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韓相爺的兒子纔出來,看了陸七平和道:“勞陸將軍久候,家父適才吐了,陸將軍請進來吧。 ”
陸七平靜點頭,邁步走入了居閣,一入門,一股藥味沖鼻,但也有淡淡的香草味道,居閣內佈局應屬書房,最裡一張榻上高臥一位老人,榻旁侍立着四個美麗的裙衣女人。
陸七在主人側請下,走到了榻前,他起禮拜道:“下官見過右相大人。”
“給陸將軍看座。”榻上的右相輕聲吩咐。
有女人給陸七搬來椅子,陸七起禮後落座,眼睛看向了榻上的右相,右相的容貌就是一個老翁,鬚髮皆白,臉型瘦削,眼窩裡陷,明顯的風燭殘年,不過一雙眼睛很是清明,也看着陸七。
“老朽一直想見見你,今日是得償所願了。”右相輕聲說道。
“下官只是一介武夫,能得相爺想見,實屬榮幸。”陸七平和迴應,表現的很平靜,就象是在面對了一個普通人。
右相的嘴角現了淡淡笑意,輕聲道:“陸將軍的氣度,已然如同了節度使。”
陸七一怔,平和迴應道:“下官曾經統帥過大軍征戰,自覺是與以往有了不同,唐突之處,請大人寬容。”
右相點頭,輕聲道:“人站的高了,是會有了改變,老朽爲官幾十年,起起落落的經了很多,如今想來,恍如了黃粱一夢。”
“大人的經歷,卻是真實的,終究會在史書留名。”陸七平和道。
“哦,呵呵,不留了罵名,就是好的了。”右相微笑迴應。
“大人爲唐國效力三朝,是功勳卓著的,肯定會是青史留名。”陸七微敬的奉承道。
右相聽了,神情反而黯然了,輕聲道:“效力三朝,如今唐國卻是日漸式微,是老朽之過。”
“大人的自責,下官不能苟同,若是國主陛下能夠聽得了大人的進言,唐國何至於此。”陸七平和反駁道。
右相看了陸七,看了數秒忽微笑道:“聽說,陸將軍在歙州有了五萬軍力。”
陸七一怔,點頭道:“是的,那五萬軍都是降卒。”
“就算是降卒,陸將軍若是有心,也是能夠拆分歸屬了唐國各軍。”右相看着陸七輕聲道。
“大人說的簡單了,就是林仁肇大人,也沒有能力安然的拆分了降卒,降卒是一種抱團的軍力,一旦遭到了拆分,就會敏感的發生兵變,大人認爲能夠拆分,卻是讓了下官不解,下官一直以爲,朝廷能夠通明軍事的,就是大人。”陸七平和反駁,語義卻是不客氣的含了譏諷。
右相眉頭微皺了一下,輕聲道:“老朽,沒有帶過真正的軍隊。”
陸七一怔,笑了笑默然,不想右相又道:“不過老朽明白,若是一營一營的調軍歸屬,是能夠做到的。”
陸七微皺下眉,右相竟然是想讓他拆分了歙州軍力,果然是見他沒有好事。
他看着右相,平和道:“大人,下官聽一位名將說過,說在朝廷的眼中,軍事就是一盤棋,只有黑白雙方的搏殺,視軍力如同是一顆顆的棋子,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從不考慮什麼軍心和戰力,所以,唐國的軍隊戰力,不如越國,更是遠不如周國,原因是什麼,就是軍心如同了散沙,使得了唐軍多數是烏合之衆。”
右相的眼神見冷,輕聲道:“你這麼說,是爲了擁兵自重吧。”
“下官怎麼會是擁兵自重,下官是不想了唐國被一羣趙括之輩給斷送了,五萬軍在下官的手中,就是善戰的悍勇大軍,就能夠守護了唐國的西大門,若是歙州之軍交給了京城的趙括之輩,那唐國危矣。”陸七不客氣的淡然迴應。
右相冷視着陸七不語,陸七也冷視的又道:“大人,下官說的都是實言,若非國主陛下猜忌林仁肇大人,使得林大人在西部空有留守之名,無有掌兵之權,西部戰事早就是大勝的結果,如今下官若是還由着朝廷擺佈,那唐國就真的沒救了。”
“你擁兵自重,已然是逆臣。”右相惱斥道,只是聲音不大,臉色明顯見了蒼白。
“下官若是逆臣,那早就大軍殺來了京城,就憑了京城這些個老爺兵,根本就不堪一擊,如今的唐國軍力,也就是東吳軍還算悍勇,只是可惜,也被朝廷不公弄的軍心低迷,而且東吳軍裡的將帥,有很多都與宇文氏和榮氏有關,江寧若是陷危,東吳軍只會了觀望。”陸七冷言說道。
右相喘了口氣,輕聲道:“你卻是敢說。”
“下官說的都是事實,良言逆耳,大人或許是不喜歡聽。”陸七淡然道。
“良言,那你大軍殺來試試,看看結果如何?”右相冷視陸七,低聲挑釁道。
陸七看着右相,忽笑了笑,道:“下官本就沒有反心,只是因爲常州之事,已然對國主陛下失瞭望,所以,下官必須掌握了五萬軍力,因爲那是下官一族,能夠活下去的希望。”
“你還是承認了擁兵自重。”右相冷道。
陸七搖了頭,平和道:“大人應該比我瞭解國主陛下,我在西部與林大人的妄爲,已然是滅族的死罪,林大人有名望的支撐,暫時不會了被殺,而我呢,陛下是不會放過的,我若想活下去,就得擁兵自重。”
右相垂目默然,陸七又淡然道:“大人猜度我不敢進襲江寧,大人的想法其實是錯誤的,或許大人是在指望東吳軍的王文和大人,能夠率軍對付了我,但事實上,王文和大人對東吳軍的影響力,已然大不如前,因爲王文和大人曾經拋棄了興化軍,使得興化軍分崩離析,所以,我若進襲江寧,王文和大人的軍令,未必有用的。”
右相睜開眼盯了陸七,冷道:“你竟然將手伸去了東吳軍。”
陸七搖頭,道:“大人誤會我了,我沒有去策歸過東吳軍,而是在說一個事實,事實上,東吳軍駐紮在句容縣那裡,卻是因爲以前的句容縣戰事,而對我頗有了敬意,同時也知道了,東吳軍將士,對如今形同擺設的王文和大人,已然不是那麼的尊重。”
右相冷道:“你是在挑撥。”
陸七笑了,淡然道:“挑撥,還用了我挑撥嗎,朝廷一向自以爲能夠如何的做法,已然寒透了將士們的軍心,其實大人力薦了王文和大人,是一種很大的失策,王文和大人不出,就會一直保持着讓興化軍將士崇敬的威望,如今王文和大人成爲了一個軍中擺設,已然是威望大損,而朝廷對王文和大人的極度不信任,更是讓將士們離了心。”
右相冷視着陸七,默然不語,陸七又平和道:“大人邀了我過來,就是想說服了我放棄兵權嗎?”
“身爲臣,你不該有了不臣之心。”右相冷道。
“身爲君,也不該一味的猜忌了武臣,難道爲國效力的將士們,在大人眼中,也是一片可以任意刀割的草木嗎?當初的鎮海軍兩位主帥有罪嗎?王文和大人有罪嗎?林仁肇大人的忠心,被認可嗎?在下可以斷言,林大人活不了多久了,調林大人離開池州,國主陛下就是爲了殺他,只是可惜林大人就是聽不進我的勸告,執意不肯自請退離,簡直是自尋了死路。”陸七憤慨的一通反駁。
右相皺眉垂了眼皮,又聽陸七道:“一將無能累死千軍,相爺就算是諸葛再生,也是有心無力,當今國主陛下,看着是願意接納諫言的仁君,實則非常的固執己見,只要是想好了的棋路,就會執意的去走下去,陛下的眼中,只是在用棋盤治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