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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一踏進家門,海萍就面對了方園的抓狂。

抓狂是因爲她得了這種病還要堅持去美國。

方園說,昏頭了,你知道這是什麼病嗎?癌症啊!

海萍放緩聲調,說,方園,我知道,但我們也別聽風就是雨,不是我不治,而是晚幾天做。不差這幾天的。

方園一百個不同意,他語無倫次,只念叨着一句話:你知道這是什麼病嗎?

海萍寬慰他,如果單位組織的這次體檢本身晚個十天二十天呢,不就還啥都不知道嗎?方園,我就晚個幾天吧,我從美國回來再做。

日光燈下,是方園發急的臉龐,他頭髮裡好像向上升騰着一縷縷焦慮的煙。

他說,你拖拖拉拉,考慮結果了嗎?考慮這個家的以後了嗎?這個家,沒你頂着撐着,我吃不消,如果你不給我好好的,我和朵兒扛不住,小孩人在那邊,還是中學生,我們選的這條路,就是沒病沒難的,扛下去也是吃吃力力的。

海萍看着方園削瘦的臉龐,無措的神情使他像一隻警覺的憂愁鳥雀。

其實在這間屋子裡,自從朵兒去了那邊之後,留下來的兩個大人真的就像空巢裡的兩隻大鳥了,好多樂趣似乎都被那個小人兒帶走了,留下他們每天張望、唸叨彼岸自家的小身影,那個這一家的未來,哪想到如今這屋子又偏偏屋漏遇雨天,危機已迎面而來。

海萍走到方園身旁,把手指插進他的頭髮,說,方園,正是考慮這個家,我纔想早點把有些事處理好,先減掉一些負,你懂嗎?只有朵兒那邊好了,我們才能在這裡穩住,我才能靜下心來治病。

海萍把昨天下午自己在單位裡想明白的幾點理由,對他說了一遍。

方園沒聽進去,他搖頭說,錯!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攤開手,說,我們只有先在這裡穩住,朵兒那邊纔會好。

他看着海萍,眼睛裡是溫順的憂愁,他說,海萍,就現在這個情況,我們得一天天地計算我們能穩住多久了,穩住越久,朵兒那邊才撐得住越久,一直到她畢業。

海萍怔住了,這話刺到了心痛。這是另一個角度。

她眼前晃過朵兒的小臉,心裡瞬間被暗示折磨:小孩在那邊會斷供嗎?

果然方園說,別的不說,朵兒後面的學費怎麼辦?至少還有4年大學,靠我一個人的工資行嗎?你不肯在意你的身體,你說怎麼辦啊……

海萍心裡的迷惘和動搖在滾滾而來。

方園哀求她聽話,別跟董勝男去美國了。

他說,朵兒也大了,那邊的事就讓她自己去應對吧,不要捨不得她撞頭,如何與人相處誰都要經歷這一課的,撞過頭,溝通過,纔會有情商,否則遲早會交作業的,你就讓她自己去想辦法吧。

他說,只要我們在這裡先保護好你,就穩住了我們自己的陣腳,她就能在那邊待下去,熬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