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份排版很規整的病例檔案,在所有的醫院裡都隨處可見,唯一稍稍有些不常見的是,這份病例的標頭,是一家精神病研究所。
其患者的名字,也正是“陳笑”。
宋璇皺了下眉頭......
照片上的男人,雖然臉型一樣,但是給人的感覺,和現在的陳笑簡直是天壤之別。就像是同一雙襪子,穿在一個有潔癖的女人腳上,和穿在一個幾個月沒洗澡的流浪漢腳上,就算是拋去味道,只用看的,也能分辨出二者之間的差異。
當然,她疑惑歸疑惑,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拖沓。直接略過第一頁,翻到了基本信息。
就像是其他病歷檔案一樣,翻開扉頁標頭和患者的一寸照片,就是病人的年齡,家庭住址之類的信息了。
陳笑
29歲
K市xx區xx街道
剩下還有一些身高體重之類的數值,看上去和現在沒有太大的變化
而最下方的入院日期,是四年前。
宋璇皺了皺眉,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但是卻沒有明說,緊接着,她又翻開了檔案的正文部分,讀了起來。
由於是精神病研究所的檔案,所以除去患者本有的病症描述之外,還有一段比較詳細的生平經歷的介紹。
也就是說,在這洋洋灑灑的幾十萬字水文中,陳笑的“身世”,第一次進入了我們的視線,
就好像一個三流肥皂劇一樣,開頭的幾句話,就上演了一段悲情的戲碼,在陳笑3歲時,一家三口在一次旅行中發生了車禍,父母當場身亡,而陳笑由於兒童座椅的原因,很幸運的活了下來。
由於沒有其他的親屬,所以陳笑也順理成章的,被寄託於市區內的孤兒院內,(和美子所在的“陽光孤兒院”沒什麼關係,請收起你們猥瑣的想法。)
可能是由於車禍時的腦部撞擊,或者是他本來腦子就不怎麼正常,總之,隨着年齡的增長,陳笑開始表現出一些異於常人的行爲。
易怒,莫名其妙的恐慌,喜歡獨處,在人羣中會自己尋找假想敵,甚至出現過毫無緣由的狂躁,攻擊性行爲,而且愈演愈烈,終於,在他13歲的一年,再一次午飯時將筷子戳進了一位女生的耳孔後,孤兒院不得不申請將這個孤僻怪異的孩子轉移到醫院治療。
在這些簡報之下,還貼着一張明顯已經很有年頭的照片。
上面是一個十幾歲的消瘦男孩,頭髮稀疏,顴骨很高,臉頰深陷的像是已經凹進了口腔裡,照片上的他正低着頭,視線陰冷的盯着前方,暴躁,不安,像是一個沒有被文明馴化的動物,對一切都充滿了畏懼和攻擊性。
這個人......就是當年的陳笑......?
宋璇微微的猶豫了一下,她的視線在照片上停留了一秒鐘,就翻過這一頁。
接下來,就是陳笑的病例部分。
從那些繁長又充斥着專業性名詞的文字中,宋璇的大概捋清了之後的經過。
陳笑在13歲第一次踏入醫院後,就被診斷還有間歇性狂躁症,結合之前的表現,這個診斷幾乎是沒有任何異議的。所以這個消瘦不堪的孩子又被貼上了“危險”的標籤,被送往精神病院進行治療。
而結果大家也都想象到了,不但原本的狂躁症沒有好轉,臆想,自閉,精神分裂,重度強迫症,迫害妄想......總之,在書本上能翻到的精神類疾病幾乎開始接連的出現在了這個人的身上,就像是待產的蛆蟲,終於找到了一塊新鮮肥碩的糞便,迫不及待的將所有的卵泡全部都種植在這塊珍貴的養料之上,而陳笑也如同一個精神黑洞,將所有的病症全盤接受,並且將這些都滋養的出奇的茁壯。
又一個終於,在一次惡性傷人**後(不錯,是用咬的,那個倒黴醫生的一個小指和半隻耳朵都被陳笑嚼成了碎肉,還順帶撤掉了他所剩無幾的幾撮頭髮,還帶着下面的幾塊頭皮。)......陳笑被判定爲沒有任何醫療價值的絕對重症患者,隨後就被轉移到了K市郊區的一間重症精神病研究中心,並被關進了封閉式的單人病房。
對照一下病例的日期,正好也是四年前,那麼很容易就能想到,在封頁上的那張照片,應該就是在剛剛轉移進單人病房前,所留下的了。
此時,陳笑25歲......也就是說只要不出以外,陳笑就將在這個單人病房裡,伴隨着每天的束縛衣和鎮靜劑,一直呆到死亡爲止。
宋璇繼續的翻閱下去,四年的病歷記錄很長,但是大都千篇一律,這很容易理解,畢竟一個已經在治療領域宣判了死刑的病人,不會有人想去真正的去記錄他每天的病情變化。
最後,這份單調的病例最終截止日期,是6個月前。一個鮮紅的《臨牀死亡》的印章被印在了病例的下方。
當然了......宋璇知道,在這一天,陳笑是以一名“志願者”的身份,被帶往了一座城郊的“陽光孤兒院”......
再之後的事情不用多說,大家也都知道了。
宋璇合上了病歷檔案,閱讀這些文字,其實也只用了10分鐘左右的時間,這時,宋璇稍稍的整理了一下思路,發現並沒有什麼異常,便對着白熊問了句:“所以說,你查到了什麼?”
白熊還是保持着剛剛的坐姿:“我什麼都查到了......”
“什麼都查到了?”
“是的......從他3歲時的那場交通事故的交通備案,還有他父母的銷戶記錄,再到陳笑所寄託的孤兒院的一切痕跡,他每次轉院的治療費用,藥品使用清單。
連他撿到了玻璃被風吹過後打碎,衛生員又粗心遺留下來的一塊小玻璃片,將自己嘴角劃開的監視錄像都查到了,
更別說那些車禍的存底,他孤兒院的同期孩子,他第一個傷害的那個女孩,他的經治醫生,被他咬傷的可憐傢伙,他們的社會、人際關係。他父母生前的工作,朋友,交際圈子......總之,關於他的一切我都查到了......
沒有任何的疑點,也沒有什麼缺失,不論從什麼時間,什麼人物,什麼**入手,每一個環節都能對應上,如果我繼續查下去,甚至能查出10年前他的主治醫師全年的每一筆灰色收入的來源,和來源的來源。就像是......”
“就像是他的一生都完完整整的擺在那一樣。”宋璇淡淡的接過了話頭。
“是的,這些太真實了,真實的就像是......這些都是真實的一樣。”白熊也順着說道,雖然這是個很彆扭的句子,但是兩人都明白這裡的意思。
宋璇沉默了一小會,之後擡起頭......:“那陳笑呢......他......也在查,對麼?”
在她話音落下之前,白熊就點了點頭,他好像是想聳一下肩膀,但是他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所以看上去像是原地哆嗦了一下一樣。
“當然,雖然他沒有留下一丁點痕跡,但是他肯定已經全都查過了!”說着,他抓起了病例,直接將封頁上得那個照片扣了下來,擺在面前:“那小子每天像是什麼事情都漠不關心的樣子,但是我敢肯定,他查的比我們早,而且已經查到了比我們還要深的地方......”
“所以......”
“所以,基金會是不是也已經注意到了他在查,那麼他查到的東西,包括我們查到的東西,會不會都是“餌”......”
說着,白熊厚實的手掌輕輕一握,
“那一瞬間,自己真的看錯了麼?”白熊想到,卻不知想的是哪一個瞬間
當他的手掌再次張開時,照片的褶皺已經滿布在陳笑的臉上,將其勾勒的扭曲不堪
就像是那天,在“k市異常生物研究區”內,監控畫面中那個在一片瘋魔之中踮着腳,翩翩起舞的
東西。