑雨的關係了。他苦笑着說道:“她只是我妹妹而已。”
“妹妹?”心舞小聲嘀咕着,兩隻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轉動,似乎在思考岑小夜所說的是否屬實。過了一會兒,她才做出反應,對岑小夜嚴肅的說道:“你看着我的眼睛。”
“看你眼睛?”
“對,快點,不然我要生氣了!”心舞嘟噥着櫻桃小嘴,嚴肅的樣子非常人畜無害。
岑小夜和她對視了幾下,嘴角先是情不自禁地勾起,最後直接捧腹大笑起來。對面那張認真的面孔也未必太孩子氣了點,難道剛纔還不生氣啊?
“還真是你妹妹哦…”心舞伸出細指撐着下巴,臉色變得好看了許多。
“沒騙你吧!”岑小夜隨口答道,不過他在下一秒就感到不對勁了。不對,她好像可以通過對視知道自己心的所想。
果然,心舞的下一句話就驗證了他的猜想。只見心舞心花怒放,笑得非常甜,對岑小夜說道:“你現在的我的好感也在無限增強喲!是我太美了吧?”
岑小夜被說一陣頭大,心舞所說沒錯,不過他相信每一個男人面對這種情況都會招架不住。
“是一隻都有好感好不好。”岑小夜心裡嘀咕道。
“哈哈…”心舞看到岑小夜所想,躺在白蓮葉上大笑起來,像一個孩子得到喜歡的玩具一樣,露出兩隻可愛的小虎牙。
“好了,別開玩笑了,聽老族長說岑雨被一個老者帶走了,心舞姐姐,你可不可以幫我看看是何人帶走她?”岑小夜很不自在,心舞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孩子氣了?不會是睡出來的吧?
“嗯,好吧。”心舞點點頭。
岑小夜暗裡嘆了一口氣,他只是頭一熱就說出要心舞幫忙,沒想到心舞答應得如此爽快。其實他也有辦法知道岑雨的蹤跡,就是使用法術。他之前沒有使用,是因爲那種秘術的反噬力太強,危險太大,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不想打擾岑雨,她跟着那個老者,總比以前孤苦的的生活強多了。不過現在心舞要幫忙,他再也壓抑不住,想知道岑雨的消息。
心舞扯下一根長髮拋出,纖細的手指滑動,隔空將這根頭髮則成一蝴蝶結。頭髮上
泛起陣陣與彩光,如游魚一般遊動,隨後“嘍”地一聲整條頭髮化爲飛灰。
“她果真被一個老頭帶走了,那個老頭是一隻仙鶴。”心舞憤憤地說道,“他竟然用法力隔絕的所有人的推測。”
突然,心舞大聲咳嗽起來,她連忙伸手捂住嘴,小臉被嗆地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